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知道你在這兒(1 / 1)

九、我知道你在這兒   “我就知道你在這兒。”井川走到我身旁斜著身子靠過來。   我轉過頭,看著他,這幾年,雖然來復健中心的次數屈指可數,可是每次來這見過柏醫生後井川都會陪我在一樓的康復大廳裡待一會,坐在這裡,看著跟我一樣前來復健的人,我總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   “你看,還是有很多人在堅持復健的。”井川指了指麵前一位扶著冷冰冰的器材一遍一遍練習用義肢行走的大叔,他的頭發已然花白,皺紋也在臉上刻上或淺或深地印記,因為用力而通紅的臉頰,還有那些不斷落下的汗珠,“雪音,哥說的對,不能因為覺得沒有結果而放棄努力。”   我點點頭,心裡卻仍舊很沮喪。昨天井源的話一遍一遍在我腦海裡重復響起,我真切地感覺到他的憤怒和失望,也想到了自己如果就這麼一直躲避復健的後果,如果,從此以後再也沒有機會開口說話了,該怎麼辦?   “所以,以後還是每周都來這裡吧,我陪著你,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你也不用擔心,剛剛柏醫生不都說了麼,你這一年都很穩定,不會有事的。”井川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情緒,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可是,他哪裡知道我害怕的並不完全是自己的病情,井源為什麼會這麼生氣我沒有定時來復健這件事?   “我是不是你們的拖累?”當我在隨身攜帶的便簽本上寫下這句話給井川看時,他整個人都快從座椅上跳起來。   “你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我們是一家人啊,我們從來沒有把你當做外人啊,拜托你不要總是胡思亂想好嗎!”井川摯烈的眼神看著我,扳過我的肩膀,認真地說:“雪音,我哥隻是想讓你快點康復,即使你康復了,你也還是我們的家人,這一點誰也改變不了。”井川的一字一句落進我的耳朵裡,跌進我的心裡,可還是沒能挽救我沉沒在內心的陰霾。   我陷進自己的漩渦裡,我有些憂傷,有些難過,自從井源和知晴回來後,家裡的氣氛一下子變了樣。曾經我以為在他回來後,我們還可以像以前一樣圍坐在暖暖的壁爐前煮著奶茶,翻著畫冊,聽著他們兄弟倆聊天說笑,可是現在他似乎已經不是我之前認識的那個模樣,沉默清冷,在家裡很少笑也很少說話。知晴也是安靜的性格,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樓上的房間裡,我好幾次路過他們房間,看到他們兩個各自坐在房間的兩個角落裡,低著頭忙著自己的事。而井川也不像以前那樣喜歡粘著哥哥,他把自己一個人鎖在房間裡,關著門不知道在做什麼。   “井源怎麼了?這次回來感覺都不怎麼跟我們說話了,以前他從來不會生氣,不會發火,我有點害怕。”井川看著我一筆一劃地寫在便簽本上的話,嘆了一口氣,說:“我也好害怕,不知道哥是怎麼了,雖然以前他話就比我少,可是我們在一起還是有很多話題可以聊的,可是現在,我都有些害怕他,不敢靠近他,也不敢跟他說話了。”   “你之前知道他交女朋友的事情嗎?覺得你未來的嫂嫂怎麼樣?”我繼續用便簽本“問”他。   “不知道,哥之前沒跟我說過,我對她沒什麼感覺,聽說我爸媽認識她爸媽,這大概是是我爸媽把她們湊合在一起的吧。”井川聳聳肩,一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   “湊合在一起?”我有些疑惑。   “對啊,我猜的,但是憑我跟我哥血緣相通的默契,我覺得是這樣。”井川越說越肯定。   “為什麼會這樣想?”我繼續問。   “雪音,你沒發現麼,自從哥回來之後,他都沒笑過。”井川歪著腦袋,他也一臉想不明白的樣子。   我繼續在本子上寫,還沒等我寫完,井川就一把搶過我的本子合上“好了,你不要寫了,也不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了,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哥現在正在柏醫生的辦公室裡,待會他下來後我們兩個都要小心一點,知道嗎?”   我點點頭,拿過我的便簽本收進包裡。冬天的暖陽透過復健大廳巨大的玻璃窗,灑在我們身上,可是我依然覺得寒冷,我害怕這樣的陽光,害怕它照亮我心底的秘密,害怕這種溫暖的氣息,我隻想躲在自己灰暗的小角落裡,蒙著頭裝作開不見外麵的世界,蜷縮著低聲抽泣。   沒過多久,井源從柏醫生辦公室出來,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冷著一張臉專心地開著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井川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不停地回過頭來看我,我知道他也有點不知所措。   在車快駛到十字路口前,我示意停車,曼靈的婚紗店就在這裡。   “不回家吃飯嗎,下午再來吧。”井川問。   我搖搖頭,打開車門準備下車,井源的聲音從身後響起,“柏醫生說你的病情還算穩定,但是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還是需要不斷的復健和練習。”   我看著他點點頭,轉身下了車。   正午的陽光從頭頂上灑下來,我有點兒暈眩,一種無聲無息的落寞從我的身體四周蔓延開來。一直以來,我都像蝸牛一樣躲在自己的殼子裡,守著一個隻屬於自己的夢,偶爾探出頭來,也隻是緩慢地爬行著,慢的甚至於忘了自己的方向,而那個我固執守候的夢,早已經變了樣,在別人的生活裡發酵釀造,而我卻沒發現,這個夢,早已與我無關了。   我抬起頭,陽光竟有點刺眼,今年的冬天才剛剛開始,恒新就已經下了一場又一場的大雪,每次大雪之後就是急劇地降溫,裹挾著冷濕氣流的大風打在身上陰冷又詭異,我裹緊身上的大衣一步一滑地走在路上。   井源,是不是從現在開始,我就要嘗試著離開,嘗試著從你們的生活裡自動消失?   如果沒有四年前的那一場意外,現在的我們會過著各自不同的生活,沒有交集,沒有沖突,也許,我們都已經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又或許我們都還掙紮在實現理想的路上,但又有什麼關係呢,隻要那年沒有遇見你,現在的我就一定不會這麼難過,這麼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