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六月初,初夏,螢火蟲出門遛彎,微弱的熒光映著路邊的野花。 青草頂天而生,爬蟲晝追日,夜逐月。 風是透明的河流,雨是淺夏的溫柔。 綠暗紅稀。 小臻希兩歲半,一家三口在租房裡的客廳吃晚飯。 傍晚的霞光映在小臻希的臉上,照進小臻希的眸子裡,泛起絲絲赤芒。 小臻希正彎著腰,撿地上的米粒。 “掉地上有就不要了嘛,多臟啊。” 阿紅看不下去,朝著小臻希擺了擺手。 “不乾不凈,吃了沒病,你懂不懂啊。” 勝利掐著腰,強硬的說道, “那你菜掉地下了你咋不撿起來吃,以身作則呢?” 勝利無言,挑了挑眉毛,隻得欺負小臻希: “兒子,過來,把你爺爺教你的《憫農》給我背一遍!” 小臻希無語,隻得妥協,無奈的背起了古詩,隨即無可奈何的彎腰去撿那幾個米粒。 “怪不得你掉飯喔,你吃飯不能這樣磨磨唧唧的你知道嗎兒子。你得快點,不然我都給你吃了。” 勝利得寸進尺,指著桌上的飯說道。 小臻希一聽要被搶飯,眼裡淚珠開始打轉,嗚咽起來。 周圍響起刺耳的蟬鳴聲,連夜空的蟬鳴也開始為小臻希申冤。 小臻希隻能被迫強忍著淚珠在眼裡打轉,筷子上下翻飛,狼吞虎咽的扒拉起來碗裡的米飯。 勝利卻不依不撓,還嫌太慢,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他自己掉落的米粒一顫: “就你這個吃飯速度,趕在我小時候吃大鍋飯那陣子,你連口湯都喝不上。” 勝利手裡的筷子冒著寒光,好像毒蛇的信子,以迅雷之勢咬了小臻希的小腦袋一口: “啪~” “哇嗚——” 小臻希歇斯底裡的哭聲響徹無情的天地。 阿紅終於崩潰: “你還是個人嗎,這是你親生兒子啊,你真舍得打啊?你還一直照著頭打,打傻了咋整啊?” “再生一個唄。” “你,你~” 阿紅無語,撇了一眼勝利嘴角上下翕動的痦子,小心翼翼地伸出雙手,穿過小臻希的雙腋,隨即收攏,,快步奔走,朝著臥室的方向跑去。 回屋後,阿紅從小櫃子裡偷偷拿出來一個蘋果,然後拉開櫃子抽屜,從抽屜裡拿出偷藏的水果刀。 把削成很小很小的小塊後,阿紅一塊一塊地把蘋果丁遞到小臻希的嘴邊。 似乎是因為爸爸的威懾還在,小臻希吃的狼吞虎咽,塞得兩個小腮幫鼓鼓囊囊。 “哐~” 吱呀一聲酸耳的門響,伴著勝利的腳步聲傳入了阿紅的腦海。 阿紅一哆嗦,手裡的水果刀險些脫手。 “放著大飯不吃,你偷偷摸摸在屋裡喂他吃水果?” 隔著門縫,阿紅看到了勝利猩紅似血的眼睛。 阿紅開始嗚咽。 臻希開始崩潰。 臻希掙紮得雙腿在地上拖出黑色的陰影 小臻希的鞋帶要拯救主人,它跳出來,掛住門邊的鐵鉤。 一股更大的力量傳來,鐵鉤掙脫了小臻希的救命稻草,搖搖晃晃,朝著惡魔效忠。 而失去了救命稻草的小臻希隻能無助的墜下深淵,用稚嫩的額頭親吻惡魔的宮殿。 這不是吃飯的客廳。 這是惡魔的仲裁庭。 阿紅快步沖到了小臻希麵前,試圖奮力阻止暴力的發生。 可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阿紅營養不良的身子怎麼能比過撒旦的雄壯? 臻希爬在地上,豆大的眼淚流過眼角,流到一旁同樣跌坐在地的阿紅心裡,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哭,哭啥哭?自己爬起來~” 勝利的咆哮聲蓋過小臻希的哭聲回蕩在初夏的夜空。 星星擠滿夜空,好像無數針尖。 月光照在地上,好像灑滿了鹽。 —————————————————— 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西方諺語 人類最健康的飲食方案是蔬菜和瓜果。”——泰勒·科林斯 ———————————————— 翌日清晨,阿紅煮了米粥招呼小臻希吃飯: 飯桌桌角在地上哐當哐當作響。 小臻希狼吞虎咽,恨不得一口把碗裡的粥都喝掉。 阿紅無奈道: “希希,慢點慢點,沒人跟你搶。” “可是爸爸不讓,他說我不這樣吃不上飯。” “你別聽他的,吃飯要細嚼慢咽才是養生之道。” 臻希沒有反應,看著阿紅的背後發呆。 阿紅反應了過來,倏然回頭。 她差點撞上伸的筆直的食指尖。 勝利已偷聽多時。 “我跟你說小孩這樣都早晚讓你教壞咯,以後上學在食堂裡連塊肉都搶不到我跟你說。” 一股濃濃的鐵銹味從阿紅背後傳來,差點讓阿紅把剛吃的飯吐了出去。 “你嘴裡怎麼這麼臭啊,你是不是不刷牙啊?” “我刷了啊,你瞎嗎?別轉移話題,讓他快點吃,必須給我十分鐘之內吃完。” 小臻希隻好照做。 一縷縷惡臭的氣息沿著勝利的食道,從小腸升到胃,經過食管,來到口腔,在嘴角溢了出來。 “嘔~” 阿紅乾嘔。 “別在這裡裝模作樣哈我跟你說,我剛刷了牙。” 小臻希也伸出舌頭,鼻頭發癢,忍不住開始乾嘔。 “啪!” 筷子兄弟又在小臻希頭上唱歌了。 “不學你媽媽點好,學這個裝模作樣?” 阿紅終於忍無可忍,抱起小臻希,作勢要跑去裡屋。 “往哪跑啊你?,讓他給我把這碗飯吃乾凈咯,剩到這裡讓誰吃啊?” 勝利指著桌上的飯一大碗飯說道。 阿紅嘆了口氣,隻得回來。 小臻希努力地征服著碗裡的白米飯,如咽沙石。 他脖子的咽喉處一陣猛烈的抽搐。 勝利仍不罷休,指著米飯: “別跟你媽學的裝摸作樣,不能浪費知道嗎?” 終於,半響後,小臻希的肚子已經鼓的像快要爆炸的氣球,勝利終於罷手: “這才對嘛,飯要吃飽,不然哪來力氣乾活?” 惡魔的低語帶著地獄的腥臭味籠罩了小臻希的身體,仿佛罪犯的枷鎖牢牢地禁錮住了小臻希的自由。 路邊的蟲豸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似在怒吼,似在忍受。 小臻希撐的肚子難受,捂著肚子說: “爸爸,我吃太飽了,有點撐。” 勝利看了看小臻希渾圓的肚皮,嘆了口氣: “給我忍著,過一會兒就好了。你這時候不鍛煉,等到長大了都沒得飯吃。” 小臻希拍拍自己的肚皮,發出啪啪的聲音: “媽媽,西瓜熟了。” 媽媽無奈的笑笑。聞著勝利的口臭味收拾起了碗筷。 夜深以後,小臻希褪去衣物,上床睡覺: “媽媽,我肚子好撐,睡不著。” 阿紅無奈,隻得慢慢的按揉起小臻希的肚皮,希望能以此促進小臻希的消化。 翌日清晨。 “媽媽,我拉不出屎。” 小臻希蹲在茅坑裡,發出嗯啊嗯啊的慘叫。 便秘了吧,阿紅心想。 阿紅於是抱著小臻希繼續按揉他的肚皮。 終於。 “媽媽,你看,我拉出來了!” 小臻希興奮的炫耀。 阿紅一看,乾巴巴的小羊糞蛋似的。 .然而她並沒有在意: “希希真棒,希希最厲害了~” 小臻希開心的摸了摸自己的小屁股,為自己收獲了誇獎而開心不已。 殊不知,噩夢的種子從此開始發芽。 、飲食不節,殺人傾刻。——《本草綱目》 每一位父母都是第一次當家長,每個孩子都是一張白紙,父母就是執筆的人,有的人畫風景,有的人畫夢想,有的人畫愛,也有的人自以為是得亂塗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