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歸是不能當作叛軍處置的,都則我那日一番努力豈不是都付東流?我在劄子裡也向官家做了說明,但願官家開天恩稍作饒恕吧。” 郭逵需要以州中名義,將李言、李立一係列所作所為,行文申報給中書門下,進而上達天聽。 而吳希作為察訪使判官,自然不會在潞州奏報上聯署,卻也自有義務給官家遞去劄子說明情況,且他的劄子送得比潞州還要早些,畢竟他隻需要將自己所見所聞如是回報即可。 “這事當然是正理,我倒也覺得官家會有恩宥。不過即便不用赴死,這數百禁軍朝廷終究不可能用了,甚至整個北大營都需要被篩查一番才行。” 付誼兀自感嘆著,似乎為這些好漢子感到不值得。 吳希也是有些默然,雖然由於他的及時處置,李言聚眾造反這件事的影響壓製到了最小,但總有一些影響是不可能完全避免掉的。 此番部分北大營禁軍行差踏錯,終究得為自己的作為付出代價。 正如付誼所說,禁軍這個飯碗他們必定是保不住了。 “此事過後,這些禁軍的安置便是重中之重,不過這卻需要潞州上下群策群力了。” 吳希不免有些擔心,軍兵做了匪徒的事情,封建時代從來都不少。 見氛圍有些低落下來,付誼趕忙岔開話題:“且不說這些。吳察判此番立下這般大的功勞,待來日回京之後恐怕又要挪一挪位置了吧。少年得誌,可真讓我們這些蹉跎了半生的人羨慕啊。” 聞聽此言,吳希卻是擺了擺手:“還能往哪裡去挪,如今做了校書郎領崇文校書,已是蒙官家垂恩、宰執不棄的結果了。再說,年底我便要參加大比了,若是此番回去又要轉官,大比之後官家怕是都不好賞我了。” “哦?察判竟然尚未參加過科考嗎?” 由不得付誼不驚訝,他消息相對閉塞一些,並不了解吳希的出身背景,原來一直以為這吳希應是正經進士出身來著,否則何以年紀輕輕就這麼受重用? “未曾參與過。我未曾與付縣君說過嗎?我原是數月前才受官家詔命進京,汴梁城外蒙皇恩釋褐,復又於紫薇閣召試,轉為校書郎充任崇文校書來著。” 付誼又一次被震驚到了:“我原以為你說的數月前召試,大概是地方任上受薦才得的,哪裡想到你是白身進京來著?” 不過其人倒也沒有震驚多久,聯想到前幾日對方的作為,他倒也覺得什麼待遇都是人家應得的。 “真是羨煞於我啊,這般年輕便輕易改了京官,不用受我這等沉淪下僚之苦。” “付縣君何必妄自菲薄?這一番你也算立下殊勛,我在劄子中都已為你寫明,難道還愁改不得一個京官身份嗎?” 付誼聽罷頓時目露喜色,漸漸沉浸於暢想自己未來加官進爵的畫麵之中。 “付縣君倒是好運氣,有咱們的大功臣吳員外親自保舉。” 正當此時,又有一突兀聲音響起,眾人循聲望去,卻見得是通判李昭玘到來。 看起來此番事情真是梳理清楚了,連本州通判都能得到片刻閑暇。 眾人自然又是紛紛起身迎接,李昭玘也殊無架子,隻是連連擺手讓眾人安坐便是。 隨意尋了個座位落座,其人卻是當先說起了一則,令眾人紛紛默然的消息。 “吳員外,你先前托我查找的,那個喚作於樸的義勇已然有了下落。不過我卻是在陣亡存恤名單中將之找到,請您節哀。” 吳希口中微微發苦,他倒是沒什麼好節哀不節哀的,畢竟與那喚作於樸的漢子委實沒什麼交情。 不過於姓老夫婦的死後慘狀,其人兩個小兒女的可愛可憐縈繞在腦海之中,他又怎麼可能沒有半點觸動呢? 比起吳希,情緒更難自矜的卻是韓三,其人略帶些無禮的詢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人都死了,為何其家中卻是半點未曾知情?” 李昭玘被這一聲質問搞得微微有些不悅,畢竟在其人眼中韓三到底隻是個仆從罷了,如何就敢與他這個一州通判這般言語? 不過在察覺到吳希那邊同樣是眼中含恨的模樣,其人終究沒有當場發作起來,隻是長嘆一聲為眾人做起了解釋。 “我先是詢問了鈐轄司的吏員,卻被告知本州及本司下轄諸州俱無此人。於是我便以為其人大概是去北邊輪戍了,然而輪戍名單中卻也沒有這個名字。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這才趕忙又翻閱這兩年的陣亡存恤名單,方才曉得這個喚作於樸的去年年底,便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亡故了。” “可是為什麼其家中竟是半點音訊也沒收到,更遑論什麼撫恤了?”吳希下意識問出此話,卻旋即恍然,暗道自己這話問得有些蠢了。 李昭玘自然察覺到了吳希的表情,卻是略帶上些歉意:“看來吳員外也猜到了。此事也怪我按察不謹,竟不曉得本州陣亡士卒的撫恤,多數流入到了奸賊手中。” 這個奸賊是誰卻是不言而喻的,或許此時還有其他人參與其中,但到此時卻絕對都要算到李言頭上了。 不過李言也確是罪魁禍首,吳希此行來到河東也不是反腐肅清吏治的,倒是也沒有在這個問題上多做什麼糾纏。 “就算是這筆撫恤金有人要拿,但緣何都不願意告知老夫婦一聲,他們的兒子再也回不來了。空叫他們守著這般希望,卻連自家兒子葬身何地都不曉得。難道是怕他們要爭撫恤嗎?官字兩張口,難道那些奸賊還怕他們爭什麼撫恤嗎?” 吳希的語氣中也不禁帶上了些憤然,雙拳緊握砸向了身旁桌麵,驚得屋裡眾人紛紛警醒。 李昭玘額頭之上已然微微冒出細汗,天可憐見,他們潞州上下好容易安撫好了這位吳察判、吳員外。 他可真不想對方再因為這一點小事記恨在心,來日復又在官家麵前說些不利於潞州的話語。 正當其人急於解釋的時候,韓銳卻是猛然起身往門外走去,一旁地韓三似乎也隨即察覺到了什麼,緊隨其後匆匆行動。
第七十九章 於樸下落(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