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如果沒有老於,錢湘的人生早毀了,可是如今別說老於,缺了誰她都不怕,麵對聞著騷味兒來的方慧,錢湘隻想搞明白她的動機,她問:“除了產線的運營權,你還要什麼?薑淼是日盛那輛油罐車薅來的,你呢?誰給你散的味兒?” 方慧一愣,感覺錢湘在罵她,又找不到證據,她想指著錢湘破口大罵,但看著身後一堆人,感覺不用多費力氣,乾脆拉椅子抵住門坐下,說:“你別瞎猜了,我今天來不是為了搶你的東西,是為了要我們方家自己的東西,傳統產線一直歸方衛管,現在內銷不行,股東會的時候也有一半人主張改外貿,你攔著不讓調整產線就算了,為什麼直接把小衛的運營權給下了,幾個意思?” “你以為調整產線和你挑根蝦線一樣簡單?方衛要改七成給外貿,哪兒來的自信?”海匯關於調整運營方向的問題內部早已有了定論,先從傳統製造線開始小幅進行,可是方衛卻自作主張改了計劃書,讓錢湘勃然大怒,當即出通知關閉了運營公司的係統端口,收了運營公司的印鑒,他在集團內所有需要走流程的事項均無法辦理,財務部甚至封了公司的保險箱,將方衛架空。 錢湘冷哼,海匯內部姓方的有本事的不少,沒本事的也一大堆,甚至比錢家人還多,尤其這幾年,隨著方慧退回家庭,她給海匯安排的方家人卻越來越多,表麵上她給錢文正麵子不和錢湘正麵沖突,背地裡卻沒放下做西太後的心思。錢湘知道錢文正家裡家外平衡自己和方慧的關係,但她更清楚自己的家庭地位,她一直隱忍不發,可今天方慧指著鼻子說她架空方家人,那這事兒就得說道說道。 錢湘對方慧說的話裡每個字都有第二種意思,她說:“我想到方總不服,沒想到他為這點兒芝麻綠豆的瑣碎事把你這當姐的都給驚動了,但是你替他鬧不著,你的職場在你們的三口之家,好好回去看孩子,你弟弟四十歲的人了,你還準備扶他多少年?扶他進火化爐嗎?別人是扶弟魔,你是扶弟成魔。” “放屁!錢湘,你太霸道了!你爸不是同意你所謂的長遠規劃,是當時沒有新訂單他需要謹慎權衡各方意見,一時沒有駁斥你不是你永遠對。現在你爸讓我來給小衛做個見證。”方慧想了想,斜眼瞟錢湘,“再者說,你的心哪兒還在生產上,全係在日盛的紈絝子弟身上了吧?既然你要攀高枝你就去啊,他是有婦之夫無所謂,原配上門打你也無所謂,但你謔謔我們方家不行,於公於私,海匯都不該為你一個人買單!” 方慧借著薑淼的事詆毀錢湘她沒聽進去,但她聽進去前麵的話了,她問:“錢文正讓你來作什麼見證?” “把運營公司的保險箱還回來,把係統端口給小衛打開,把產線交還給小衛!”方慧昂著頭得意至極,“而且,不止是傳統產線,你手裡的研發產線也得有變動。” 錢湘沒心思和方慧再打嘴仗,她拿起電話打給錢文正,卻打多少遍都沒人接。 方慧看出錢湘的窘迫,更得意,她咂吧著嘴看熱鬧,見錢湘電話打不通,辦公室的門也出不了,她雖然沒露出笑容,但眼裡的笑意可藏都藏不住,她對錢湘說:“活該你爸不疼你,連盆盆都知道他爸去中醫館做治療的時間,你卻不記得,這麼大的人了,不忠不孝。” 錢湘這才想起來錢文正每個月定時定點要去兩次上善醫館調理身體,這期間他要針灸加熏蒸,不帶電話。 