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郭逵失態(1 / 1)

李昭玘大概做夢也想不到,如今潞州頂級的燙手山芋,此刻正被自己府君拿在手中。   而且還給人家放到了軍中那等緊要地方!   若說郭逵魯莽吧,其人還曉軍中最好藏身,且能夠最大程度避免李言、李立兩兄弟再次失控。   而若說其人精明吧,怎地就敢把那等喪心病狂之人,擱置到名義上也屬於其人統帥的軍營中去了?   這要是一旦其人煽動起無知軍卒來,一不做二不休來一出真正的造反又該怎麼辦?   要知道,潞州軍營中所駐紮著的,可不是之前其人帶去長子縣的民兵,而是正經的禁軍和廂軍!   沒錯,宋代的禁軍從來都不全在京畿拱衛汴京城,而是在各個要害州軍、軍鎮都有駐紮。   李言那賊廝的官職全稱便是“潞州駐泊兵馬都監”,所謂駐泊二字,指代的便是禁軍和廂軍在本州的駐紮。   其實,若不是因為本州有禁軍和廂軍駐紮,加上本州的知州帶有本路兵馬鈐轄的大銜,兵馬都監一職本不該單獨設置,而該作為知州和通判的兼職來著。   眼瞧著自己平日裡穩重得力的助手,竟然當場失態起來,甚至直白說出他是不是被邪魔上身,或是人家灌了迷魂湯這類話語,郭逵便是再魯直也該有所警醒了。   “州判,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老夫不就是保護了一下本州同僚麼,如何在你看來這像是個大逆不道的行徑一般。”   李昭玘緩了緩精神,復又勉力來問:“府君,敢問您到死是否完全明晰了來龍去脈?”   郭逵愣了愣神,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好像的確是到現在都不完全了解事態,也是終於有些驚懼起來。   “昨日事究竟是怎麼一回事?老夫昨日見到你來報信的人,隻說本州李都監與朝廷來的吳察判起了沖突,吳察判那邊的種祗侯甚至負了不輕的傷,正往州城趕過來,要老夫適時接應一二。”   說到此處,其人老臉不免微紅:“可老夫彼時實在醉得不行,直到今日淩晨才能起身,這才匆匆集合了人馬,準備往西麵去做接應的。”   李昭玘點點頭,這也的確有他的責任,情急之下竟是沒能把事情完全說清楚。   不過他想了想,又追問道:“那李家兄弟是何時來找府君的?他們找到您之後,又有說什麼話語麼?”   郭逵皺著眉頭想了想,有些遲疑地答復道:“他們是在你派來的報信人之後來的,老夫彼時已經十分困倦了。若不是李言哭泣著說有人要殺他,請我這個伯父相救,我本都不想多做理會了。”   李昭玘暗自腹誹不已,暗道若是您少些這種能帶來麻煩的故舊,說不得您也很難落到這副田地來著。   是的,郭逵之所以忤逆了王安石王相公,以至於落職來到潞州任職,很大程度上是由於其人此前相救的兩個人。   一個便是李言的堂兄,吳希之前見過數麵的李評;另一個倒是也與吳希有淵源,正是尚且任雄州知州的張利一。   這兩位都是蔭補出身,所謂的將門子弟是也。   郭逵為了救自己的故舊落到這副田地,卻好像還是沒有吸取半點教訓,仍舊犯下了包庇重犯的天大過錯。   盡管其人不曉得李言行刺天子使臣,已然淪為了所謂的“重犯”。   李昭玘屏氣凝神,等待著郭逵好好回想昨日夜間的經歷,也不敢出言催促,好似生怕一句話打斷了對方的思路。   過了足有百息,郭逵終於是錘了錘腦袋:“唉呀,真是喝酒誤事,怎麼就想不起來了呢。”   李昭玘有些無奈:“府君,昨夜事實在是大事。隻有您想起來,下官才好幫您參謀一二,以解如今的困厄。”   郭逵點了點頭,不過隨即又有些詫異:“咋地就到了困厄的地步?莫非李言那廝是捅了天大的簍子不成?”   李昭玘朝著吳希所處房間的方向望了望,發現對方明事理的沒有跟過來,便壓低了幾分聲音將昨日之事,一一講給了自家府君來聽。   從李言逼迫良民過甚,引發陳、於兩家紛紛難堪重負,分別機緣巧合地遇到了吳希,而吳希也分別受了兩家的控訴。   講到李言狗急跳墻,連殺兩家三口,最後甚至喪心病狂到,殺死了同謀的地方豪強荀家全家,而後率並包圍了吳希要將之滅口。   最後到自己如何遇到長子知縣付誼,如何到一處軍鎮尋鎮將借來兵馬,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復又反過來圍了李言、李立,救出人家吳察判。   如是種種,有些是他聽吳希和付誼等人講的,有些則是他自己經歷的,林林總總整整講了半刻鐘,到最後都有些口乾舌燥了才總算講完。   郭逵那邊聽了半晌,此刻人都有些傻了,當即是頓足捶胸不已,要不是怕吳希遙遙聽見,怕是都得會口吐汙穢之詞了。   “州判,我記起來了。昨日李言那賊廝深夜來到府中,隻說自己因為收了些百姓的銀錢,便與吳察判那邊起了沖突,還說吳察判帶著人要將其置之死地來向官家邀功。我原以為其人隻犯了這等小過錯,便隻說替他在吳察判這邊周旋一二來著。誰想到......唉呀!”   郭逵此刻是真的有些急了,伸手抓住李昭玘的肩膀,連連搖晃不止:“州判,你可要救一救我啊!”   李昭玘一個文弱書生,哪禁得起這位國朝名將三晃五晃,當即便掙紮著脫開了郭逵的大手掌控。   “府君,您畢竟是一州知州,官家那裡掛了名的大員,此時何必這般慌張?莫非是酒還沒有醒麼?”   郭逵聞得此言,卻是當即有些羞赧。   他此刻的反應的確是有些異常,要知道他也是常年身居高位的,如何會被事情輕易嚇倒?   如今這般反應,還真是讓自家下屬說對了,正是酒意尚未完全散盡的緣故。   待等對方提點了一句,他便也試著穩了穩心神,重新恢復了該有的持重狀態。   “州判你說得對,為今之計慌張本來無用,還是該好好盤算一下如何了事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