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回 聽述明決(1 / 1)

將近花費一個時辰,高良夫哆哆嗦嗦地才將“甲午再亂”的前因後果講述完畢。容不得他不心慌意亂,早有耳聞張方平灼見事理、洞如龜鑒。自家人知自家事,針對自己處理“甲午再亂”的所作所為,他實在是心虛不已。   張方平閉目沉思良久,雙眸再次睜開時如同一道雷霆一閃而逝,嚇得高良夫一個激靈。   張方平微微瞇眼掃視高良夫。俄頃,張方平猛然爆起高聲喝斥:“高良夫!你可知罪?!”   高良夫渾身一顫,篩糠般雙腿癱軟跪伏在地,不停磕頭求饒:“下官知罪!下官知罪!張大人大人有大量,還請饒過下官這一次!下官再也不敢造次了!……”   “來人!將高良夫先行押入衙署大牢嚴加看管,事件明了之前不允許其與任何蜀地官員接觸,待我查明緣由以後再行定罪。”張方平袖袍一揮,就將益州路轉運使兼益州代理知州高良夫拿下。   “大人明鑒!下官一時利令智昏,但下官絕對沒有通敵,絕對沒有通敵啊!大人明鑒!大人明鑒啊!……”在陣陣殺豬般的哭嚎聲中,高良夫被廂軍拖出衙署大堂。   此時整個益州衙署已在陜西廂軍的完全掌控之下,拿下高良夫確實不費吹灰之力。隻是這一切看得種古是一頭霧水。他全程細聽了高良夫的講述,沒覺得有什麼問題啊,怎麼就把一路的二號長官給拿下了呢?   種古誠心求教:“張大人,為何拿下高良夫?高良夫為何認罪?高良夫認的是什麼罪?屬下確實不明就裡。還請張大人不吝賜教。”   張方平剛到益州就已先下一城,稍微鬆了口氣,現在又正是倚仗陜西廂軍的時候,耐心說道:“今年七月,邊關就已傳來儂智高欲寇蜀的消息,但在益州知州程戡的管治下蜀地並沒有大的動蕩。今年十月,程大人正好被召還朝升任參知政事。程大人離任,高良夫兼任代理知州以後,蜀地局勢才有顛覆性的劇變,種將軍莫非不覺得蹊蹺?”   種古疑惑地點頭道:“確是蹊蹺。但難道僅僅憑借這一點就能給高良夫定罪?”   張方平胸有成竹地微笑點頭說:“當然可以!高良夫兼任代理知州以後,其麵對甲午再亂的流言表現得相當驚恐,並且高調地倉促備戰,調兵屯於邊郡之地,強役民眾築城,日夜不得休息。高良夫作為蜀地地方官的代表,其舉動不排除借機引起朝廷重視,從而在中央為地方和自己爭取更多政治資源的意圖。我入蜀之前就已先行調查過高良夫此人,此人在兼任代理知州以後就私欲膨脹,四處運作妄圖由兼知擢升為正知。高良夫對待甲午再亂的處置急速加劇了蜀地局勢的緊張,最終導致整個蜀地社會情緒完全失控,民間遭受重大損失。朝廷又因為對甲午再亂的過度猜忌,抱著寧可錯殺不可放過的心態,一時被高良夫誤導,發陜西步騎戍蜀,兵仗絡繹,相望於道。勞民傷財,社稷動蕩。高良夫因一己私欲,不顧蜀地百姓死活,枉顧朝廷天下安危。無論儂智高寇蜀是否屬實,定高良夫一個管理失察之罪,革職查辦沒有任何問題。”   種古心悅誠服地說:“大人英明,末將佩服!”   張方平此時沒有喜悅,臉上愁雲再布:“我現在最是心憂兩件事情。第一,高良夫的所作所為,是完全自我的個人行為,還是被某個利益集團推到麵上的傀儡行為?如果是個人行為,此事還好。如果是傀儡行為,此事就相當棘手了。第二,雖然我能夠判定儂智高寇蜀是無稽之談,但蜀地百姓恐慌之心已甚囂塵上,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證明此事確係造謠,用以說服蜀地百姓心安,此事恐怕無法善了,就算再次激起民變也絕非聳人聽聞。”   種古聞言亦是心驚。他隻是一員武將,從未料想一個謠言就有如此危害,也不曾想到謠言背後還有這些復雜的背景。   種古抱拳一禮,虛心請教:“張大人,此二事我們應該如何對待處理?”   張方平自信中又有遲疑,緩緩說道:“其實第一件事情還好處理。今日中午之前,你奉我命再召集陜西廂軍三部兵馬,加上你部共計兩千兵馬足以。今日下午就放出高良夫已被革職查辦的消息,引蛇出洞。暗處觀察蜀地官場是否有異動,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能辨明此事。隻是第二件事情就難以處理了。我至今也沒有想到萬全之策。”   種古迷惑不解地問:“張大人,對待謠言的辦法不外乎就是不傳謠、不信謠,讓時間證明謠言確是謠言。還有一月有餘,甲午今年就會過去。少則三月,多則半年,謠言定會不攻自破。大人何須如此煩愁?”   張方平肅穆正色道:“種將軍,社稷麵前無小事。如果在高良夫激化蜀地局勢之前,按照剛才你所說的辦法處理,確實就可。但如今蜀地局勢已經徹底惡化,民心惶惶不可終日。隨著時日累積,百姓心中的那跟弦非但不會放鬆,反倒會愈繃愈緊。真到那時,但凡有點風吹草動,百姓心中的那跟弦就會猛然崩斷,後果不堪設想。此事,不能賭,也不敢賭。我張方平主政蜀地,斷然不會讓此人禍發生。”   種古聞言躬身一禮,慚愧地說:“是末將魯莽了,還請大人勿怪。”隨即義正辭嚴續道:“依大人所言,必須證據確鑿探明儂智高寇蜀的實情,那麼最直截了當的辦法就是深入南詔腹地查探。末將請命願往,為國盡忠,為大人排憂,末將萬死不辭!”   張方平贊賞地看向種古,對其愈發欣賞:“種將軍高義。此法確實我所想。目前蜀地廂軍暫時不敢委以重任,必須倚仗種將軍和眾陜西廂軍。但此去南詔2000餘裡,危險重重,且陜西廂軍人生地不熟,極易暴露。我之所以說沒有萬全之策,是因為缺少一位合格的本地向導。此人必須有勇有謀,蜀地人士,並通曉南詔語言,這樣才能在不泄露的前提下圓滿完成刺探任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