幾個人無所事事地坐在辦公室裡,誰也不說話,氣氛尷尬,直到窗外夜幕深沉,方慧這才撥通錢文正司機的電話…… 齊司妙停下車,還是先從車裡摸出電擊棒,壓根沒顧上副駕的孟曉洋,摔了車門就往白燈家跑,剛拐入白燈那棟樓門口的小路就看見單元樓外圍了一群出來進去的人,還都對著樓上指指戳戳,他們都是指向中間樓層,白燈家就在那裡。 齊司妙瞬間頭皮發麻,怎麼引來這麼多人這麼大陣仗?白燈吃虧了? “妙妙。”孟曉洋從後麵追上來,急匆匆告訴她,“餘歡說錢湘好像被圍攻了。” 什麼玩意兒!齊司妙抓住豎起來的頭發,她指著樓上,又指著外麵:“燈燈,串子……” “餘歡已經去錢湘那了,咱來都來了,先處理這邊!”孟曉洋拉著齊司妙跑進電梯,他從齊司妙手裡將電擊棒抽出來放在自己手,安慰,“用不著這個,有我呢。” 一陣安心湧上心頭,齊司妙明知現在不是想這個問題的時候,可就是控製不住滿腦子都是想吃了孟曉洋的膨脹欲望,這樣渾身銳角的熱血男孩兒在社會裡太稀有了,她攢了那麼多閱歷,裡麵一個他這樣的都沒有,過去欣賞的歐陽易天身上曾有的銳利,如今已經和他的肚子一起圓了。 踏出電梯一刻,齊司妙差點兒被走廊擁擠的人群再給擠回電梯裡去,怪不得樓下人那麼多人出出進進,感情都是這層走廊的過客。人多,但雜音不大,被人群圍著的兩個人聲清晰地傳進齊司妙耳中,她擠進去,看到了魯中鳴,卻沒看到白燈,站在她家門口的是個不認識的男人,戴著眼鏡,三十出頭的樣子,正和魯中鳴你來我往地說著話,兩人並沒有吵起來,陌生男人文質彬彬,平和的語態顯得他情緒相當穩定。 男人對魯中鳴說:“你太吵了,很影響鄰裡生活,既然你們已經離婚,就不要來惹人反感,你製造的噪音過分大了。”他居然還拿出了個手持分貝器給魯中鳴看。 白燈沒見著,卻招來亂七八糟的人對自己指指點點,魯中鳴掃興,嘟囔:“狗拿耗子多管閑事,我家的事你湊什麼熱鬧?” “還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耗子。”男人說著,撥通物業電話,向裡麵說道,“李經理,16層的可疑人員被我們堵了,麻煩叫保安來處理一下,他是過去的業主,現在不是了,這家離異夫妻前兩次鬧得不好收場,他還總是晚上來,萬一搞出刑事案咱們小區房價都會大跌……” 說到房價,走廊裡看熱鬧的人忽然紛紛發出恍然大悟的感嘆聲,剛才還算安靜的人群開始一陣接一陣地討論,嗡嗡嗡的話音雜亂聽不清都在說什麼,但他們看魯中鳴的眼神發生了突如其來的驟變,有些人開始伸手對著魯中鳴指指點點,嘴裡罵著不乾不凈的抱怨。 戴眼鏡的男人還在對物業經理誇大其詞,魯中鳴一把扯下他的手機掛斷:“扯得上刑事案嗎?我白天上班,隻能晚上來,關房價什麼事?” 那人沒理魯中鳴,而是對著圍觀業主們說:“我住他家樓上,聽了一年家暴,他打老婆的時候沒人性的,這種人一旦發瘋指不定乾出什麼來。” 一聽到家暴,女人們先紛紛大皺眉頭,離魯中鳴近的幾個女人下意識往後避了避,滿臉嫌棄。 “我……”魯中鳴想解釋,剛張嘴,話音便被打斷。 戴眼鏡的人繼續對圍觀者擺實例:“整個小區因為一個家庭毀了的社會新聞看得還少嗎?你倆打打殺殺有命沒命跟我們這些鄰居無關,但是斷人財路猶如殺人父母,你讓大夥說說看,誰敢買兇宅,誰敢住兇宅?”那人壓根沒給魯中鳴說話的機會,新的指責又來了。 利害關係又擺出一道,業主們頓時掀起第二輪口誅筆伐的怒斥風暴,有人在業主群發聲,電梯門開始不斷開合,樓梯間又上來下去許多人,都湊起了熱鬧。 