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梁書》卷一十九,太宗文帝上,隆德元年至6年(1 / 1)

舊梁書 張仕一 4641 字 2024-03-17

隆德元年正月,改元。遣使巡行天下,勸課農桑,扶持貧弱,考績黜陟。   四月,西域諸國遣使來朝貢,且稱臣。初,後文於西域置西域校尉,統率西域諸國。至於後文隆和末,神洲喧嘩,西三郡擾亂,鄯善王誌暉遂煽動其士卒,乘變襲西域校尉索慶,慶與戰,不利,遂為暉所害。而暉負其兇險,肆虐逞暴,奴役西域諸國,侵擾於闐、車師之屬,刻剝士民,重稅商旅,玉門以西怨聲載道,天山南北鹹思亂心。太乾二十六年,誌暉卒,其子溫嗣位,烏孫、車師、於闐諸國雖陰結盟誓,總眾襲鄯善,與溫戰,至於二十八年,遂圍其國都,久而不下。時河西道督統李蕓鎮河西,遂遣使請於太祖,時太祖疾篤,其事不報,蕓以茍利社稷,專之可也,遂遣使與西域諸國結好,並率眾西出玉門,自東擊鄯善,以河西龍騎大破之,遂助西域諸國破鄯善,禽其王誌溫,數而斬之。於是西域諸國莫不望風欽佩,至是月,乃相與遣使來朝貢,且稱臣。   六月,詔設西域都護府,等中州一郡,以敦煌太守張象為西域都護,統率西域諸國。   七月,金城佯胡反,為郡兵所討平。九月,太宗幸洛陽。是月,猰虜寇雲中郡,為邊軍所摧破。   十二月,至自洛陽。   二年正月,詔遣使巡行天下,舉薦賢良,廣納諫言。   五月,關中大水,遣使賑濟救災。六月,詔罷河南道督統。征原河南道督統、齊王葉紳為司徒。   七月,滕和率北狄來寇代郡,破害王師太守,河東道督統劉恪疾率眾奔赴,與戰破之,復數縣,而猶與對持。是月,太宗敕河西道督統李蕓、隴西道督統班尚各率本部士馬西向先行,以赴代郡,逆擊滕和;河北道督統武炎整其河北所部,北向以攻漁陽,絕其後路。   八月,武炎攻偽齊漁陽,破其數縣。李蕓、班尚既率眾至,遂與劉恪並力,擊滕和,摧而破之,斬首三萬,滕和率眾東奔上穀。九月,武炎推鋒北鬥,將盡取漁陽,李蕓總諸將鼓行而東,直入上穀,滕和前後危逼,遂率其眾棄郡而北,自北道東還,至北平。王師於是盡光上穀、漁陽兩郡。   十月,滕和總率突騎胡勇十萬,自北平西攻武炎,炎與戰,大敗,和盡銳推鋒,追奔數十裡,又遇李蕓所部,再戰破之,王師崩潰而西,賴劉恪先期樹堅壁以納,始抗而距之,王師連營徐行,還守薊(注:薊在廣陽),漁陽復為和所寇有。劉恪又使班尚率眾固壘堅壁於上穀,犄角以夾漁陽。是月,羯猾寇朔方郡,擄掠而去,為邊軍追躡摧破。   十一月,李蕓、劉恪、武炎、班尚率眾西南齊進,步步為營,推鋒北鬥,大破和,入漁陽境,和於是棄城而東,班尚率輕騎追之,和遂回軍奮戰,大破尚,尚單馬奔還。滕和又乘勝西進。十二月,和與王師戰於沽水東,不利,遂又東奔,王師乃整甲東行(注:滕和為驍勇騎將,海內震名,又所將突騎胡馬,並為精銳,王師每以輕騎追躡滕和,無不為之所摧破,故在此整其甲士,東向推鋒,嚴兵而進),盡光漁陽。   十二月,獏奚率眾寇上穀,為班尚率眾所破,遂遁還。是月,王師東進,與滕和對持於北平郡南。   三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勸課農桑。是月,詹純懼王師脫平遼碣,將討嶺南,遂率眾北寇廬江,為廬江太守張晟所破。