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通倭案(1 / 1)

首輔 煌煌華夏 4742 字 2024-03-17

“鄧班頭,縣尊有請。”   “職下鄧連三,見過縣尊。”   內宅二堂,東華廳。   陸遠差陸林將鄧連三請了過來,虛手引向自己身邊的空位:“鄧班頭,請坐。”   “謝縣尊。”鄧連三大馬金刀,倒是比陸遠坐的還有官威官相。   陸遠自然不會和他計較,吩咐陸林上酒菜,自己也就主動開了話頭。   “本官當任至今一十六天不曾過問縣務,今日請鄧班頭來,乃有一事相問。”   “請縣尊示下。”   “那日行刺本官之賊人,可抓到否?”   鄧連三想來也是早有預料陸遠會問此事,因此毫不遲疑的說道:“回縣尊,事有眉目正在緝查。”   “能給本官一個確切日子嗎?”   “這...”鄧連三猶豫片刻後說道:“七日,七日內卑職定破此案。”   “七日可破?”   “卑職不敢妄言,七日,給卑職七日,一定破獲此案,追捕兇手。”   恰逢酒菜上桌,陸遠便淺笑著為鄧連三倒上一杯:“曹縣丞和本官說,他三日便可破案。”   鄧連三驚詫不已:“三日?此案自案發之後曹縣丞從未過問偵詢,如今倉促接手,如何三日可破。”   愚鈍啊。   陸遠心中一嘆,也不明說,隻說道:“曹縣丞畢竟在淳安跟腳深厚,比你消息廣泛,也算是情理之中。”   鄧連三懵懵懂懂點頭:“縣尊之意,讓卑職將此事交給曹縣丞?”   “沒錯。”   陸遠點頭。   不能讓鄧連三接著查下去了,真要是抓到兇手反而不是好事。   讓曹大為隨便交個替死鬼出來吧。   這更符合陸遠眼下的利益。   “既然縣尊打算將此事交給曹縣丞,那喚卑職來?”   鄧連三直率,當即就反問起了陸遠。   “和本官說說今日這魏崇信一家的案子吧。”陸遠提及了魏崇信:“對這魏家,你了解多少?”   “魏家乃淳安富紳,卑職早年僅為城中地痞,並無往來,隻近幾年在縣衙當值後有片麵了解,魏家經商多年,依托新安江從事漕運買賣,其商鋪在嚴州府、杭州府都有分支。”   陸遠頷首,復問道:“那你覺得,魏家通倭嗎?”   “這。”鄧連三遲語,猶豫著說道:“魏家是否通倭,此案有嚴州府、有承宣布政使司上裁,卑職不敢妄言。”   陸遠舉杯抿上一口:“若讓你去查,能查到嗎?”   鄧連三錯愕:“此案不是在嚴州府嗎?”   “讓你查案,不是讓你辦案。”陸遠如此說道:“本官怎麼說也是淳安知縣,既然魏崇信已經伸冤到了本官這,那麼本官自然應該查明真相,若確係冤枉,本官要還他一個清白,若是真個通倭,那也該大白於天下,不應使流言蜚語喧囂全城,莫名墮了朝廷的威信。”   “縣尊心係百姓,卑職欽佩。”鄧連三於是抱拳:“卑職定全力以赴,查明真相。”   陸遠舉杯相邀:“有勞。”   “分內之事,敢不竭力。”   宴罷撤了酒菜,陸林尋來,言及翟年請見,人在贊政廳等著。   對於翟年約見的原因陸遠當然是心中門清,可見麵之時還是裝足了糊塗。   翟年也是個妙人,竟然直接開誠布公。   “若是縣尊願替魏家伸冤做主,魏家願出白銀一萬兩,以酬縣尊之勞。”   好家夥!   陸遠微醺的酒意瞬間就跑了個一乾二凈。   這魏家好大的手筆。   浙江是富啊,隨便地方上一個縣就能冒出來如此富紳。   不過陸遠很快又反應過來。   魏家願意出一萬兩買命錢,找自己做什麼?   直接去找嚴州府的知府盧新銘不比自己這個縣令更好嗎。   情理上解釋不通啊。   