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安之走出房間之時,人還有點恍然。 他不止一次感慨過,自己所知道的世界太過渺小,就如同井底之蛙一般。 今日所見,更是讓他堅定了如此想法。 隻是念頭還在腦海裡打轉。 就已經被早就等候在外麵的侍衛打斷,領去了州府官衙深處。 庭院深深,芳草如茵。 哪怕是人間九月,寒風已至。 這官邸之內,依然如春如夢。 妙齡少女衣著光鮮,統一服侍,成群結隊的穿梭在庭院之中。 一些文員胥吏手捧案卷,腳步匆匆,似乎後麵什麼東西在追趕著他們。 哪怕現在大日才剛剛懸起,府衙之內來人尚不多,工作也沒有堆積起來,但氣氛卻已經緊張起來,不停有人匯集,又不停有乾事往來匯報信息。 穿過亭臺,掠過假山。 謝安之終於在幾人的帶領之下來到了今日的目的地。 剛剛踏入門內。 他就皺起了眉頭。 麵前幾人的目光,讓他十分不舒服。 就如同......在打量貨物一般。 無論是那名常在光網上見到名字的章同知,亦或是旁邊兩位一看就來歷不凡的人物,都親自問一遍謝安之的來歷情況。 隻是再怎麼詢問,也有一種走馬觀花,進進人事之感。 謝安之先是一愣,也旋即反應過來,曉得這些人的意思與做派。 想來今日之重點,並不是這裡的所謂詢問。 事情的一切,都在那屋內,在那個黑盒子處,塵埃落定了。 謝安之也不由得開始緊張起來。 已經確定真是異人,那麼迎接自己的會是什麼? 是真如自己揣測的那般? 隻是事到如今,哪怕心中有悔,那也無用。 他不覺得自己有能力,在這重兵把守,高手圍繞的地方有所作為。 倒不如從容一點,看這世間風起雲湧,好好見識一番。 如此心態,倒讓他也顯得頗為自然。 幾人見了,心中也是暗暗稱奇。 不愧是異人。 哪怕年方十五。 麵容稚嫩。 麵對幾人。 抬手舉足之間,卻自帶一種寫意。 黃廷榕好似把之前所有的不屑一顧都一掃而空,用著極其禮貌的話語問道。 “少年郎,你的模板是什麼?” 謝安之聽了一下,也是愣在當場,忍不住問道。 “模板...什麼是模板?” 黃廷榕和許如龍忽視了一眼,露出了一絲古怪的笑容。 “我們也不知道什麼是模板,隻是我們知道一件事情。” “每個異人能力都是不同的。” “然而模板,就是他們賴以不同的基礎!” 說完,黃廷榕目光直視,緊緊盯著謝安之,想從他口中聽到點什麼。 謝安之聽了,也不生疑,隻是暗自琢磨。 原來自己腦袋裡的東西,叫做模板啊。 如此一想,倒也解釋的通。 但是模板這東西,是能隨便說的嗎..... 還不等他想什麼推辭之詞。 突然,一道清幽之聲傳到了幾人的耳內。 “對於異人來說,自己的模板是什麼內容,是關係到自己性命之事,哪怕是妻兒都不會告訴,怎麼能告訴你們呢?” 謝安之朝著聲音的來處望去。 一名身穿青衣的女子正端坐在屋內的太師椅上。 女子擁有著烏黑的長發和晶瑩的眼眸,氣質獨特,宛若一株含苞待放的荷花,清新脫俗。五官低垂,似在看手中物什,隻是聲音遞出,引得蛾眉輕飛,神采奕奕。 謝安之輕輕一看,眼中一片恍惚。 奇怪。 麵前這女子。 明明看上去像是十四五歲的樣子。 那怎麼又給了自己,一種超越這個年齡段的感覺呢? 黃廷榕聽到女子如此一說,不知為何,也沒有發作。 卻見他大大升了一個懶腰,轉頭和許如龍說道。 “許千戶,這一趟活計我們也算是走了快一年光景,按照我之前和你說的信息,各省各地派出的特使大多也已經回了京城,結了皇命。今日總算是再有一位異人前來奉詔,如此一來,我們也總算是能夠回去交差完事了。” 許如龍聽了,也是點頭稱喏。 這幾個月下來,他承受的壓力可是遠超過旁邊這位工部主事。 如今總算是二人入賬,也算是有個交代。 想到這裡,也不囉嗦,直接與那章子瑜章同知告別起來。這人此刻竟然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刻飛回京城報道而去。 章子瑜客套了兩句也不做挽留,成一副主賓其樂融融的場景。 在該做的禮儀完成後,許千戶突然對著一旁的謝安之說了起來。 “謝小兄弟,在出發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知於你。” 謝安之聽了也是並無反對,隻是靜候下文。 “這一路前去,雖說護衛隨行,但也說不上一帆風順。魔道崽子,邪道宗師,各路狂徒,更是將你等異人視為香餑餑.....” “天子憐惜,特命方指揮使請來龍虎山天師,為諸位異人畫了符籙。” 說著此話,許如龍如變戲法一般從袖口中掏出一物。 謝安之隻是定睛一看,就覺得頭暈目眩起來。 他連忙抬頭,已然能夠看到許如龍那冷肅的臉上不得不做出的訕訕笑容。 “謝小兄弟不好意思,我忘記了。