錢湘的車在AY市體育場門口停下,齊司妙下車時她發自肺腑地建議:“妙妙,你去籃球場拜拜吧,要不在家弄個神龕,每天給球上上香,你籃球場上撿的男人質量都高,球神靠譜。” 給籃球上香,也就錢湘想得出來。 齊司妙關上車門一陣小跑,孟曉洋邀請她觀摩他最後一次代表省院球隊參加的醫療單位籃球賽,雖然現在滿腦子都是錢湘教她的平賬損招,但給眼睛來場洗禮還是很有必要的,看帥哥可以暫時緩解高飽和情緒的沖擊。 醫療部門的球賽相比普通單位養眼,大多參賽球員都是個高條順長相斯文乾凈的外科醫生,醫生圈別的不說,體力普遍好,尤其骨科、急診這樣需要高強度工作的科室,連挑實習生的時候,帶教老師首先留下的都是力量型的猛將,所以現在齊司妙的眼睛一猛子紮進了平均身高185以上,隻外露四肢,肌肉若隱若現的壯碩男人堆中,愁雲慘淡的情緒一掃而空。球投進幾個沒數,誰贏誰輸不重要,好看就夠了,齊司妙體內因工作而枯萎的荷爾蒙再次盛放,無論如何今天都得把孟曉洋拿下,身體好狀態才能好,孟曉洋就是她的功能飲料。 孟曉洋的運球速度比其他人快得多,就算在醫院裡打球不多,和其他隊員配合的不是算默契,但他自己的投籃命中率很高,又是一個三分,全場雷鳴般的歡呼聲中,他聽到一陣高分貝的吶喊,不是給省院的,而是隻喊了他的名字——齊司妙,正舉著不知從那兒弄來的寫著他名字的巨大閃屏來回揮舞,展翅的大鳥一樣,她再多使點兒勁都能給自己扇飛了。 除了齊司妙,看臺上所有人對孟曉洋來說都是模糊的,他咧開嘴對齊司妙粲然一笑,小小的整齊的牙齒隔空咬住了齊司妙的心尖尖,她臉色潮紅,受了多大恩惠似的,哼哼著脫掉外套歪倒在看臺座位上。 讓齊司妙恢復理智的不是雲雨過後的淋浴,而是轉賬的提示信息,看到從自己卡裡轉出去的三十萬她肉疼,肉一疼,吃掉小羊羔的計劃順勢忘了,因為她心更疼。 日盛至臻酒店,孟曉洋穿戴整齊地坐在酒店房間裡,兩手來回倒騰著籃球邊聽齊司妙講材料部的驚魂一刻,又一刻。 “怪不得你剛來賽場的時候心不在焉,出大血了。” “集團打款得走流程,我給人家答應了今天倒賬,隻能先用自己的墊,不過錢倒是沒什麼,老板已經知道老陳的事,寫份情況說明墊款一周就能報回來,但是後麵的呢?”齊司妙拍開孟曉洋手中的籃球,幽怨地說,“還不是因為你,讓我有擔當,擔了,當了,錢花了,還沾了一屁股屎。我是把牛吹上天了,後麵兌現不了可咋整,完了,我怎麼辦啊?” 齊司妙倒躺在沙發上,雙腳盯著落地窗,長長的頭發拖在地上,開始思考錢湘告訴她的辦法。錢湘是狠人,她在教齊司妙之前給她打了預防針:“妙妙,這是損招,不差事兒但得罪人,可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你得說服自己,作對取舍。” 錢湘的方法實施起來簡單,真要做,心裡犯難。 做工程的沒有幾個絕對乾凈,做賬避稅、強買強賣、賭博嫖娼、豢養地痞……各種踩法治社會邊界的事比常人想象得多,更有甚者做的就是走鋼絲的生意,生意大小不論,社會不安定因素多多少少各家都有。錢湘讓齊司妙盡快打聽供貨商們背後違法違規的隱秘,邊查邊舉報,送進獄裡幾個人,關停幾家公司,處罰幾處機構,能捅幾處漏洞就捅幾處,一通殺雞儆猴下來,犯事兒沒犯事兒的都不敢輕舉妄動,真有問題的自己會來談延期,隻要幾個領頭的打退堂鼓,跟風的鬧不出來動靜,都得乖乖等著排期結款,別說七千萬,恐怕三四千萬就能撼動上億的欠款。 錢湘安慰齊司妙:“別怕,日盛比他們玩兒得大,你去做就對了。不用擔心日後采購遇到障礙,市場大,商家多,大家都卷得很,一家記仇就換一家,沒有砸錢玩不轉的生意,這叫四兩撥千斤。” 