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一個壞消息 終於等到井源回國的那一天,前一晚,我幾乎徹夜失眠,曾經我們在一起的快樂時光在我腦海中一遍又一遍的重映,他溫柔乾凈的眼神,他嘴角淺淺的笑容,他站在窗前單薄挺立的背影……我有太多的期待太多的渴望。 早上七點的鬧鈴還沒響,我就已經穿戴整齊地站在鏡子麵前了。窗外天剛剛亮,還飄著雪花,從昨夜一直延綿到現在,我跟井川坐在餐桌前吃完芳姨準備好的早餐就準備出發了。 井川小心地將車開出車庫,車還沒停穩,我就迫不及待地鉆進去了,今天出門太早了,小區裡掃雪的人還沒出來,車輪傾軋在厚厚的雪上,緩慢地向前行駛著,車子慢慢地駛出小區,沿街馬路上的雪已經被鏟乾凈,我們總算可以大膽地向前開了。在路口等紅綠燈的間隙,井川忽然側過臉嚴肅地看著我說“雪音,如果我跟我哥站在一起,誰會比較受歡迎?”我看著他一時愣住了,仿佛沒有聽懂他的話,他們兩個人都有著各自的魅力和性格,也許是因為我從來沒有把他們放在一起做比較,突然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井川看我睜著眼一臉迷茫的樣子,忽然笑了,“算了,這個問題很白癡,況且,我也不想知道答案。”說罷,我們一路沉默無語,直奔機場。 早上十點,恒新的機場,燈火通明卻冷冷清清。廣播裡地勤人員甜美的聲音不斷響起,出口處永遠都有接機的人翹首以盼,這裡不斷上演著離別和團聚,我站在井川旁邊,莫名有些緊張。 當井源推著行李箱出現時,井川用力地揮著手,井源很快就看到我們並快步走過來,兄弟倆用力地擁抱著,而我腳下好似掛著千金重的石頭,定在那裡挪不開步,井源看到我走了過來,帶著他永遠溫和的笑容說“雪音,你好嗎?”說罷把我擁入懷中,我的腦袋在那一刻遁入空白,透過機場大廳巨大的透明玻璃墻,時間好像靜止了,那些降落在半空的雪花全部都漂浮在空氣中不肯落下來。 如果時間能夠在那一刻靜止,我願意站成一個永恒的姿勢等你到來,隻是人世間的幸福隻有那麼一刻,井源完成對我禮貌性的擁抱後,拉過一直站在他身邊的人向我們介紹:“這是夏知晴,我的女朋友。” 時間真的靜止了,耳鳴突然爆發了,我隻能聽到一聲聲尖亮的長鳴聲撕裂我的心房,我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聽不到機場裡的任何聲音,也聽不到道路兩旁呼嘯而來的凜冽的風。 我的世界,一片空白。 回到家後,我開始發燒,整日整夜地燒著,待我醒來,看到一直給我做治療的柏醫生站在床邊,我掙紮著起身,用力地在他的掌心寫下四個字,柏醫生摸著我的頭說“乖,雪音,我知道,你不要著急,慢慢來,好嗎?” 淚水順著眼角往下淌,我為我自己感到悲哀和難過,井川俯下身為我擦掉淚水,跟我說“我看到你在柏醫生手上寫的字,你寫的是,我要說話,是嗎?”我用力地點點頭,井川嘆了一口氣,說“不要難過,我會陪著你。” 我閉上眼,耳邊什麼都聽不到,整個世界在我麵前好安靜。 我好想現在就能開口說話,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急切過,我想說話,想離開這裡,想丟掉這裡的一切,我從未有這麼想要逃離的感覺。 恒新大學開始放寒假了,井川和我也不用每天去學校了,隻是為什麼我感覺井源回來後家裡比以前更冷清了。 我已經習慣了早起,今天很難得的沒有下雪,吃完早飯我就抱著畫板架在二樓的陽臺坐下了,正當快要完工時,突然從身後傳來一句話:“怎麼畫的這麼淒涼,我不喜歡。” 