這道符乃張天師親手畫製,雖說道韻內斂,氣機不顯,但是那也是對於我們來說的......” 謝安之並沒有管許如龍越來越低的話語,也沒有在意他話語之中暗裡所蘊含的他修為低的事實。 心中卻如擂鼓一般咚咚作響。 道符! 這就是道符! 不說龍虎山張天師這等威震天下的名頭。 就這道符二字,也足夠讓人心驚了。 道門修士深感天地道大,人力之卑,以大道為師,以萬物為材,以術法為媒,最後才有了這道門符籙之術。 隨著歲月的發展,符籙之術的進步,到了本朝更是應用到了尋常百姓之家。 一張啟明之符,可以半載數旬照亮一屋光亮。 幾張疾馳之符,能讓數十噸重的車輛,在陸地之上橫行霸道,不可阻攔。 隻是那些符籙的名字隻是叫符籙。 並不是道符! 能叫道符道符,這說明這一張看上去輕飄飄的符籙與尋常符籙相比是不一樣的。 至於哪裡不一樣,請原諒謝安之這麼多年來,隻是個在垃圾堆裡廝混的孩子,實在不能探究天高地厚。 哪怕光網之上,消息繁雜,也都是一些揣測與流言。能讓謝安之肯定的,高州府知府衙門上掛著那塊明鏡高懸下,留有著一張道符。 除此之外,大概率羅浮山在高州府建的那摘星樓上也有一張。 高州府其他地方有沒有,就沒有人敢打這個包票了。 許如龍倒是不知道謝安之心中所想,解釋起手中道符的作用。 “此符一出,即可辟邪擋妖,哪怕老魔巨怪來此,也可阻攔一時三刻。除此之外,還有定位,顯能等等妙用....” 聽到這裡,謝安之也是笑了一下,接過此籙,細細打量了起來。他雖然對這世道懵懂著,但也是知曉,這天下沒有白食的午餐。這錦衣衛的大人物如此作態,怕也有其他問題。便也不做掩飾,直接問了出來。 “那這符,有什麼副作用嗎?” 聽了謝安之這問話,許如龍與黃廷榕互相看了一眼。許如龍的表情忽然變得猶豫起來,欲言又止之間,他終於還是開口說了起來。 “副作用.....哪有什麼副作用,如果說真有的話,那副作用應該就是需要一直貼在額頭之上,有礙觀瞻罷了。” “這點小小的副作用與性命相比,自然是輕的不能再輕了。所以我們這些人,一旦尋到異人,都會第一時間給其貼上。” 聞聽此言,謝安之哪怕不想頓住,也需得楞在那裡了。 他不由得指了指那邊的林會然。 “她不是異人嗎?” “那她為什麼不貼呢?” 此話一出。 就連在那邊一直吃著零嘴的林會然都不由得停下了動作。 許如龍與黃廷榕,甚至還有原本在一旁候著的章子瑜都不約而同的將目光注視到了林會然那邊。 謝安之完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正思量著,隨著林會然的沉默,許如龍等人看向她的表情,已經漸漸地不大對勁起來。 黃廷榕更是雙手攏在袖口之中。 微風輕撫。 隱能看到手印輕動。 隻此閃瞬之間,謝安之似有明悟。 自己,好像做了什麼壞事了。 “你是何人!” 許如龍眸光幽沉,氣血翻湧,直接喝道! 一聲雷鳴。 屋內碗盞桌椅,瑟瑟抖動。 與此同時。 林會然卻不為所動,隻是罕見的麵容嚴肅的看著謝安之。 “你小子,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究竟是何模板,竟然能看穿我的術法!” 謝安之摸了摸鼻子。 “這位大姐,不是你說過,異人的模板,誰都不能告知嗎?” 黃廷榕神色冷淡,聽著林會然與謝安之的交談。 他平靜,身後的許如龍卻是臉色鐵青,可以說是有些怒火中燒。 “妖女,你是用了何種手段,竟然將我們玩弄在鼓掌之中!” “該死,該殺!” 原因無他,謝安之一語道破,似乎也將那迷人心智的術法破除了一般。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對這女子的各種言聽計從,也都浮現到了腦海之中。 想到這裡。 許如龍也是一股無名火起。 一拳橫空而出。 這一拳,猶如地崩山摧,又如大江滾滾,兇猛到了極點,也快到了極點。 一拳祭出,這錦衣衛千戶身前的大片空間都好像受到了什麼似的,被齊齊推動,帶出了陣陣波紋! 對於旁觀的謝安之來說,這一拳就如同神話之中的泰山拔地而來,從九霄雲端,帶著不可阻擋的聲勢壓頂而下! 如此威視,林會然卻不以為意,玉手隻是輕輕一揮。 這位帶著滔天殺意的千戶,竟然如滑稽的小醜一般,徑直吃了個狗吃屎般,直接跌倒在地上。 一瞬間。 房屋之內,噤若寒蟬。 林會然輕輕嘆了口氣,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留在原地的謝安之,沒好氣道。 “還呆著乾什麼?等著他們留你吃晚飯?” “還不跟我走?壞人好事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