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希從來都不是什麼急性子,當初麵對要置他於死地的杭州譚氏一家,尚且不慌不忙、徐徐圖之,最終逼迫得對方先露出了馬腳。 但這一次,他卻似乎過於鋒芒畢露了一些,直言要連夜趕往本州州城上黨縣,向潞州上下討要一個說法。 長子知縣付誼有心攔下對方勸解一二,卻也知道自己沒有半點阻攔對方的立場。 甚至真正應該為今日事情負最大責任的,就是他這位本地縣君,雖說最後是他領著通判李昭玘尋到了吳希所在,並最終解救出了對方。 但歸根到底,長子縣境內竟然出現這等惡劣事件,他這位知縣能夠輕易甩脫責任就奇怪了。 於是其人終究是跺著腳、嘆著氣,趕忙去尋李昭玘說明此間事情了。 李昭玘此刻是在縣衙中休息的,畢竟他是本州官員,並不適合住在驛館之類的地方。 即便長子縣縣衙破舊了些,他也得捏著鼻子,尋一間稍好些的房間住下。 其人當然也是熄燈就寢了的,此刻聽得付誼匯報了吳希的決定,卻也是稍稍有些驚慌。 本來自見麵之後,吳希對他始終是十分客氣的,這也讓他不免覺得,對方應該沒有將事情鬧得太大的想法。 至少覺得吳希應該不至於,會問罪於包括他在內的整個潞州官僚體係。 不過雖然不知道人家是早有決斷,亦或是因為種建中的傷勢終於激起了心中怒火,李昭玘都有必要趕緊去試圖攔上一攔,以圖盡可能將這次的惡劣事件的影響降低一些。 但當李昭玘隨著付誼,急匆匆來到為種建中治傷的那郎中家中時,卻被告知不久之前,吳希已然領著人往北門方向去了。 李昭玘無奈,隻得復又趕緊往北門方向追去。 臨到門前,其人才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為看守城門的兵卒,卻是將對方攔在了城門之內。 “吳員外,這麼大半夜的,匆匆出城何故啊?”李昭玘明知故問。 吳希也是剛剛到達城門不久,此刻見到李昭玘追來,也是絲毫不覺得意外。 “李州判、付縣君,您二位來得正好。我弟彝叔傷勢太重,長子縣中難以醫治,請您二位速速著人開啟城門,好讓本官趕緊帶著我弟往上黨治傷。” 李昭玘聽得此話,卻是目露為難之色,對方急著為種建中看病的這個理由,卻實在是令他難以再說阻止對方的話語了。 “吳員外,這大半夜的,行走夜路也不安全。若是實在急於為種祗侯治傷,便由我安排人馬,連夜送其前往上黨,吳員外且在長子休息一夜如何?” 麵對李昭玘的提議,吳希卻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李州判不曉得,彝叔是我臨行時向官家討來的‘護身符’,其人甚至都沒來得及回家告知一趟,便護著我往河東這邊來了。如今其人受了這般嚴重的傷,我如何還能安坐在長子縣中呢?” 李昭玘情知對方沒道理騙他,若不是種建中傷勢突然嚴重起來,人家確實也沒想著要連夜去上黨的。 於是他終究是嘆息一聲,乾脆決定自己也隨對方一道返回上黨縣,以求能夠在路上與之溝通一二,並設法平息對方心中的怒火。 對於李昭玘要求跟隨同去,吳希沒有拒絕的道理,畢竟他也不是不擔心路上遇到危險。 這一天的經歷,已經讓他徹底認識到了這個時代幕後的險惡。 於是李昭玘便趕緊著人去集合自己的護衛兵馬,而付誼也索性決定一起陪著兩位大員同行。 按照其人的說法,是要去上黨向本州府君當麵請罪的。 不多時,李昭玘的護衛人馬便集合了起來,卻比起之前其人帶去救援吳希時,在數量上少了許多。 看來之前那些人馬,果然不全是李昭玘的護衛,大概是也是臨時從附近某處軍營臨時借調的。 對此,吳希倒也沒心思詳細追問,轉而道出了另外一個關心的問題。 “我之前曾派人手送兩個故人的孩子回縣城,不知道縣君是否見過他們?” 付誼騎馬跟在一旁,當即答道:“見著了。我與李州判往南陳鄉去時,半路上便見著了他們,也正是這樣我們才曉得察判去了何處。” 吳希聞言恍然,這倒是解答李、付二位,是怎麼曉得要直奔荀家宅院救援的了。 “他們在何處?”他繼續追問著。 “我之前讓他們直奔縣衙安頓去了,倒是忘了給察判稟告。” 這時,卻是通判李昭玘接過話茬:“沒錯,是在縣衙,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我剛剛到縣衙找房間時,便得知了幾處閑房都已有人住下了。” 言語至此,其人不由露出些笑意:“說起來,那兩個小孩子是吳員外什麼人?倒真是粉雕玉琢得很。” 李昭玘並不曉得兩個娃娃身份,大概還覺得是吳希的子侄什麼的,於是便想借著兩個小娃娃的話題,拉近些與吳希之間的關係。 不過他卻沒想到,吳希聞言麵色當即就是一沉。 “李州判不曉得嗎?那兩個小娃娃是州判在您治下養育的孩子啊。他們的父親被李言征去做了義勇,而辛苦養育他們的祖父祖母,今日也被二李奪去了生命。州判竟真的不曉得,潞州究竟出了何等問題嗎?” 李昭玘聞言當即怔怔無言,他實在沒想到那兩個小孩子,也是李言、李立兄弟所作所為的受害者,一時間卻是有些尷尬起來。 一旁的付誼趕緊想要救場:“察判,話也不能這般說。李州判畢竟不可能關照到每家民戶,了解所有州中事......” 其人說著說著,猛然注意到吳希不善的目光,卻是趕忙立即止住了話茬。 吳希深呼吸了一口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付縣君說的不錯,此事當然也未必便能怪到李州判身上,不過吳某卻終歸心不能平。” 一邊說著,其人一邊撫向腰間的銀牌:“我輩皆是替官家做事的,官家委我等以不同職任,便該盡力替官家分憂才是。即便才能不足無以成就什麼功績,但卻起碼該為官家保護好這萬千百姓吧?若是此事都做不好,我輩還有什麼臉麵執掌銀牌或是官印呢?”
第六十章 趕赴潞州(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