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不遇的盛大歡宴順利結束了—— 一場歡宴,拉達克醉了,列城醉了,次貝南傑國王也醉了。 所有的來賓都帶著喜悅的微笑,帶著滿足的快樂,興奮的離席而去。用不了幾天,大清朝廷道光皇帝獎賞拉達克國王頂戴花翎的喜訊,就會被帶回各自的部落去,與部落的子民共同分享這一份大禮。 完顏庭雖然也有幾分醉意,但是,他是絕對沒有被青稞酒喝到麻醉的味道的,他隻不過是心醉了,而且是完全的心醉。 初到拉達克,僅僅幾天功夫,他就成功地控製住了兩個人,兩個拉達克王宮裡的宮女,兩個次貝南傑身邊的人。對於自己在短時間內就辦好了一件有大用處的事情,那一瞬間頗有成就感,他甚至懷疑過是不是對方的一個圈套。但是,經過好幾次的推敲分析,舉一反三,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敲分析,最終完顏庭還是說服了自己,並且,為自己完全按照駐藏大臣的意圖辦成了事情感到滿足,甚至在心底還有一種神采飛揚的味道。 完顏庭酒後一覺醒來,沒有忘記在宴會中他和次貝南傑的約定;可是,狂喝濫飲的次貝南傑卻爽約了。 完顏庭對於身處山高皇帝遠的拉達克,有可能遇到的種種意外,早已經在心裡來來回回不知篦梳了多少回,給自己做好了各種心理準備。 但是,出身八旗,有著皇親國戚血統的完顏庭,心高氣傲,高高在上的派頭是他形影不離的鬼魅。一個高原山地的小國王,整整一個晚上沒有主動赴約,害得朝廷欽差一般高貴的完顏庭一宿不得安生,和衣而眠,由不得他不心生芥蒂。 完顏庭起身離開臥床,在室內來來回回踱著方步,越想心裡越不是個滋味,他終於忍不住沖著門外低沉的吼了一聲:“來人!” 令爾豐的聲音在門外回道:“標下在。” “次貝南傑可曾來訪?”完顏庭在任何情況下都會端足架子,給自己提升麵子。 “回守備大人,一夜無事,不曾來過。”令爾豐據實回答。 完顏庭聞言,心中不快,沒好氣的責問道:“可否去問過?” “守備大人有令,恐次貝南傑國王酒後深睡,不得滋擾,標下不敢造次。”令爾豐再次據實回答完畢,不再多言。 完顏庭眼前忽然浮現出昨晚宴會的情景,狂歡酒會在鍋莊舞中結束時,次貝南傑酩酊大醉,嘴裡還不忘說著甜言蜜語的客套話,送走了那些留連忘返的客人。客人走完後,酒勁上頭,次貝南傑兩腿一軟差點一屁股坐到地上,是完顏庭眼明手快扶住了他。而後,卓瑪、白瑪立刻與國王的貼身侍衛及衙役把次貝南傑扶去安歇。 “我怎麼心裡一急燥,把這一茬給忘了。”完顏庭在心裡自言自語說道。 本以為次貝南傑稍事歇息,酒勁過了,會主動找上門來,沒有想到是一夜無動靜,看來他是不勝酒力真醉了。 完顏庭立即吩咐令爾豐,“你和裕門展速速用過早膳,去探探國王,看看可否臨事?對了,給我準備一桌早餐,把國王請過來邊吃邊說;真擔心昨天晚上他與其他部落首領還有預約,所以你們一定要早些把他請過來。” “喳!”令爾豐領命,直接就去找裕門展。 裕門展昨晚和令爾豐一樣,因為擅自進入國王酒窖被完顏庭嚇虛了人,就有些頭昏腦漲,似醉非醉的。當按部就班布置人員當夜值更時,他馬上借故酒勁上頭,嘴裡嘟嘟囔囔的直言道:“我頭暈……我醉了……”讓令爾豐一個人單獨帶隊值更。 喝醉了就好好歇息,安逸的躺上大床睡覺,這是正經事。裕門展借故喝醉,不去值更,誰也沒有猜到他鬼精鬼精的心事。