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希這邊已然堅定了赴死之意,然而對麵的攻勢卻是戛然而止。 不多時,便隻見李言、李立二人自自人群中越眾而出,但這次其人身前卻是有著兩名持大盾護衛的軍卒。 畢竟吳希這邊隻是箭矢的密集程度壓製不住對方了,卻並不意味著到了彈盡糧絕的地步。 而剛剛那陣密集的箭矢,留給他們的驚嚇隻怕還未完全消散。 “吳察判,嘿,也不知道從哪裡陡然冒出一個叫吳希的緋袍。不過你以為緋袍就很了不起嗎?你可知我家是何等背景?” 嘚瑟著發問的正是本州兵馬都監李言。 隻能說果然天下反派到底是一般貨色,臨門一腳時總想著折辱對方一番,而從不知道猛虎搏兔亦用全力的道理。 不過屈身躲在墻後的吳希此刻卻沒有半點樂觀姿態,此刻他們被圍堵在這處小小後宅當中,對方是真的有著狂妄些的資本的。 “本官不曉得你家中是何背景,卻也並不想知道。而且本官要奉勸你一句,此刻提起祖上來,隻會讓我們這些人對你那祖輩徒增蔑視,竟生出你這麼個不忠不孝的後人。” 李言那廝聽了此話,卻是嘿然一笑:“吳察判,都到了這會兒了,我看您還是別在那裡嘴硬了。你是不是還覺得你今死在這裡,朝中總歸會有人給你報仇?” 對於此問,吳希並沒有作答,對方明顯還不曉得自己底細,那自己又何必非要漏這個底呢? 他心中清楚,便是自己把在朝堂中可稱龐大的背景一一說來,乃至於直稱自己簡在帝心,乃是近世進用最快的年輕人,對方今天隻怕也是不可能放過自己的。 畢竟局麵走到這一步,他和對方總歸是要死一個的,否則這荀家院中上上下下、裡裡外外幾十口子人命怎麼交代? 既如此,與其用那些所謂的顯赫背景嚇唬嚇唬對方,以至於還有可能讓自己的死亡加速,倒不如不向對方作任何說明,這樣若是日後有人替自己等人報仇時。沒準還能打對方一個措手不及。 不過吳希不願意充當這個捧哏的角色,對方卻還真是有一副厚臉皮,見對方沒有言語卻是自吹自擂起來。 “你可知道俺高祖是何人嗎?那可是本朝太祖時的堂堂樞密使!” “樞密使就樞密使吧,當朝樞密使我又不是沒見過。”吳希在心中暗自腹誹著,卻仍舊沒有回答半句言語。 “這遠些的咱們暫且不提,你知道俺祖父是何身份嗎?” “說出來都怕嚇死你!俺祖父可是正經的駙馬,俺祖母便是堂堂齊國獻穆大長公主,便是當今官家也還稱我一聲表叔!” 見吳希始終不答話,李言便一直喋喋不休起來,旁邊的李立一直從旁阻攔卻怎麼也攔不住。 聽到最後,吳希都忍不住微微探出頭去,似乎是想看看對方酒到底醒沒醒。 至多也不過是個外戚而已,此時須早已不是前後兩漢了,本朝的外戚到底有什麼好驕傲的? 還官家要叫你一聲“表叔”,若是官家真當麵叫出來了,怕是你這“表叔”便也該是活到頭了吧。 不過,待將李言的話語整個聽完之後,吳希卻是恍了恍神。 這個介紹怎麼這般熟悉。 姓李,有一個樞密使的祖宗,還是個外戚恩蔭出身,這怎麼這麼像自己那位在潁州見過的故人呢? 李言……言,評,李評? “潁州李太守與你是何關係?”吳希不由出聲來問。 見吳希終於忍不住搭了話,李言那邊倒像是終於獲得了勝利一般,放肆得意大笑了一陣。 不過笑過之後,其人卻又有些疑惑:“潁州哪有什麼李太守?吳希,你可莫要與俺攀什麼關係,無論如何俺今天都是不可能饒恕你了的。” 吳希嗤笑一聲:“本官無意與你這逆賊攀什麼關係,倒是你要是不曉得李持正是誰,便不要胡亂去攀獻穆大主的關係了!” 李言這才意識到對方說的潁州李太守,正是他的親堂弟李評,卻又是一番詫異不止。 “持正弟不是在朝中做樞密都承旨麼,何曾去了什麼潁州,吳希,你這廝莫要誆我。” 吳希卻已經沒有興趣與對方多做解釋了,隻能說這廝人緣混得實在差勁,且日常恐怕盡忙著喝酒作樂了,連自家表弟早早卸任機要職務、出鎮地方了都不知道。 見吳希又不再搭話,李言炫耀自己家族勢力的目的沒能達成,雖不至於因此惱羞成怒,卻也是漸漸沒有了耐心。 其人揮一揮手,便有十數名手持盾牌的甲士打頭陣,其後跟隨著輕裝步卒、弓手,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大幾十人就這般緩緩向吳希等人最後的容身之地推進。 “吳察判,要不然您還是束手就擒算了,我和兄長起碼願意給你些體麵,哪有受刀劍之刑的緋袍大員?”李立此時復又開口來勸。 倒不是其人真的有多好心,而是吳希選取的這處最後陣地,隻有前麵開門窗,其餘三麵俱是厚重的墻壁。 雖說以他們那邊的人手,便是靠人命堆也能堆死對方區區十幾個人。 但如今都圍困了吳希等人將近一個時辰了,再這麼拖延下去,恐怕真有可能生出什麼變數來。 至於其餘手段,放一把火的確是最有效率的選擇,但若是滾滾濃煙一起,便有可能招來某位正在附近巡縣的州中大員了。 是的,之所以李言、李立這兩個混貨,這般急切的想要置吳希於死地,便是由於潞州那位在知州缺位的情況下,真正管理州中一應事務的通判李昭玘,按計劃來說將要到達或是已經到達長子縣境內了。 若是讓這個所謂的河東察訪判官吳希,與本州通判李昭玘合流在了一塊,那他李言便也就不好應對了。 麵對著李立三番五次的勸降,吳希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不對勁,暗暗猜測恐怕對方也是有些顧忌的,否則都到這地步了還有什麼必要呈口舌呢? “李立,你且與本官聽好了,我朝近年來軍勢漸漸不振,便是由於我這般穿紫著緋者不敢身臨刀兵的緣故。今日你大可以以刀兵加諸我身,待日後真相大白的那一日,本官今日的舉動自可以激勵袞袞諸公,則這一死卻也值了!”
第四十七章 請自我始(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