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狗被陳大人叫到到縣上，陳大人得意的告訴大狗：“來招工的日本人在其他地方搞的不好，是我建議限製人數，把名額分配到各村。”陳大人是真正的中國通，或者說他就是中國人，雖然他總說自己是滿洲國人。給陳大人送去鵝毛扇，狼毫筆那天，大狗抱了壇十年老白乾，這酒入口醇香，下喉絲滑，不爆不烈，可度數極高，不是日本清酒能比。那次陳大人喝醉了，摟著大狗說了很多：“他們家祖籍山東，闖關東到的東北。最難一年，一家人要餓死了，把他賣給一個大地主家當長工，奴隸一樣，連地主家狗都不如。日本人來了，修了好多工廠，需要勞動力，不允許蓄奴，長工隻要是去工廠的，主家不能攔…..“第二天陳大人送了幅自畫像給大狗。並給大狗升了小隊長。 　　日本人招工當晚除深河縣城，其餘各村都發現貼了傳單：七七事變，炮火連天，日寇鐵蹄，踏遍中華，殺我父兄，淫我妻女………凡我國人均應： 　　不參加漢奸組織， 　　不做敵軍和漢奸的官兵， 　　不替敵人和漢奸帶路， 　　不替敵人和漢奸探聽消息， 　　不替敵人和漢奸做工， 　　不用敵人和漢奸銀行的鈔票， 　　不買敵人的貨物 　　不賣糧食和一切物品給敵人和漢奸。 　　落款是一枚紅色印章“狐子燈讀書會”。 　　大狗暫時不用回中山據點了，陳大人安排他配合紡紗廠的招工和偵破”狐燈會“，說隻要完成任務就給大狗全家從農業良民，調成縣城良民，縣城有免費的醫院，有免費的尋常高等小學校教日語和其他學科，學費全免，管午餐。大狗理解了為什麼說書的講到皇上給大臣抬籍，大臣必感激涕零。因為有的國家人為把人分為三六九等，出生決定人的未來。就是大狗不明白，紡紗廠招工，讓偽警協助乾什麼，這廠子怎麼這麼大麵子？縣裡的肥田粉廠日本人小仲一郎夫婦開的，一直想讓派幾個偽警保護，陳大人都一直沒同意… 　　宋成族長接縣級招工通知，就知道這事難辦，辦好了沒人說好，要出去的孩子有個三長兩短，就得讓人罵一輩子。當天便派了家裡管事小國子叔乘船去天京探探情況。白天親家劉雙平帶一個大箱子來走親戚，與宋成兩人單獨談了很久。宋平晚上請了莊裡的幾個老人到祠堂議事，大家七嘴八舌也都沒個主意。問祖先！宋成領眾人跪下，搖了卦桶，第一次大兇，宋成心裡一驚，祠堂裡還供奉了狐子燈仙，宋成心裡默問，又連搖了三次還是大兇……，既然問祖宗不允，宋成讓各人傳話全村，兵荒馬亂中山莊的孩子不遠行，不允許去報名。 　　中山莊各家接到通知，多安分無事，偏本莊外嫁進來的一張姓媳婦，身材矮小，皮膚黝黑，眼大，嘴大，外翻的厚嘴唇，塌鼻梁，短脖梗。自她嫁來生了四個女娃，四個孩子，四個長相，這次是除了最小一個叫新欣的，因還未成人，想要三個名額，因其前三個女孩，都是剛長成人，就不看男方人品，隻貪誰給的彩禮高，嫁了幾個老光棍，又因這張姓媳婦，性格粗魯暴戾，懶惰下賤，孩子們隨母，沒一個有教養，各家都打罵吵鬧不斷，三家過的一家比一家難。張姓媳婦覺的這次是機會，夢裡都是孩子們賺了錢。這張姓媳婦便在莊子裡傳言：“族長把名額賣到了外村。”更私下備了禮去三河村要名額，那三河村長，正犯愁村裡女孩報名不夠，就答應了。 　　宋成聽了張姓媳婦的事，本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有事的原則，也沒多理會她。更因張姓媳婦家三個女孩都已嫁了外村，嚴格講不能算本莊了，所以僅罰他夫妻二人，跪了一天一夜的祠堂。這一年桃熟了，宋成家給莊上各戶分果時候，張姓媳婦嫌棄分的果小，哭鬧起來，任如何相勸也不行，其實各家分的桃大小並無區別，直哭鬧了半日有餘，沒了力氣才罷休。大桃是要送各城裡賣錢的，其實這小桃也能賣些錢。隻祖上亞蕊定了規矩，要分給鄉鄰。宋成沒想到，幾年後，這竟然成了他的罪狀：給無產階級小桃、差桃。把好桃送給資產階級… 　　紗廠招工的地點縣裡的高等小學體育場，搭了臺子，掛了東亞共榮，抗英擊美興亞紡紗廠的橫幅，最先送人來報名的是大興村王有才村長，他被放出時候，五家親戚給簽了連保，一人出事，統統坐牢。這次動作這麼快，是向日本人表忠心。 　　更多的是各村的人來探情況，那紗廠一個姓趙的廠長就拿著大喇叭喊話：“興亞是中國第一紗廠，大日本皇軍穿的軍裝，七成用的我們廠的紗…，報名隻要被錄取的，第二天深河碼頭集合，坐大汽船去天京。” 　　大狗在臺下負責維持秩序，卻看到了采兒：“你怎麼也來了，你一個人嗎？趕緊外麵多亂，回家去吧。”