他並不是擔憂值更受累,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還想找人一塊喝酒,等到完顏庭步入內寢,他馬上一路摸到了卓瑪、白瑪的寢室門外,輕聲把姑娘的門給叩開。 “大展哥,是你啊,怎麼小豐哥沒有一起來呢?你快快進屋裡來坐吧。”白瑪開門看清是裕門展,心情很好的把他叫了進去。 “喔,是這樣子的,那個小豐哥晚上輪到他值更,沒有能來,其實他也是蠻想過來耍的,以後吧,來日方長,他有的是來找你們耍的機會。”裕門展這個家夥說假話曉不得臉紅,騙人還捎帶捧人,他一邊說一邊走進屋裡坐下。 卓瑪不冷不淡的向裕門展問過好,心裡卻在細想:今天晚上畢竟是犯了事,還差一點釀成大禍,這個大展哥怎麼一點也不長記性,黑燈瞎火的還敢摸姑娘的門。 不過,卓瑪雖然想的別別扭扭,可在心裡還是記著裕門展、令爾豐在完顏庭跟前撈人時的那份好。她舒展眉頭,微笑的對裕門展說道:“大展哥,雖然小豐哥沒有來,我和白瑪還是要謝謝你們倆,謝謝你們倆在完顏庭守備跟前說好話,及時的搭救我們倆,我真的是不知道該用什麼語言來表白,才能表達出我們的感恩之情。” “唉,惶恐,惶恐,惶……惶恐,小事一樁,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裕門展一聽到卓瑪的溢美之詞,心裡就不自在,於是趕緊客套幾句。 白瑪湊趣說道:“大展哥,等明天以後,那天有空了,你把小豐哥一起叫來,還是我們四個人一起喝酒,到我們家去喝,一起去喝我阿爸阿媽親自釀造的青稞酒,你說好不好呀?” “好呀……我現在就是想喝酒,我們現在就在這裡喝吧,白瑪你們屋裡有酒嗎?你去拿酒去……”裕門展出來找人,就是想和兩個姑娘喝個痛快,所以沒等到白瑪說完就猴急的要白瑪去拿酒。 卓瑪急忙遞了個眼色過去,製止白瑪去找酒,“大展哥,今天已經夜深,我和白瑪又是兩個姑娘,多有不便,你快回去安歇吧,我們還是改日有空,白天時再喝吧。”卓瑪客客氣氣的勸說裕門展離去。 裕門展一時掃了雅興,心裡沒了滋味,想想卓瑪說的又有道理,讓人難以抗拒,於是準備起身離開。可是,就這麼走了心有不甘,遂裝醉腳下不穩,一站起來就是一個踉蹌…… 卓瑪與白瑪急忙上前扶住裕門展,準備送他回去。好不容易架出門外,黑麻麻的啥也看不清,想給個人回屋拿燈籠,偏偏又騰不出手腳,畢竟裕門展牛高馬大頗有份量。還是白瑪人年輕腦瓜子機靈,對卓瑪說道:“阿姐,大展哥又高又重,天又黑,路又看不清,我們還是就近把他安放到雜物間去安歇吧。” 卓瑪一聽是個道理,忙應和白瑪說道:“那好吧,我們等會給大展哥鋪墊厚點,再給他蓋一床羊皮褥子,他就凍不著了。” 說完,兩人就把裕門展架進了隔壁的雜物間,並且拿來羊皮褥子給他又鋪又蓋,足足折騰了三鍋煙的功夫,安頓好了,兩人才回屋安歇。 等卓瑪、白瑪一走,半醉半酣的裕門展才重重的舒出一口長氣,想起剛才兩支手臂搭在兩個姑娘肩膀上,那種溫溫軟軟,他傻傻的笑了,自言自語的小聲對自己說道:“我美麗的拉達克姑娘……你們好……謝謝了,祝你們做一個好夢;不……不對,應該做兩個好夢……一個人一個好夢……”說著說著,他像一隻燒熟的大蝦米,身子彎曲在羊皮褥子裡慢慢睡去…… 回過頭來,再說第二天的早晨,令爾豐從完顏庭那裡領到探訪國王消息的命令後,就順理成章的去找裕門展,因為他令爾豐是守夜值更的人,白天的各項事務就應該是裕門展落實。 可是,當他找到安歇下榻之處時,卻意外發現裕門展失蹤了,情急之下他馬上想到的是報告完顏庭守備,可是轉念一想,裕門展有一身的好功夫,拉達克不可能有人能夠撼動他。