我嚇了一跳,回過頭驚訝地看著他,井源輕輕地笑著說:“我站在這裡有一會了,你畫的這麼專心,竟沒發現我。” 我放下畫筆,低下頭,調色板裡隻有清冷的白色和灰色。 “這就是你心裡的世界嗎?”井源看著我的畫問道。 我抬起頭看一眼自己的畫,白茫茫的世界,落滿雪的鬆枝上停留著一隻小鳥,低著頭好像是累了在休息,又好像是在尋找著什麼。我搖搖頭,這不是我心裡的世界,我的世界裡什麼都沒有。 我將畫紙拿下來放進畫筒中,逐一將畫筆、調色板悉數收好,井源在一旁幫我收畫板架,我們好像回到了三年前,以前每次我在家裡畫畫,他都會安靜地呆在一邊,等我畫完後他跟我一起收拾整理工具,現在他的動作依舊嫻熟,而我卻覺得一切都恍若隔世了。 待收拾好後,我抱著畫筒和工具箱走出客廳,在樓梯口碰見了剛剛吃完早飯上樓的夏知晴,我微微一笑點了下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就徑直走開了。 我回到房間,時間還早,才早上九點,我走到井川的房間敲門,過了好半天,他才睡眼惺忪地打開門,我“告訴”他,我想出去,我已經很久沒有去找曼靈了,今天我很想她,我想去看看她。 井川立馬表示要跟我一起出去,要我在樓下等他,等到他風雲殘卷地席卷了廚房裡的牛奶和麵包後我們就準備出門,可是,井源從樓上下來叫住了我們。 “你們要出去嗎?” “恩,是的,找一個朋友一起聊聊天。”井川老老實實地回答。 “如果不趕時間的話,我有件事情想向你問清楚。”井源說完,看了我一眼。 “什麼事情啊,我們不趕時間。”井川誠實地回答 “雪音上次發燒後,我在醫院跟柏醫生聊了很久,他說最近這兩年,雪音都很少去醫院定期檢查和復健,這個你知道嗎?” “呃,我們有去,隻是,隻是不經常去。”井川有些心虛,我站在旁邊低著頭,也不知道應該怎麼辦。 “為什麼不去?”井源問。 “因為,因為雪音不喜歡去醫院,再說了,我覺得復健沒什麼用,定期的檢查是一開始是有的,但是每次的結果都一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所以就……” “所以就乾脆不去了?”井源接過話來,“就因為不喜歡醫院,所以就不去了,是嗎,雪音?”井源將頭轉向我,我點點頭,不敢抬眼看他。 “為什麼會覺得復健和檢查沒用?”井源問。 “因為,因為雪音的情況現在很穩定,柏醫生也說暫時不會有太大的變化。”井川小心翼翼地說。 “那如果有萬一呢,你怎麼辦?”井源看著他質問道。 “呃,我覺得應該不會吧……”井川接不上話了。 “明天去醫院,我帶你去做檢查和復健,以後每周定期讓井川帶你去,”井源轉過頭對我說,“每次復健和檢查的結果都要第一時間電話或郵件給我,井川,聽到了嗎?”井源的口氣不容置疑。 “好,我知道了”井川垂下頭答道。 我一直低著頭,我不知道自己應該要怎麼麵對這個情況,井源回恒新也有一段時間了,我覺得他變得好冰冷好無情,他的不滿,他的責備,他的疾言厲色,一句一句都在我的腦海裡轉個不停,他就這麼寄希望於復健能讓我恢復到從前嗎,他就那麼想丟開我脫離掉我嗎,他就那麼想把我趕出這裡嗎? 眼淚一直在眼眶裡打著圈兒,我轉過身頭也不回地跑出去。天空下著小雪,細細的密密的打在身上,打在臉上,我絲毫不覺得疼,風從耳旁穿過,把頭發吹亂,把身體一點一點吹的僵硬,我絲毫不覺得冷,路上形色匆匆的人們打著傘,一個挨著一個,嘈雜一片。 心已經麻木,我不疼,不冷,不覺擁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