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這兩位僧人。 打扮也著實奇怪。 年老者鶴發童顏,滿臉紅光,雖隻批一件灰袍僧衣,也一副高僧氣派。 但稍顯年輕那人,卻完全不一樣了。 這和尚頭上戴一頂毗盧方帽,貓睛石的寶頂光輝;身上穿一領錦絨褊衫,翡翠毛的金邊晃亮。 二郎腿輕翹,一對僧鞋攢八寶,一覽無餘的露出在謝安之眼前。 隨手把玩的茶杯,底托是一個羊脂玉的盤兒,有三個法藍鑲金的茶鐘。杯中斟了的香茶,也真個是色欺榴蕊艷,味勝桂花。 一身珠光寶氣。 好一個富貴和尚! 念頭雖然繁多。 但是說到底也就幾個呼吸的功夫。 見到謝安之如此這般不見外之色,兩位僧人也是互相看了一眼。 倒是稍顯年輕的那位和尚笑了一下,先是問道他師傅。 “前麵兩位施主,師傅你也算是介紹過了,但是這位小施主又是何等來歷,需要帶到我這邊呢?” 話語說著,那名看麵相在三十歲光景的富貴僧人好奇的端詳了一下謝安之。 隻是這一眼神下去。 謝安之遍體生寒,仿佛渾身上下都被看了個底朝天。 而他這等反應,也讓那僧人露出了一點奇色。 “好敏銳的少年郎,好一副百煉精鋼的身子骨。” 接著轉頭而去,說了一番讓謝安之毛骨悚然,差點拔腿就跑的話語。 “大師傅,你是準備把這天生武架子給煉成傀儡護法嗎?” 那老和尚聽到這話,立馬啞然。 他何嘗不是知道自己這寶貝徒兒在進行玩笑,但是嘴上卻也不能應和。 畢竟哪怕是白蓮寺的僧人,但不意味著隨隨便便就可以說出妄語。 見到自己便宜師傅這般樣子,這年輕的和尚也略顯無奈起來。 倒是謝安之趁勢看了一眼站立的二人,這一看,胸膛裡卻是打起了響鼓。 左手邊那位青衣蛇眸的男子並不認識。 但是右手邊那位的長相。 謝安之可在之前清楚的見過。 這不是別人。 正是那一日符舟之外。 有著滔天兇威的陳庭陽。 隻不過此刻的陳庭陽,不僅滿臉和氣,一臉副慈悲,更是沒有之前所見,那沒有頭發的樣子。 如此一來。 謝安之也算是明白了過來。 當日的陳庭陽,其實是被人假扮的! 這般念頭剛轉。 那大和尚也是輕輕點頭起來。 “如空,現在你明白了沒有,為師為何將其帶回?” 這如空和尚也露出詫異道。 “好敏銳的小子,不僅僅身子骨如鐵打鋼煉一般,這恍如神通的直覺,也太過可怖了吧。大師傅,你這趟,可算是滿載而歸啊。” 聽到這裡,謝安之也忍不住開口了。 “兩位大師,出家人慈悲為懷,怎能把我一小子好似當做貨物來擺弄呢?” 聽了這話,如空和尚哈哈一笑。 “小子別急,你的福氣到了。” 看著一臉不信的謝安之。 如空也不惱,隻是指了指周邊站立二人介紹起來。 “這兩人你怕也是認識。這一個是血魔宗的真傳弟子陳庭陽,這一個是十萬大山外的看門蛇——碧水妖君,你看看現在二人,有什麼不同?” 謝安之一聽,倒也是在腦海中響起了一句果然如此。 這兩人陳庭陽不用說,謝安之也在之前見過。 那名青衣蛇眸的男子,謝安之就隱約有一種見過感覺,如今聽這大和尚一說,原來真是熟妖。 至於哪裡不同..... 謝安之仔細打量了起來。 隻是一眼見去,便也明白了大半。 “變了,這兩人變了!” 如果說陳庭陽,謝安之並沒有見過。 但是那碧水妖君,謝安之可算是不僅聽過名聲,也曾經遠遠望過幾次。 這蛇妖盤踞在鬱水之上。 妖氣縱橫。 兇焰滔天。 麵對秦氏這等商隊,竟然也敢開口索要好處。 若是尋常阿堵物也就算了。 這蛇妖竟然膽大包天,還竟然堂而皇之將童男童女這等物什擺在桌麵之上。 謝安之幾個相熟的秦家護衛說起這個,也是忍不住冷笑起來。 秦家大小姐,如此天仙一般的人物,平日裡喜怒不形於色,但是聽得那蛇妖說如此之話,也是氣得拔出寶劍,將那滿桌佳肴劈成粉碎。 緣由也是簡單。 洪武天子驅除韃虜後,也廢除了神元帝國實行的舊法慣例。像人祭這等東西,更是被其掃入了歷史塵埃之中。像一些大戶門族,平日裡或許有偷摸著做這類行當,但是決計不可能將其公之於眾。 更不可能像現在這般。 在人多耳雜的商隊之中,做如此之事。 甚至謝安之有點懷疑。 要是秦怡然聽了這話猶豫幾息,那以商隊裡一些覬覦秦氏富貴的那些家夥,怕是立刻會用各種手段,將其公之於眾。 隻是這等被貪欲蒙上雙眼,不知死到臨頭之妖物,現在的臉上卻是一臉的安靜與祥和。 這讓見過他原本模樣的謝安之,實在是難以接受。 而謝安之的這般感覺自然是看在如空眼中。 他眼中笑意綿綿,也是解釋了起來。 “這兩位一位是血魔宗的高徒,一位是天生地養的靈物。可惜誤入歧途,釀出苦果,染上天大業力,不知死之將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師傅見他們二人可憐可惜,也就帶了回來,給了他們一個皈依我佛的機會。” 抬頭看了一人一妖,如空和尚也是笑意更甚了三分。 “如今看來,也算是可喜可賀了。” “這實在是,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說完,一妖一人也在那邊合十念道。 看著滿臉欣喜的二位,一時之間,謝安之遍體生寒,手腳冰冷。 察覺到謝安之的反應,如空和尚笑著問道。 “怎麼了?” 謝安之實話實說道。 “我很惶恐。” “哦?惶恐什麼?” “惶恐以後......我還是不是我。” 對麵幾人聽了,也是笑了起來。 陳庭陽先是回道。 “這位小兄弟不必如此緊張,如空大師的手段並不是你想的那種魔宗秘法,而是真正通過溝通,讓你明白,自己到底需要什麼......”說到這裡,陳庭陽也是緩緩嘆息,“如暮鼓晨鐘,過往雲煙過眼,浮現眼前,才知道自己一直以來,皆在紅塵沙泥中打滾卻不自知。” 一旁的碧水妖君也是連連點頭。 隻是越是這般,謝安之越是惶恐。 如空和尚見了也不再安慰,直截了當的問道。 “施主從哪裡來?” 謝安之想了想,突然回答道。 “從來處來。” 如空和尚微微一怔,瞳孔稍稍睜開。 “那施主又要往何處去呢?” 謝安之靜靜望著他,緩緩答。 “往去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