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時難別亦難,東風無力百花殘。蓬山此去無多路,青鳥殷勤為探看。 李商隱的暮春裡,情人們無奈離別,但仍有青鳥可以帶來一絲希望。 阿紅卻沒有希望。 她已深深的陷入泥潭。 五月份的暮春帶來了落花無數。無數的落花下露出了綠色的枝椏。 綠色豈非也是生命的色彩? 生命無常,輪回不止。花落花開,四季輪轉,永遠沒有終點。 阿紅的噩夢也同樣沒有盡頭。 暮春的小院裡,不滿周歲的臻希躺在太奶奶的躺椅上正在打盹。 “阿啾~” 勝利驀地一聲噴嚏把小臻希嚇了個激靈。 臻希旋即嚎啕大哭,朝著勝利伸出雙手想要抱抱。 勝利卻不知擁抱為何物,罵到: “一個噴嚏就嚇成這樣,我還尋思你多能耐哩。” 屋裡的阿紅怔了怔: “你兒子想讓你抱抱你就抱抱唄。” “我兒子沒這麼嬌貴。” 阿紅無話可說。隻得自己出去把臻希抱回屋裡,輕聲安撫: “乖寶寶,不怕不怕咱不怕,爸爸是大壞蛋。” 奈何聲音有點大,讓勝利聽了個正著。 勝利破門而入: “這麼小就在你兒子麵前說我壞話啊?” “哄小孩懂不懂啊,你弄哭了你又不管。” “我兒子可不能這麼嬌貴。” 阿紅默然。起身出去洗小臻希的手帕。 獨自留下了小臻希麵對他的爸爸。 勝利不知道從哪兒拿出來一根繡花針。 他學著針灸師傅的手法把針刺向了他的親生兒子。 夕陽已經西下。 希望卻也落下。 一陣遠超方才聲響的啼哭響徹了小院的各個角落。 阿紅快步趕來: “你乾啥?你變態嗎,那可是你親生兒子啊。” “他因為你早產傷到了交感神經,感覺遲鈍你知道嗎?我是當醫生的,我還能害他怎麼?” 阿紅無法理解,看著勝利手裡毫米粗細的繡花針,想象著它像針灸針一樣刺進臻希皮肉裡的樣子,打了個哆嗦。 她旋即抱起小臻希,跑進屏櫃後的裡屋裡,坐在床上抱著小臻希嚎啕大哭,半響方止。 ———————————————— 一個時辰後,小臻希在媽媽的懷裡醒來,阿紅張羅著給小臻希洗腳。 小臻希乖乖的配合著媽媽溫柔的動作,不哭不鬧。 院子裡響起無數的蟲鳴,恭恭敬敬,小心翼翼,也似恐懼,也似哀鳴。 勝利闖了進來,手裡端著一盆涼水。 他粗魯的用手沾了沾涼水,旋即握住了小臻希的小腳丫。 “哇啊——~” 小臻希嚎啕大哭。 “你乾嘛?你瘋了嗎?”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你不懂別瞎bb,你兒子感覺遲鈍,我這叫冷熱療法。” 說完,勝利自己忍耐不住先打了個噴嚏: “啊啾~” 阿紅在一旁瑟瑟發抖。 暮春的晚風依舊有一絲清涼,夾雜著土木的清香,卷攜著萬物生靈的恐懼,吹向遠方。 遠方隻有迷惘。 阿紅隻得抱緊了不諳世事的小臻希,企圖能在這個萬裡雪飄的暮春初夏帶給他一絲絲溫暖的希望。 天空是灰色的,要下雨了。 雨水誓要洗凈世界的汙垢的罷。 可心裡的塵埃又如何清掃呢? 無可奈何罷。 臻希的爺爺回來了。 阿紅鼓起勇氣: “爸爸,你看你兒子,拿針紮你孫子,還拿涼水激他。” “你怎麼回事?跟誰學的,你學醫白學了嗎?” 爺爺轉頭訓斥起勝利。 勝利一句不讓: “你別聽他瞎告狀,你也知道我學醫的,我不比你有數?” 爺爺無奈: “俺就從來沒見過這樣帶小孩滴。” “30年前我考大學的時候你也不信,你看,我是不是考上大學了?” “你這胡扯些什麼,這是一碼事嗎這?” “我不知道他是我兒子嗎?他跟我親跟你親啊?” “你兒子你兒子,你管你的,我不管了,行了吧。” 爺爺無奈。 臻希的太奶奶也從房頂上乾完農活下來了: “小勝利,不是我說你,你那書都讀到哪裡去了。我們這麼多代人的經驗不如你的課本嗎?” 勝利似乎反而因為敵軍多了一員而激起了病態的興奮感: “你連字都不認識幾個,你就別摻和了吧,我滴奶奶嘞。” 古有諸葛丞相舌戰群雄,今有杠精勝利硬剛家長。 精彩,精彩。 小臻希卻是沒心沒肺的,躺在媽媽床上的被窩裡,打起了哈欠。 太奶奶和爺爺也是困倦的,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自然沒有閑了一天的勝利精神亢奮。 他們也睡下了。 隻留下阿紅帶著小臻希獨自麵對著惡魔的恐懼。 小臻希是毫無所知的。 阿紅卻打起了抖。 勝利更加興奮了。 終於還好無事發生。 這不是自己家。有爺爺太奶奶在這的。 翌日,清晨。 有農活要忙的爺爺和太奶奶早早的結伴出去做工了。 阿紅卻沒有伴。 阿紅獨自起床,勝利呼嚕連天。 半響。 勝利悠悠轉醒。 小臻希已坐在地上玩耍。 勝利走了過來: “走,小,走兩步我瞧瞧。” 六月齡的小臻希抬起頭,望著勝利,仿佛在看傻子。 勝利被激怒了。 勝利粗魯的拎起坐著的小臻希,把他生拉硬拽的按在了墻邊。 小臻希豆大的眼淚嘩啦啦的流下,歇斯底裡的哭聲穿透土墻,穿透樹葉與蝗蟲的翅膀,穿不透惡魔的條條框框。 當阿紅聽到哭聲跑回來的時候,臻希的嘴已經紫了。 勝利這才狠狠掐起小臻希的人中,似乎在發泄兒子不是絕世奇才的失望。 小臻希的人中已經滲出了血。 房間裡隻空餘小臻希歇斯底裡的回響。 而阿紅已經絕望。 麻木的種子漸漸的從阿紅的心裡發芽,住滿了她本就千瘡百孔的心房。 連絕望都沒有空餘的地方。 她的心已經死了。 驕傲不是原罪,傲慢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