太宗敕江東道督統馮堯率眾南下,巡衛嶺北,且備南討資用,俟遼碣一平,即伐嶺南。   二月,王師破滕和於北平南,和遂率眾東奔,王師盡光北平郡,又推鋒西進,降伏遼西數縣。三月,王師乘勝追討,和遂渡遼而東,偽遼西太守以其郡降,遼西平。   四月,李蕓總眾渡遼,和乘其半渡而擊,大破蕓,王師折損數千,遂退屯遼西,與和隔遼對峙,和數挑戰,王師皆不應(注:隔水對峙,先進者易為人所襲)。是月,高句麗遣使獻方物。   七月,猰虜寇九原,為邊軍所破。九月,詔免遼碣新平諸郡三年租賦稅。   十月,遼水漸淺,王師遂濟遼攻和,與和戰,破之,和遂東保襄平城(注:遼東郡治所在襄平),王師乃進逼襄平,與對持城下,交兵數月。十一月,詹純率眾寇黔中,破其太守鄭誠,王師數郡兵馬來援,遂擊而退之。   四年正月,帝幸鄴城,親勸勵河北士卒,以北援討齊王師。三月,王師既數破和於城下,和遂眾衛其偽主龍渾東走,棄襄平與遼東數縣,奔馬訾水東南,遼東大部遂平。詹純率眾又寇黔中,為太守鄭誠所距退。是月,車駕還長安。   四月,以滕和既遠遁馬訾水以南,毋復為東北大患,而詹純數寇嶺北,禍毒江南,遂敕討遼兵馬班師,敕海內戒嚴,且詔江表郡縣並預為營造會兵,山東郡縣輸運資糧,以備南征。六月,詹純遣使,請去帝號以稱臣,太宗以連年征伐,兵難疾舉,欲詐而緩之,以俟休整,遂先許之。   八月,太宗疾篤。九月,詔大赦天下以祈福。   十一月,太宗病療。是月,隴西道督統班尚以在軍妄造功勛,擅加賜受,免其督統,以為金城太守。十二月,罷隴西道督統。   滕和既率其精騎,擁其偽主龍渾濟馬訾水而南,遂至於浿水以東,堅壁固壘,以為守備計,且與馬訾、浿水之間連營列戍,遊騎巡警,以俟王師。而新羅、百濟之屬,以滕和勢蹙,欲間而犯之,以取其利,於是相與潛盟,自東南共犯滕和。和初不有備,於是其東道諸將大為新羅、百濟所破,和聞之大怒,疾總率突騎胡馬並驍勇銳卒,奔馳以還擊新羅、百濟諸部,遂一舉摧之於淚水西,盡殲其眾,禽其大將王侯無算。俄而和聞王師凱旋,遂欲乘之報伐新羅、百濟,取其土宇以立偽廷,於是滕和乃將其步馬七萬,傳檄建旗,鼓噪吹角,推鋒以東,徑進夷境。新羅、百濟諸王聞之,大懼,疾傾其舉國士卒來逆。而滕和所部,多龍英舊將,每塞下精騎,驍勇而善戰,猛健而激奮,遂所向披靡,摧枯拉朽,連殝新羅、百濟之眾,新羅、百濟國王於是與其殘部南遁,稱臣請和於滕和,和許之,令其歲季朝貢,凡有大事必來報和,其要官擇受必由偽齊廷決。滕和於是以先是所據遼東郡馬訾水以東南諸縣戍,並新取新羅、百濟土宇,劃為遼東、帶方、玄菟、樂浪、臨屯、蒼海、真番七郡,以為偽齊疆域,又於列水之南建北都,乙“襄平”之名,稱“平襄”;於韓水之南建南都,思舊齊“臨淄”,稱“新淄”,役屬東夷,威懾海西。   嗚呼,古人雲:“文武皆可忠義,內外並能孝親。”(注:語出《同書》)言是矣。當龍英折戟之時,直偽齊垂覆之際,為其守忠者不尟,而各有其道焉:章敬戰死於沙場,苻彥自盡於孤城,利尚從精騎以護衛,生死不離於左右;馮堯約三事而歸順,收葬舊主之屍骨……至於滕和擁奉龍渾,裂土遼碣,兵敗奔逃,未嘗失其少主;奮戰浿列,絕域建其偽廷,雖言昧於天道,悖逆僭偽,然若論諸龍英,思乎齊室,寧可謂不忠乎?   五年正月,太宗不豫。三月,太宗稍康。六月,吐穀渾寇金城,為太守班尚所破。八月,司空、鎮東王彭目薨於長安,太宗輟朝三日以哀之。十月,以衛尉樂相為司空。