采兒笑笑：“振中哥，我跟著咱村護村隊來的。他們保護我。”采兒是村裡少有幾個喊大狗大名的。大狗看著采兒身後跟過來的“五虎”，笑笑：“那就好，早點回去。”五虎是五個堂兄弟，名字裡都帶個虎字，老大虎娃外號“摔不死”，因常與人爭鬥，一次獨行，被數人堵住，押至深河縣文曲星臺（備注1）扔下，因臺下有堆麥秸未被摔傷，這大虎從地上爬起，撿起根棍子，沖上文曲星臺重新和那數人打鬥，直至其餘四虎趕到，將對方一一扔到臺下，才算罷休。 　　當晚縣城，空蕩蕩的大街上，四處偽警伏在臨街的房頂上，大狗也帶了一隊人。陳大人說：“這些人不會隻在村裡貼，一定會來縣城。”大狗想見見這些人，又不想遇見他們。後半夜大狗困兩眼打架時候，被身邊偽警輕拍了一下，看到幾個身影貼著墻根走路。大狗腦袋轟的一聲，那身影裡有一人太熟悉了，是他從小就偷瞄的身影，采兒！四下偽警開始放下梯子、繩子悄悄下房。大狗順繩子下房時候，手一鬆，重重摔了地上，啪嗒一聲，在寧靜的夜裡特別清晰。偽警四下冒出，追過去，那幾個身影開始往城北跑，深河隻有三個城門，東、南、西，北麵城墻上文曲星臺，城墻下就是滹沱河。偽警就要趕上，眼看幾人是逃不走，突然一人轉身停下，持雙槍射擊，邊打邊向前方，偽警見這人不要命撲過來，紛紛後退，陳大人跑在後麵，忙轉身隱在樹後開槍。大狗也趕了上來，看見那人身子顫了兩下，又往前兩步，趔趄倒下了。陳大人喊：“莫補槍，要活的。”眾人圍上去，踢開他槍，見那人隻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了。等偽警再追過去，剩餘幾人沖到北極臺下便不見了，四下搜尋，找到一處地洞入口，見洞口黑森森的隻容一人通過，又知這些人手裡有槍，沒人願下，陳大人剛要命令，大狗擠開眾人，說聲：“我下。”就往裡鉆，待鉆進幾米，翻身回看，不見上麵人時候，大狗停下來，他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追，還是守住這裡……地洞很長，從城墻下通過，直通了滹沱河畔，因城北無門，每崗隻有幾個日軍值守，用探照燈來回照了，僅照見河裡翻幾個浪花，亂射一氣，也沒見打到人，這鄉裡孩子都是水邊長大，個個會水，有那水性好的，一個猛子能從從水下鉆出百米遠。偽警裡有個急於表現，要下水去追，笑著說：我自幼河邊長大，淹不死蛤蟆，就淹不死我。”便也鉆下水去，再沒上得岸來…… 　　第二日讓眾村長來認屍首，縣城東野莊的小占子村長，認出，這人叫孫景灝，野莊的。陳大人派人細四下尋了本縣人製過的印來一一比對。他說：“傳單上刻印清晰，精細入微，筆意連貫，氣韻貫通，刻印這人，沒打算隱藏身份。”三河縣沒幾個能製印的，比對很快出來了，找書苑 www．zhaoshｕyuaｎ.com三河村的教書先生劉雙平。日本人闖進來，劉先生獨自端坐家中，神色泰然，自語道：“死得其所，夫復何求。”…………（備注2） 　　采兒來給藏在桃園的劉思家人送飯，拉過劉思囁嚅說：“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劉思：“早知道會這樣，我爹早上醒來，常淚流滿麵，我問他～，他說在夢裡，看見一個新中國。” 　　後來劉思問嶽父，那日他爹來說了什麼？宋成說：“沒說什麼，就帶了一箱子書，《狐燈社著中國簡史》，讓我幫分發村裡孩子。我取了一本翻讀，隻薄薄十幾頁，僅寫了漢唐，無明清等其他，更有記載歷史存疑處，並無論證為正史的，亦記載其中。我和你父親講：這不誤人子弟？你父親說：這是給亡國後的中國人讀的，讓他們知道祖先也曾輝煌過。我～～”宋成仰頭望天說：“我不及你父親！” 　　附備注1：文曲星臺位於深河縣城北城墻正中，始建於明嘉靖四十一年(1562年)，為四棱臺形巨型土臺，環四周磚砌。其基座約2160平方米，頂臺麵積約1600平方米，臺高14米，分三組，計45級臺階，臺上建文曲星大殿，供奉文曲星，配殿供奉文昌星劉雙平，保佑一縣之文脈。 　　備注2深河縣英烈誌記：當日一早有人報信勸劉遠走，劉言：“這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本縣三河村教書先生劉雙平與數名日偽同歸於盡。縣民相傳劉雙平是文昌星下凡，時辰到了，回到了天上，後人供奉劉雙平於文曲臺配殿文昌殿，本縣學子們重大考試前必去祭拜，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