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離了平遙縣城之後,吳希、韓銳兩人便尋了個僻靜出,將身上顯眼的製式服裝脫下,各自換上了特意準備的尋常百姓衣物。 而後就鞭鞕打馬,沿著官道一路往西南而去。 他們此行的第一個目標,便是到堯都驛附近與之前派出的部下會合。 當然了,那些部下當然沒有大搖大擺住在堯都驛中,畢竟彼處算是平遙縣公產,是在左龔等人的監察之下的。 這些人平素裡都是借住在鄉民家中,反正隻要是給得起錢,這個時代也是有人願意做“農家樂”的買賣的。 況且自他們先後出發,到吳希過來與他們會合,左右不過是三五天的功夫,食宿問題並非是什麼大事。 由於難以預料吳希的身體何時才能好轉,因此之前根據之前他們的約定,每日酉時前後,眾人都要三三兩兩,聚集到堯都驛附近等待。 好在這堯都驛附近是有個夜市的,否則這麼多人出現卻也會引起旁人側目。 至於說堯都驛附近為什麼會有這麼個夜市,這其實與平遙縣城,或者說河東路城市管理的嚴格有著直接關係。 此地畢竟處在直麵北邊契丹壓力的範圍之內,因此宵禁製度還是得到了相當程度的執行。 而市民們又實在需要一處夜間消遣之地,於是這堯都驛左近因著良好的地理條件,漸漸成為了夜間平遙市民,及周邊村鎮百姓消遣聚集之所。 吳希與韓銳來到此處夜市之時,卻正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之際。 找尋了片刻之後,吳希才終於在一處賣麵食攤位左近,找尋到了自家三名下屬。 其中為首者,卻正是自潞州跟隨過來的陳行。 “察判,您可算來了,身體可好些了嗎?”陳行當先起身問候。 吳希趕忙伸食指在嘴邊作噤聲狀,待左右查看確認無人留意他們這邊之後,才向陳行等人點點頭,示意對方全都坐下說話便是。 陳行曉得自己的行為有些莽撞,卻是不由尷尬地撓了撓頭:“您看俺這腦子,總是不太靈光。” 吳希卻是無意責怪對方什麼,卻是轉而問起了其他事情:“其他弟兄都在何處?” “都在這左近,不過我一時間卻也說不清楚具體位置,您稍等一刻鐘,我便能將人給您喊齊了過來。” 吳希卻是擺了擺手:“不必現在喊人過來的。你且幫我挨個通傳一聲,讓他們今夜好生休息過後,明日一早日出之前,務必趕到此處相見便是。” 陳行當即點頭稱是,便領著身邊兩人起身,各自去尋人通傳吳察判命令去了。 吳希嗅著此處攤位麵食的香氣,卻是一時間食指大動,便當即喊來攤主,要了兩碗湯麵並一些餅子之類的吃食。 待吃食端來,一邊吃著,韓銳一邊發問道:“冀之,出來之前你那邊火急火燎,咋地現在卻又穩如泰山了呢?咱們不必連夜趕路麼?” 吳希卻正將餅子撕碎往麵碗中放去,聞言平靜來答:“急自然還是急的,不過倒也不至於連夜趕路。而且進卿你往那邊瞧,可還記得那個人麼?” 一邊說著,其人一邊伸手指向對麵的桌子。 韓銳趕忙回頭去看,卻隻見那邊正坐著一家三口人,而其中那當家的漢子,卻是果然讓他覺得有些眼熟。 未免引起對方懷疑,他卻也沒有一直盯著人家去看,轉過頭太皺著眉頭向吳希問道:“那漢子我倒真覺得有些眼熟,卻又一時間有些想不起來了。” 吳希此時卻是終於完成了“撕餅大業”,端起麵碗來囫圇著吃了一大口,這才終於滿足地嘆了口氣。 “真真是人間煙火氣啊,我倒是許久沒吃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了。” 其實主要是氛圍合適,若真論起滋味如何,恐怕平遙縣城外的這一處小攤,終歸是比不上東京城裡皇家的禦膳來著。 “哦,進卿你是不是問那是誰?” 韓銳此時已是滿頭黑線,無語地看向對方,卻好似懶得將問題再重復一遍。 對此,吳希隻是搖了搖頭,端起自己的麵碗便朝著一家三口那邊而去。 “這位老哥,咱們又見麵了。” 人家三口人此前其樂融融,此刻猛然間被一個大馬金刀,也不曉得問問許不許他同坐的陌生人打擾,自是各自流露出警惕的目光。 吳希見對方這副樣子,卻是不由得裝出一副詫異的樣子,復又伸手指向自己麵龐問道:“老哥這是不記得我了?” 那漢子被這一幕弄得有些無措,不過他打量了對方片刻之後,卻也的確是覺得有些多少有些熟悉,又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了。 “這位......這位小哥請了,俺的確覺得您有些麵熟,不過請您原諒咱生來愚笨,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實在是想不起來之前何時見過?” 吳希笑著答道:“唉呀老哥啊,你這可真是寒了咱的心了。前些時日咱們一同被州縣的上官征召,可是做過半日的袍澤來著啊?” “哦哦哦,是了,俺就說小哥麵熟卻又一時間讓人想不起來,原是前幾日臨時的袍澤兄弟啊。” 這漢子一時間也是笑意迸發,似乎也覺得所謂“半日袍澤”實在有些滑稽。 不錯,眼前這漢子正是當日曾、吳二人到達平遙城外時,那千餘臨時召集的“義勇”鄉兵之一。 之所以吳希對其人印象這般深刻,以至於甫一來到此處攤位便留意到了對方,是因為其人當初曾被吳希點選入帳回話。 且還向吳希問了許多個問題,如弓箭需不需要自備等等。 不過彼時其人戰戰兢兢,甚至不太敢抬頭仔細去看問他話的貴人,且此刻吳希換了一身素白文士服,頭上的展翅冠也換成了尋常襆頭,倒是讓對方沒有直接認出他的身份來。 “老哥啊,我之前便聽您說過,您是平遙左近鄉裡的人。我如今卻有一事想要相求,不知道老哥願不願意搭把手呢?” 那漢子自是淳樸的,也不顧人家想要求他什麼,當即便拍著胸脯做了保證,隻說既是袍澤兄弟,搭把手幫個忙也是應該的。 其人的妻子顯然是個精細些的,此時正不住私底下拽他的衣服,示意他不要把話說得太滿。 “也不求旁的事,老哥、嫂嫂,我今日實在是尋不到住處了,卻不曉得您能否容我與我那弟兄,在您家中借宿一晚?”
第一百零九章 半日袍澤(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