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老吏過來,李君蓮已然湊了上去,手上拿著早已準備好的吃食遞了上去。 “宋伯,今日這麼早過來,應該還沒吃早膳吧?我給你捎了點吃食吧。” 說完,從身後如同變戲法一樣掏出了一份飯盒。 飯盒精美,大小方正。那名老吏還沒說什麼拒絕的話語,李君蓮就將其打開了。 一份搭配新鮮的紅辣椒碎的撈粉放置其中,看著佐以特製的蔥花、豆角、肉絲等配料,再加上獨特的調味醬汁的香味。 這老吏下意識鼻子微動,但還是假裝苦笑了一下。 “你這小家夥,就知道我好這口,你可真是要我犯錯啊。” 說完,在半推半就中,老吏也隻能將那飯盒接了過來。 隻是接過去的瞬間,入手的手感就讓他心中咯噔一下,嘴上的苦笑卻真實了三分。 “君蓮,你這又是乾什麼呢?” 老吏臉上的表情微微嚴肅了幾分,話語中帶著一點責備。 “我與你父親多少年交情,就連這這份差事,當初都得謝謝你父親在旁邊下的力氣。你這樣做,讓我老宋以後怎麼去見你父親?” 如此作態當真不是故作矜持,而是入手飯盒的一剎那,作為多年守關驗貨的老胥吏,他自然也能感覺出重量的不對勁。 一碗撈粉的重量是多少。 這等陶瓷所做的飯盒重量又是多少。 他是經年老手,自然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但是拎上去又不是如此,原因必然隻有一個。 那就是這飯盒裡,暗藏著玄機! 李君蓮聽了,卻是麵不改色。 “宋伯,爹爹與您的交情我自然知道,但是我也明白。我托您一次,您也是冒著風險與擔子的,這點辛勞費,也是萬一遇到點什麼我,您也可以打點。” “再說了,您也不盼盼侄女的好,這一次萬一侄女發了橫財,以後就得歲歲月月常來常往了。那麼我不得先準備點學起來?總不能次次都麻煩您給我放行吧!” 宋姓老吏聽了,也是搖頭苦笑。 “你呀你呀,我就知道怎麼都說不過你。但是你這次無論如何得聽我的!畢竟第一次做這行當,實在不容易。要是伯伯我收下了,以後真沒用臉去見幾個老兄弟了。聽我的,飯盒呢,你先拿回去。撈粉呢......我就笑納了。” 李君蓮臉上笑容滿麵,但是語氣還是堅決。 “宋伯,你也知道我這次生意計劃的。要是成了,那自然也是足夠的利潤,這點小錢也就是侄女的一個禮數,要是沒成.......” 她沉吟了一下繼續說道:“那你老人家以後不得照顧我女兒,這點好意,這個人情,怕是估計日後要幾倍奉還。所以說來說去,這裡麵的算計,肯定是侄女我賺大了!” 李君蓮如此說,老胥吏也不知道如何接話,隻能沉默的將飯盒受下。 隻是過了幾息才輕嘆一口氣道。 “君蓮啊,其實事情到現在了,伯伯也不該這麼問你。但是啊,作為伯伯呢,又得再問你一句。如今這安穩日子不過,為何要去冒這個險呢?” 李君蓮笑瞇瞇地回答道。 “宋伯啊,你就當侄女我心大吧!眼裡看到別人吃肉,我卻總是喝湯。沒辦法,實在不甘心,就想也去吃肉試試看。” 老吏聽了,也是苦笑搖頭,指了指王大富道。 “大富你看看你這媳婦,就不攔一下?” 王大富也是哈哈一笑。 “宋伯你是知道我的。在家裡,君蓮說什麼,我肯定沒有二話。她要去,那我一同去就好了。” 老吏仰天長嘆。 “這樣好的夫婿哪裡找呀!” 李君蓮捂嘴笑道。 “大富當初不是伯伯你們幾個一起找回來的嗎?城外西山就是了!您孫女過兩年也十六了,我到時候幫你挖幾個回來,讓她好好挑。” 這話聽了,老吏也是吹胡子瞪眼。 “還幾個回來,你是不是嫌你伯伯話多,不想再見到了?我家那丫頭,要是有你一半懂事,一半能乾,就燒高香了。我看她現在這樣子,公塾讀完,也上不了大學府,就連有個工作都難。怕是以後隻能呆在家裡,吃著營養液過日子咯。” 李君蓮聽了也是搖手。 “瞎說瞎說,這麼聰慧的姑娘怎麼會上不了大學府。就這樣吧,要是日後真看不上外麵的活計,我這生意隻要還能做下去,您就讓她到我這。侄女和您保證,有我一口飯吃,就不會讓她喝一口營養液的.....” “打住,打住!”宋姓胥吏連忙止住話題,“別說這些了,把貨單給我吧。” 李君蓮輕笑一下。 “伯伯不去點一下嗎?” 老吏拎了一下手上飯盒,笑道。 “再不去吃這撈粉,就要涼了。要是撈粉涼了,味道那可就差勁了,你直接把單子給我,就快點走吧。” 王大富聽了,也是連忙把準備好的單子遞了過去。 老吏瞇著眼睛輕輕掃了一下,發出了咦的聲音。 “還有一箱鐵器?” 也不怪老吏如此疑惑。 帝國對於不同商品,進出關口的稅率也是不同的。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像是農民地裡種的糧食等物,除了特殊日子中會進行管控,一般情況下並不會收取相關稅金。 但是一般成品作物,就享受不到如此優惠了。隨著種類的不同,也被分成三六九等。像是普通手工製品,會稍微便宜點,常用五抽一的比例。 像是鐵器重物,就得貴上幾籌,四箱就得抽一箱。 這還不算最厲害的,若運的是火器,或是符籙,那不僅僅要有專門的資質,條條框框的限製。收取的稅費,那也是高的可怕。 老吏原本以為李君蓮單子上大多會寫些作物,以省那報關的費用。但他沒想到,紙張之上還寫了箱鐵器進去,這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李君蓮見了也知道他在驚訝什麼,輕輕解釋了一句。 “這也是大富說的,如果都是作物,也太過引人注意了點,也讓伯伯風險大了點......” 老吏揮了揮手,止住了她的話頭,隻是接過紙張,慢慢的下車而去。 待到剛剛下車,排在後麵的人立馬眼睛放光。 一個穿灰色短袍的客商趕緊走了過來,把過關文書雙手呈上,一臉恭敬。 隻是老吏並不理睬,遙遙看著李君蓮的符車慢慢駛出關口。 這一眼望去。 他似乎又想起了十來年前。 也是一個秋風蕭瑟的日子裡。 他那兒子也是如此。 留下一句想去闖闖,就此離去。 他喟然一嘆。 拎著重重的飯盒,身子佝僂了三分。 歷史,或許就是一次又一次重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