十一月,太宗幸南陽。是歲,淮南大旱,顆粒無收,餓死者盈於郡邑,詔遣使輸運賑濟。   六年正月,遣使巡行天下,勸課農桑。二月,至自南陽。七月,高句麗遣使來聘。是月,丞相、輔國王商淳薨於長安,太宗輟朝五日以哀之。八月,以大將軍柴寧為丞相。十一月,以大將軍柴寧為左丞相,司空樂相為右丞相(自注:國朝之有左右丞相,始於此也)。是月,太宗不豫,旬日而復康。十二月,密敕嶺北諸郡太守預為戎備,事來年南伐偽越。   樂相,字明輔,南陽丹水人。美姿儀,風貌英俊,聞名鄉閭。善書記,多謀斷。時蔣羅有南陽,相初事郡為吏。後鄧沈、陶誠以南陽歸順國朝,太宗以東宮出鎮南陽。初,太宗性好英俊,尤喜須發秀麗者,至是在郡府,見相英俊,且須發煥潔,大奇而愛之,遂問曰:“能事我不?”相對曰:“從龍在野,何其幸甚!”遂以為南陽主簿,常隨從在太宗側,情款篤密,每晝夜敘談,相得甚歡,至於同榻而眠,交枕以寐,坊間頗有訛聞,人或以此言於太宗,太宗聞之則每笑曰:“我與相情若手足,人言猶不能比其真。”歷泌陽令、河東太守、征南將軍,從太宗逆龍英,滅北齊,討僭晉,伐東吳,建計定策,陷陣沖鋒,特有殊勛,功邁諸將,太宗常撫其肩與眾將校曰:“樂明輔雖麵似平湖,而胸有驚雷,不可以貌度之焉。”洎乎東吳既滅,太宗親錄其功勞,親筆條上以奏於太祖,且於中言“此兒臣心腹,猶若臂膀,期陛下能重賞之,則兒臣如感身受”。初以功封襄武侯,太宗以襄武縣在天水,距京師太遠,親請以京畿一縣封之,太祖遂改封藍田侯,賜食邑四千戶。太宗既即位,恩賞尤隆:隆德元年,以為衛尉;五年,以為司空;六年,以為右丞相。相數年之間,歷九卿,拜三公,登右相,天下驚奇。初,樂相不近女色,始終未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而太宗懼其爵位無嗣,遂欲為之擇妻妾,而樂相辭謝,太宗固不許,相遂叩首曰:“臣愚鈍狂狷,鬥膽進言:臣受陛下德惠,可謂隆極,誠不宜再受鴻恩。且臣素不近女色,此陛下所知,陛下縱使人為臣擇取,恐臣亦無心與有夫妻之事。然則陛下既為萬民父母,一女有怨,宜當思之;一夫有曠,宜當慮之。臣既受陛下恩典積年,鴻賜累歲,豈能不思報償陛下,反使陛下負此思慮邪?”太宗驚愕,遂持起相,撫之曰:“卿真朕賢內助也。”   嗚呼,古人雲:“持而能讓/則大德。”(注:語出《蒼皇誡子書》。此句諸家皆以為當斷於“讓”、“則”之間,而解意有所異焉。趙朝李渾《蒼皇誡子書注》以為,持者,有也;讓者,推與也;此蒼皇誡其子孫,能以己之所有推讓與人者,則為大德也。後文黃福《蒼皇誡子書會注》以為,持者,恃也;讓者,謙沖也;此蒼皇誡其子孫,能有所恃仗而秉謙沖之懷者,則為大德也。梁朝宗孟《蒼皇誡子書評注》從李說,梁朝韓虎《蒼皇誡子書新注》從黃說。《梁書》在此從黃說)所言者,是也。若夫有所持恃,而猶秉謙卑之心,仍抱挹讓之懷,則進可以洽利於人,退可以保庇乎己,何其為德矣!夫樂相既為太宗南陽舊臣,心腹親近,寄信之深無可比肩,恩遇之隆莫能與匹,而能不以此自恃而驕矜,遂陳大義而謝賜,進忠諫以辭賞,豈不有古人之德焉?   又上卷所列三十四將,鄧沈、陶誠、水憶、姚安、韓介、司馬楊、尚空等,皆太宗在南陽之時所統舊將,洎乎太宗即位,並尤受恩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