誇張的講述和對自己利益的保護驅動了業主們的主觀能動性,有人八卦著道聽途說的流言,什麼隔壁小區十年前發生的碎屍案讓整棟樓的房子連續十年一套都賣不出去;什麼前些年某小區發生入室搶劫造成奸殺案,搞得整個小區房價下砸,最慘的業主賣房虧了一百多萬。業主們一邊講嚇人的虧損,一邊對魯中鳴怒目而視。 魯中鳴崩潰,這幫人在腦補什麼?明明什麼都沒發生,這幫陌生人憑什麼對他蓋棺定論?他伸展雙臂,又一次張開嘴,可話音都沒發出來,戴眼鏡的男人又壓住了他的話頭:“沒發生不代表不會發生,他就是個定時炸彈,你們是信豬會上樹還是信家暴男能變好?” 家暴這東西,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答案不言而喻,全世界都知道暴力傾向有一就有無數,而這說話的男人不僅瘋狂搓火,還情景演繹般的在空中作抽打的姿勢,指著墻麵添油加醋:“這裡原來有過血跡,都被塗刷掉了,我住得近,看見過。” 魯中鳴瞠目結舌,他什麼時候把白燈打出血過?可是從他沒否認自己家暴開始,所有人都掉入了對方的敘述陷阱裡,那人越誇張,圍觀群眾就越共情,那人還越說越激動,舉著呈現法拍房頁麵的手機給大家看,繼續攛掇道:“你們看這些涉案的法拍房,和市價差的不是一星半點兒,流拍一次又一次,根本賣不出去!” 業主們已經圍觀了許久,本就煩躁得不得了,再被不停灌輸著不堪想象的可能性,更是煩不勝煩,業主們趕老鼠似的對魯中鳴起哄:“滾滾滾,物業呢?把他的臉加係統黑名單,別讓他進小區了,上次就是大半夜搬家鬧鬧哄哄差點兒打起來,物業再不引以為戒真出人命了他們得負管理責任!” 群情激奮,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讓魯中鳴在一眾業主的喊罵中過街老鼠一般,16層的走廊嘈雜聲不斷,業主們的狀態越來越亢奮,人群裡剛剛還滿臉擔憂的齊司妙和孟曉洋卻已經麵目舒展,饒有興致地注視著口若懸河,沉浸在自己故事裡的人,他編排魯中鳴,一次次壓話頭的認真勁兒,一點兒不像胡扯,齊司妙都快信了。 麵前的人越來越多,還有不少老年人,魯中鳴自知惹不起眾怒,氣得隻剩威脅:“你給我等著!” “等就等,死活還是那句話,你一家的事不要影響大家利益。”戴眼鏡的人回應地大義凜然,“業主的集體利益最大,你敢把自家臟水沾到大家身上,所有損失你都得背,這輩子你等著賠吧,沒道理可講!” 魯中鳴的手在空中點了點,頹然地沉了下去,在這個高檔小區裡,自詡中產精英的業主們平時見麵連頭都不點,今天這份團結他沒見過,但挺嚇人。他撥開步梯間圍觀的人逃也似的竄出樓門,沒見著白燈的麵還惹了一身騷,今天這麼一鬧以後不知道還能不能進來得了,魯中鳴的氣都不知道往哪兒撒,隻是個挫敗。 圍觀的人漸漸散去,齊司妙和孟曉洋端詳著還在白燈門前站著不動的人,一開始齊司妙以為那人真是個利己主義者,但大家都離開他還不走,死守的模樣讓她不得不懷疑這人出手相助的目的了,但那人並不躲閃直刺而來的質疑目光,反而兩手一攤,問二人:“你們什麼來頭?” 齊司妙上前敲敲白燈家的門,沖裡麵問:“燈燈,你哪兒找來的大忽悠?”
第二十五章 利益驅動(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