嗬嗬,準是泡妞去了,他首先想到了卓瑪和白瑪,所以就急急忙忙趕往卓瑪、白瑪安歇之處,不分青紅皂白的直接拍門。 卓瑪、白瑪昨晚被裕門展糾纏了一陣子,所以就比平時睡的晚一些,現在,天還沒有亮透又被人打門吵醒,心裡老大的不痛快,就是不起身開門,躺在床上隔著屋門和窗戶一陣含糊其辭的嘟嘟嚷嚷,也分不清是卓瑪的聲音還是白瑪的聲音…… “吵死了……天還沒亮透呢……” “你是不是找錯門了?” “想看姐的光身子啊……有種你飛進來。” “再吵吵叫國王的衛兵殺了你!” 令爾豐見她們磨磨蹭蹭半天不願意開門,就開始懷疑裕門展是不是真的藏在兩個姑娘的屋裡?他直接把門拍得“啪啪”響,還把眼睛貼在門縫上使勁往屋裡看,似乎看見有一個人的身體在裡麵移動,屋裡光線不好,也分不清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屏住呼吸一動不動的把眼睛都瞪圓了,想看清楚到底是那一個? 屋門突然被“呼”的一聲拉開,令爾豐隨著開門的慣性跌了進去,失衡的身體一時找不到支撐的地方,直接撲進一具溫暖的懷抱,展開的雙臂自然而然環在了對方的腰桿上。“媽呀”一聲驚呼,就被對方用力推開,根本來不及看清楚是誰,臉上就挨了一記耳光,痛得他本能的捂住挨打的腮幫子,兩眼直冒金星,半瞇縫著眼睛就急吼吼的嚷嚷道:“痛死老子了,你個狼心狗肺的東西,老子值更守夜,你他媽的跑到女娃兒屋裡睡覺,我日你個先人板板,你個砍腦殼的,狗日的,還是不是個人物兒!” 令爾豐雖然沒看清楚打他的人是誰,但是已經把到了嘴巴邊上的臟話,能夠臭罵對方的,統統罵了出去。 罵完了,他才睜開眼睛,等看清了站在跟前的是白瑪半露雙肩的身體時,霎那間呆若木雞,不知道該說什麼話才是好…… 白瑪也愣在原處一動不動,一直等到令爾豐瞪直了雙眼時才猛然醒悟,慌慌張張的拉起滑落的衣衫,搭上裸露的肩頭,羞澀緊張的問道:“小豐阿哥,怎麼會是你呢?” 令爾豐木訥的低聲回應道:“我有急事找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走……走錯地方了……”他吞吞吐吐沒話找話小聲說道,“你是睡在這屋裡呀,你知道裕門展睡在那屋嗎?” 白瑪剛要張口說話,卓瑪的聲音從裡屋傳出來:“是哪個屋頭的野鬼?你是不是昨天晚上喝多了啊,青稞酒燒壞你腦子了啊,找人找到姑娘的屋裡來了啊,你不要名聲,我還要臉麵呢!” “卓瑪阿姐,不是別人,是小豐阿哥。”白瑪偏頭沖著裡屋嬌嗔的說道。 被卓瑪一陣無端的指責,令爾豐像是從頭到腳被淋了一桶冰水,反倒清醒過來了,他一本正經的沖著屋裡大聲說道:“卓瑪,我是令爾豐,我是奉守備命令過來找人的。”說到這裡,他警覺的回頭望了望身後,小聲對白瑪說道:“可否進室內說話?” 白瑪立即回頭說道:“卓瑪阿姐,令把總進來說話?” 略遲疑一會,卓瑪的聲音傳出來:“請進來吧。” 令爾豐跟著白瑪走進屋內,轉身關了屋門,走進裡間,卓瑪已經披衣起身。出自本能,令爾豐條件反射的探頭向床上掃了兩眼,床上一片淩亂,沒有他想象中的裕門展睡在床上的跡象,頓時臉上發燒發燙,馬上跟卓瑪打招呼:“卓瑪你早上好!”,又回頭沖著白瑪:“白瑪你早上好!” 卓瑪和白瑪均客氣的點頭回應令爾豐,卓瑪還客套道:“早上好,令把總。” 白瑪則輕描淡寫的說道:“阿姐,找大展哥的。”想起昨天晚上把裕門展架到隔壁雜物間那副窘態,白瑪心裡就想笑:唉,還是任由卓瑪阿姐去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