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常參朝會(1 / 1)

清晨,皇城文德殿前熙熙攘攘,站滿了各色服飾的文武百官。   他們都在準備著參加每日慣常召開的常參朝會,而吳希也隨正使曾孝寬、副使趙子幾,一同等在殿外準備向官家致辭。   常參朝會並不是所有官員都要參與的。   有職事的厘務官們,需要參加的是另外一種叫做“常起居”的朝會,一般在垂拱殿召開。   而不厘務隻領俸祿的官員中,文官本官在太子中允、贊善大夫、洗馬、中舍以上,而武臣在內殿崇班以上的,才必須每日來參與常朝。   此前吳希當然是沒有參與過此種朝會的,一方麵他算是個厘務官,而且品階也遠遠達不到常參位階。   之前吳希隻參加過所謂的百官大起居。   大起居是在崇政殿進行的,在元豐官職推行之前的現在,仍是在京文武官都要參加的大型朝會。   別看它的規格雖大,實際上作用卻小,畢竟大事通常不會在大會上決定。   因此,這百官大起居事實上漸漸淪為了一種禮節性的儀式。   出使潁州之前,吳希作為秘書省校書郎,參加過兩次百官大起居。   不過畢竟他的品位擺在那裡,秘書省校書郎在朝會上的班次,在百官大起居中十分靠後,也就比縣令、縣尉之類的高一些罷了。   因此他之前參加朝會,甚至崇政殿的殿門都進不去,更遑論見到官家本人了,也隻能在大殿門前臺階之下拜幾拜而已。   但今天不一樣,他這次是正經的隨團出使,所任職務乃是河東路察訪使判官,而擔任這個職務是需要來見官家陛辭的。   至於河東路察訪使判官這個職務,則是官家為他量身打造的。   按照製度來說,製置使、安撫使、轉運使之類的才會設置判官,畢竟他們名為出使,但事實上是要在地方上活動較長時間的。   而察訪使大多不過半年就會回來,判官什麼的本也是不需要的。   但這不是咱們吳希吳大才子受了官家欽點麼?   於是中書門下、樞密院和兩製侍從官們討論之後,紛紛覺得臨時設置一個察訪判官,按團練判官給予待遇是比較合適的。   官家自然是應允了的,於是大宋第一位察訪判官就此誕生。   對此,吳希的評價是,因人置位,實為官僚體製之一大弊端。   哦,這是專門為我設置的,那沒事了。   總之此刻,吳希到底是站在了常參官的隊伍之中,準備稍後麵見官家。   眼見著前邊熙熙攘攘,不是穿紫就是著緋的國朝大員們,吳希一時間倒也有些許緊張,以至於不得不鼻觀口、口問心,強自鎮定著自己的情緒。   不多時,宰相王安石和樞密使文彥博自南麵而來,而他們自然並不需要在殿外列隊,可以直趨殿中等候。   其實,若不是製度上要求常朝必須有宰相押班,王安石又是當今獨相,他本是不需要來常朝這邊的。   在路過曾孝寬、吳希等人辭行官隊伍時,王安石卻是停了下來,駐足看向吳希。   吳希等人麵對所謂群臣避道、禮絕百僚的宰相,自也不敢托大,紛紛再拜見禮。   “吳冀之這一身顏色倒是該換換的,一身青衣立在此間,雖說自襯托著年輕姿態,卻終究是太顯眼了。”王安石輕笑著說道。   樞密使文彥博跟在身後,也是含笑來言:“正是。畢竟是代官家出使,起碼也該借一身緋袍來穿。”   所謂借緋,乃是朝廷對於出使人的一種獎賞,允許品位較低者在出使期間借穿一身緋色官服。   與賜緋不同的是,出使人在返回朝廷之後,是需要交還緋袍、換回品位正色的。   “下官資望淺薄,能替官家分憂已是幸極,如何敢再有什麼要求。”吳希謙虛答道。   王安石、文彥博等人隻是笑了笑,便要抬步繼續向前走去。   而看著王安石要走,吳希心中卻是微微一動。   若是沒記錯的話,那唐垌當眾狀告王安石結黨營私,應該就是在某一次大朝會之上,隻是不知道是不是今天。   於是,吳希稍微構思了一下說辭,卻是拱手道:“相公且請留步。”   王安石有些詫異,似乎有些疑惑於吳希的目的。   “冀之有何事?朝會時間將至,若是尋常事不妨稍後到中書門下辭見時再說。”   吳希向前幾步,來在王安石切近,低聲言道:“相公,下官確有一事要私下對相公言講。”   周遭人聽了此話,紛紛往一旁散了幾步,似乎是要給這兩人留下私下說話的空間。   隻有文彥博似笑非笑地看著這一幕,腳下卻是半點未動,似乎是想看看這兩個日常意見相左之人,倒是要說些什麼。   王安石眉頭一皺:“宰相麵前豈有私事?冀之有話不妨當眾說來。”   吳希麵露為難之色,但事已至此,不說也是不行的,否則讓旁人看了得認定他吳希,是有什麼私事要請托於宰相了。   “相公,下官想提醒您注意,此前您薦舉頗多,或許有小人混跡於其間。尤其在臺諫係統之內,請您慎重以待。”   此話一出,王安石倒是麵不改色,隻說了句“本相知道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文彥博官員那邊多少有些摸不著頭腦,搞不清楚吳希怎麼就沒頭沒尾來了這麼一句。   吳希心中也是暗暗叫苦,他本意是私下把唐垌去曾公亮那裡求援,復又被趕了出了這件事告知給王安石知道。   一方麵是為了稍稍彌合王安石與曾公亮之間的關係,畢竟曾公亮到底是元勛老臣,若是能夠繼續發光發熱些時日對國家也是好的。   另一方麵也是希望王安石對唐垌的發難有所準備,盡可能將事態控製在有限範圍之內,以免對其人的威權和與官家之間的關係過早崩裂。   總之還是那個說法,王安石新政當然有這樣或者那樣的不足,但此時的國情之下畢竟需要他來做國家的頂梁柱,需要他的新政來富國強兵。   就算他遲早必須要讓路,但至少不該是這幾年之內,換了呂惠卿那廝上來,黨爭可就真的沒辦法避免了。   怎料王安石一副正派作風,竟是半點私下相告的機會也不給,他也隻得模糊說來,反倒是有些言語諷刺乃至於故意得罪對方的嫌疑了。   不過事已至此,吳希也沒什麼其他多餘想法了,反正大不了稍後去中書門下辭謝時,再找機會詳細解釋一下便是了。   王安石應答過後便徑直往大殿方向走去了,吳希最終也隻是又一拱手恭送對方與執政們而已。   轉回本班肅立,曾孝寬從旁問道:“冀之這是何意,何故平白得罪宰相?”   吳希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卻是並未應答。   終於,百官入殿的時間臨近,常參朝會即將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