齊司妙知道錢湘是為她好,如果能快速以小博大把材料部的爛尾收拾了,乾凈的材料部她堂而皇之交給魏然,他沒有不收的道理。齊司妙計劃自己痛痛快快撤出材料部,少董幫還能多控製一個大部門,大家各取所需,何樂不為? 可是,即便她清楚這是用腳指頭扒拉算盤珠子都不虧的法子,利害關係,利益牽製都明明白白,但她還是越想越不能茍同,這件事上每個人都站在自己的角度考慮問題,他們的邏輯和出發點都和她的想法背道而馳,她是想真平賬的,可局外人隻認定自己的看法是對的。 齊司妙倒在沙發裡,眼神聚焦在直視的窗外,輕聲問:“小羊,你相信那些人是在表演賣慘詐我嗎?”她想說她不信。 “不信。”孟曉洋說出和齊司妙同樣的答案。 齊司妙驚喜地坐起來,她捧著孟曉洋的臉直視他的眼睛,他不是隨意說說的,他很認真,眼裡寫滿赤誠。可是齊司妙又因為這份赤誠泄了氣,跟一個沒進入過社會的在校生想法契合,隻能說明她傻,在貿易市場中摸爬滾打了十多年,個人意識還能偏向世間美好,算是白混了。 “質疑老油條們口中的現實世界,讓你這麼難過嗎?可你自己就是老油條啊,乾嘛不相信自己,那些人不一定比你涉世深。”孟曉洋扒拉齊司妙的頭發,一本正經地說,“如果連一個油滑的社會混子都不忍心看的表演,那就不是表演,人不都是這樣嗎,教導別人的時候一個賽一個理智,輪到自己身上,感情壓倒理智的還少嗎?你被壓倒了不是他們演得好,是你相信你看到的才是真實的,你以為身臨其境和感同身受這些詞白來的啊。” “誰是社會混子!”齊司妙剛發飆,突然閉了嘴。 又是一個激靈,齊司妙再次被孟曉洋打破了思維的瓶頸,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一而再地從一個涉世未深的弟弟身上得到醍醐灌頂的感覺。她的著眼點一直放在明知是坑要不要往下跳上,但孟曉洋的話將她的目光拉到更高的層麵——他隻要她相信自己。 齊司妙抱住孟曉洋親了又親,寵愛地揉搓著他好線條柔和的臉:“你的逆向思考讓我自慚形穢了,你到底是太幼稚啊,還是其實很成熟?小羊,你有缺點嗎?” 說到這個,兩人同時安靜下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對齊司妙來講,孟曉洋唯一算不上缺點的缺點是:他還是個黃花大小夥。 齊司妙知道孟曉洋是個寶貝疙瘩,但她真不愛當老師,她不喜歡對任何人教導任何事,但眼前人是孟曉洋啊,他像一張沒有編織細密但麵積巨大的網,雖不完美,但總能觸及到齊司妙精神世界裡的邊角旮旯,填補有瑕疵的空白。 “因為是你,姐姐就破一次規矩,隻有你。” 這一次孟曉洋比上次放鬆,可能是施展空間大了很多,他的臉微微湧上粉色,並不是局促的紅,他唯一的緊張是因為他真的沒實踐過,有些笨拙。 孟曉洋攔住齊司妙下探的手,想得到一個確定的答案:“我們會結婚嗎?” 齊司妙停下,一臉問號,她沒想過,婚姻不是她人生規劃裡的必要條件,但是孟曉洋的問題讓她掃興,她含含糊糊地嗯了聲,撥開抓著她腕子的大手。 “你是我的初戀。”孟曉洋又哼唧出句話。 “哎呀不重要!”齊司妙認為她一定是出現幻覺了,最近材料部給她的印象深刻,好像誰都想把她當做救命稻草,她不是,她隻是更放心握在手裡的東西,其他是重壓,都是重壓! 或許世界本就是個玄學磁場,邪門的事想啥來啥,就在齊司妙即將完成對孟曉洋從男孩兒到男人的改造,就在時間節點馬上就要發生突變的一刻,新換的電話鈴聲熱烈地響起來。 如果是別人的電話,她不會接,但梁秋讓的她想都不想地按下接聽鍵:“錢到賬了?” “齊總,老,老陳……真死了……”
第三十三章(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