於是陸遠不接此話,而是轉了個彎道:“翟典史這是說的什麼話,案子在嚴州府,豈是本官可以置喙的,魏家清白與否同這一萬兩白銀又有什麼關係,此話莫要再提了。”   翟年長嘆一聲:“下官又哪裡不知此理,隻是縣尊可知,為何嚴州府上下要將魏家一家扣押一年之久?”   “為何?”   “若是真的查明魏家通倭實證,完全可以一刀斬盡,家產充公,然事實上魏家並未通倭,府衙扣押魏家一年,為的就是盤剝魏家家財,一年以來,魏崇信僅向府衙諸堂官所送禮金便高達四萬兩之巨了。”   頓上一頓,翟年又言道:“那魏崇信之父魏容光與下官乃是舊識好友,為此事下官也是沒少奔波托請,最後嚴州同知瞿用文暗中相告,若想魏家人安然歸家,再索銀三萬兩,魏家如今哪裡還有那麼多錢,變賣家產也僅得銀萬兩,如今願悉數奉給縣尊,求縣尊替其伸冤做主。”   “本官不過一知縣,如何為其伸冤?”   “縣尊自京城而下,想來府衙那邊也是要給縣尊三分薄麵。”   陸遠霎時就明白了翟年的意圖。   想試探一下自己的斤兩或者說背後力量?   繞了這麼一圈,又拿出一萬兩銀子,手筆不菲啊。   若是自己真有能耐,這一萬兩銀子就是一張船票,將來翟年順勢便上了自己的船,若是沒能耐,銀子省卻,免不得還要跟自己爭鬥一番。   但這其中還有一個至關重要的點。   魏家,到底有沒有通倭?   如今從翟年的態度來看,魏家通倭的概率已經很大了,可嚴州府為什麼不將魏家法辦呢?   按說直接法辦抄家,魏家的家財不就全進了嚴州府的府庫,成了上下官員的囊中之物,何必這麼拖著呢。   其實這很好理解。   首先,如果真定魏家通倭罪,對嚴州府的吏評將會是一大汙點。   南倭北虜,北邊是沒辦法,異族入侵非官員之罪,可南邊的倭寇卻是不同。   若是治下嚴明、百姓安居,何來倭患?   鬧倭寇,甚至是連富商都通倭,就說明這個地方的吏治已經相當敗壞。   除非是亂子鬧的很大,地方上瞞不住,不然的話為了捂蓋子、表太平,嚴州府大概率不會將將此案上報,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更不會定魏家通倭之罪。   第二點,將魏家滿門抄斬對嚴州府的好處也是有限,抄家所得需得上繳國庫,就算中間春秋筆法貪墨掉,總歸還是要上繳的,倒不如乾脆耗著,慢慢盤剝壓榨,將魏家所有家財讓魏崇信以自願的方式送進自己口袋,如此,不是一舉兩得?   這也就能解釋通,為什麼魏家那麼多人進了嚴州府的監牢,卻獨獨留下魏崇信一個嫡子還在外麵的道理。   指著魏崇信將魏家家財源源不斷雙手奉上呢。   想明白這一點,這一萬兩陸遠還敢接嗎?   接了這錢,魏家通倭的贓款自己便沾了身上,將來還不任由翟年拿捏。   若是自己真有通天背景,那翟年也就順勢跟隨自己一路青雲直上了。   算計的很深啊。   陸遠心中漸冷,麵上微笑卻是更加洋溢。   “如此說來,這魏家冤屈著實不小,本官身為淳安的父母官,也不能坐視不管,既如此,那本官且書信京師,嘗試一二?”   翟年大喜,趕忙起身作揖。   “縣尊心係百姓,實乃我輩官員楷模,下官代全縣父老,拜謝縣尊憐民恤民之恩德,自當銘感五內、餘生不忘。”   陸遠扶起翟年,笑容和煦且溫暖。   “翟典史放寬心,本官定鼎力相助。”   “有勞縣尊疏通,可打點的銀子自當我等奉上,下官這就讓那魏崇信......”   “莫急。”陸遠抬手:“且等本官書信京師好友,探探口風再說。”   翟年點頭:“理當如此、理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