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回家(1 / 1)

白瑪命令號兵吹響了用早餐的號角,列隊完畢後,她用最簡潔的語言安排好了撤卡事項,就開始用餐。當然,白瑪沒有忘記打一份早餐送給令爾豐。   “小豐哥,吃早餐了,我給你送過來了,你真有福分,全卡子就你有姑娘送餐……”白瑪故意要惡心令爾豐一下,逗他開心一些,邊說就邊開了門。   可是,沒有看到想像中令爾豐那張驚喜的臉,隻看到窗戶洞開,隔窗隻見掛在藍天下的幾片飄動著的雲朵,以及那些陽光驅散了寒霧後,一座一座陽光照耀下的雪山。   “哼!”白瑪差點打翻手中木碗裡的酥油茶和糌粑,轉身就氣哼哼的走了出去,沉聲吼道:“令爾豐身為把總,有門不走,爬窗而出,違反軍規,該當何罪?”   令爾豐嘻皮笑臉的從廚房裡探出腦殼,特意大言不慚的笑道:“本人突然內急,無奈屋門被栓,恐尿濕褲子,故而翻窗而出解決之。”   廚房裡立即爆發出一陣放肆的大笑聲,直接就沖擊了白瑪的耳膜,白瑪想玩兒令爾豐一把,反被眾人哄笑,窘迫的轉身就躲進了屋內,“那個曉得你早上是被一泡尿憋醒的?活該你要爬窗戶。”   令爾豐也不急著上前道歉,自顧自的一門心思吃早點,他心裡已經想好,下山的路上有的是大把的時間,到時候,向白瑪說清楚也好,道歉也罷,隻要把白瑪姑娘的心思弄高興了,自己是怎麼賠小心都行。   拉達克的軍爺漢子,慣於山地遊擊作戰,習慣於各自快速的整理行囊,用過早餐後,三下五除二,就把個人必備的行裝井然有序的歸置好,以及隨營配置的裝具統統綁在了藏犛牛的背上,隻等一聲令下就出發。   噢,差點忘記了一件大事,就是淩晨打死的三隻狼。軍爺漢子裡打過獵的好手多的去了,把狼皮剝好,把內臟集中統一扔到了平時禿鷲愛去揀食的地方,再把肉切割成條塊,撒上鹽巴,裝進羊皮口袋,也一並綁在了藏犛牛的背上。   令爾豐一聲令下,軍爺漢子們就開始下山了。走著走著白瑪就貼到了令爾豐身邊,根本沒有記下剛才的惱和怨,心情開朗笑嘻嘻的對令爾豐說道:“小豐哥,昨晚再多來幾隻狼好了,你就可以過足打狼的癮,大家夥就嗨吃狼肉,幾好呀。”   令爾豐瞪大了眼睛珠子,不認識一般的看定了白瑪,表情誇張的,有一搭沒一搭驚驚乍乍的說道:“我的阿妹啊……你是我的白瑪阿妹嗎?昨晚上我是差點死了……你不是不知道吧?第三隻狼差點就要了我的命,你還盼著多來幾隻啊……你心地善良一些好嗎?”   白瑪就笑的更加開心了,“小豐哥,我不是不記得你打狼時的勇敢,我是說這三隻狼,一隻給國王,一隻給衛守府,弟兄夥就剩下一隻了,不夠啊,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令爾豐恍然大悟,知道白瑪是擔心軍爺漢子們不夠吃,想都沒想,說道:“這個好解決,你放心,不用我們去提要求,國王自然會下令犒賞守卡三年的全體官佐和士兵,隻不過,國王犒賞的不是狼肉,犒賞的是羊肉而已。”   “如果是這個樣子也好,那我就多慮了,小豐哥你神機妙算,解決什麼事情的韜略你的肚子裡都有,”白瑪陪著令爾豐緩說慢聊,不知不覺中落在了後隊,白瑪瞄了令爾豐一眼,不緊不慢的說道:“小豐哥你那麼聰明,留在拉達克好好做,總有一天你會成為國王喜歡的大臣的。”   這個話題提不起令爾豐的興致,因為在他的心目中,大清國疆域遼闊,在大清國別說是進京做內閣大臣,就是做一個駐藏大臣也可以管轄拉達克,而給一個小小的拉達克國王做大臣,令爾豐內心認為那是屈人之兵,那是大材小用,心裡當時就有一種不平衡的感覺。   回列城的路還很長,還有好幾天,令爾豐頓覺路途枯燥乏味,心裡就想著要開開玩笑,戲弄一下白瑪。令爾豐隨即擠眉弄眼的說道:“白瑪,你幫我找一個拉達克姑娘成親過日子,我一定留在拉達克給國王做忠實的大臣。”   白瑪一聽令爾豐說出這樣的話,就撅起了嘴巴,沒好氣的說道:“我白瑪就是拉達克姑娘,你怎麼不求本姑娘跟你成親過日子?”   “你說啥子喲,你是守備大人沒過門的婆娘,我啷個會做得罪人,得罪自家長官的事情喲。”令爾豐一急就是一口川康的方言。   好在白瑪跟卓瑪曾經向康巴的老師學習過漢話,要不然,還真不知道令爾豐嘟嘟囔囔的在說什麼。   白瑪小嘴依然撅得高高的,假裝聽不懂令爾豐的方言,兩隻眼睛定定的看住令爾豐走過去的後腦勺,眼中好像有火焰欲噴出,嘴裡和鼻腔裡發出重重的呼吸聲,兩條腿習慣的不停磕打藏犛牛的肚子,想超到令爾豐的前麵去。   令爾豐知道,白瑪已經被自己的言語惹惱,看見她氣呼呼的超過來,就主動讓開到一邊去,等白瑪過去了,才急急忙忙的跟上,走了一段路,白瑪還是沒有笑臉,令爾豐就嘻皮笑臉的巴結道:“白瑪阿妹,走悶頭路心裡憋的慌,你唱支曲子解解悶吧。”   “我不會,就是會也沒有心情,你有種你自己唱。”白瑪那一口氣還沒消,一句話就沖了出來。   令爾豐是有備而來,也不生氣,心裡穩穩當當的對白瑪說道:“次貝南傑國王迎接我們那天,卓瑪在王宮裡領舞唱歌時,我就悄悄問過你們倆誰唱得好?她說你唱得比她好,還說如果她卓瑪是拉達克的銀嗓子,白瑪你就是拉達克的金嗓子,唱起歌來就像森格藏布河穀的百靈鳥一樣婉轉響亮。”   白瑪畢竟年輕,心裡又是喜歡令爾豐的,經不住令爾豐一通狠誇,懷中那一顆少女的心立馬春風蕩漾,笑意也漫上了臉頰,說出話來也甜了,“小豐哥,其實我隻不過是跟著卓瑪阿姐做徒弟的,那裡敢去比什麼百靈鳥喲,看你,把人家的臉都說紅了。”   “卓瑪是不會騙人的人,我相信她說的都是真話,白瑪,你說我講對了嗎?”令爾豐看見白瑪不再生氣了,心裡一陣竊喜,更加賣力的想要聽到白瑪的歌聲。   白瑪心裡美滋滋的,拉達克的俊姑娘,有那一個不想自己是藍天白雲下自由自在的百靈鳥!白瑪高興的一顆心都比平時跳的快,臉上也漸漸的飄上了紅暈,明眸皓齒顧盼生輝,看見令爾豐趕上來與自己並排而行,心裡就湧上一句古韻詩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真是不想則罷,越想越覺得小豐哥人靠譜。   白瑪抬起頭來眺望遠方,皚皚白雪鋪蓋著雪山巍峨的頂峰,高踞在幾片漂浮的雲朵之上,而眼前行進中的一隊藏犛牛騎兵隊伍,被越過峰頂的陽光罩上一層迷迷離離的金色,越瞧眼前這一隊藏犛牛騎兵隊伍就越像一串黑珍珠。看著這些展現在大地上的美麗景色,白瑪的一顆心仿佛是在藍天白雲下傲然的放飛,並且隨風在天上展開——   “阿哥你是我的太陽,   照亮阿妹嬌羞的臉龐;   阿妹你是我的月亮,   掛在阿哥火熱的心上;   阿哥請你告訴我,   你愛我跟我愛你也是一樣;   阿妹你不要憂傷,   阿哥是你放牧的小羊;   阿哥請你告訴我,   你愛我跟我愛你也是一樣;   阿妹你是我的格桑花,   開在阿哥寬闊的胸膛;   阿哥請你告訴我,   你愛我跟我愛你也是一樣;   阿妹請你告訴我,   你愛我跟我愛你也是一樣。”   白瑪百靈鳥一樣的嗓音回蕩在山道上空,情真意切,令爾豐聽過已經是熱淚盈眶,軍爺漢子們的喝彩聲更是慷慨激昂,“白瑪……再來一個,白瑪……再唱一個,白瑪……你就是阿哥的月亮……”   藏犛牛騎兵隊的軍爺漢子們高喉大嗓的大呼小叫,令白瑪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等她走出情歌的意境,明白是自己的歌聲讓軍爺漢子們得意忘形時,她立馬提高了嗓門,一個高八度吆喝道:“各位大哥、各位兄弟,等回到了列城,回到了家,大家夥喝青稞酒,吃狼肉時,我再獻一曲牧羊人的情歌給你們,要不要得?”   “白瑪姑娘……要得……我們等著你的好消息,我們盼著你的好事情,你是拉達克的百靈鳥,紮西德勒……紮西德勒……”   令爾豐看到軍心大振,喜上眉梢,遂認真的對白瑪說道:“白瑪姑娘,謝謝你在我們卡子上的精誠合作,願菩薩保佑我們今後可以繼續為道光皇帝、為拉達克國王效犬馬之勞。”   白瑪唱歌的目的是個明白人都知道。所以,當令爾豐此時此刻說起皇帝和國王,以及說起在卡子的公乾事務,白瑪頓時就覺得敗興,遂雲淡風輕的吐出三個字:“您客氣。”   拉達克溫暖的天氣隻會有三四個月,山下坡上綠茵連片的草地,和連綿的山丘間高高低低站立的楊樹,將在貪歡一個屬於它們的夏季後,很快因為天氣降溫而逐漸變黃。   蜿蜒的山路在坡上曲折向前,順著路遠望,它的盡頭又若隱若現的藏在山丘間,好像在告訴你它能把你帶進另一個仙境。山下的一片緩坡地帶住著幾戶人家,徐徐升起的裊裊炊煙能夠讓你心裡找到一種溫暖。   “白瑪,你很快就可以見到阿爸、阿媽了,你可真幸福喲,我真的好羨慕你。”令爾豐的聲音好溫暖的說道。   “小豐哥,你有幾年沒有見到你的阿爸、阿媽了?”白瑪也溫暖的回問令爾豐道:“你給他們捎過信嗎?”   令爾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口吻略帶傷感:“川康到拉薩,拉薩到拉達克,作為為國戌邊的九品武官,我已經五年多沒見到我的父母啦,在拉薩還有信件往來,到拉達克一直忙,卡子上一守三年,我都快把父母忘了。”   “回到列城,你趕快查一下有川康的來信嗎?要不然,你趕快寫一封信回家問候一聲吧。”白瑪柔腸楚楚的說道。   令爾豐正仰頭看著天空,蔚藍色的天空上白雲朵朵,恰似一群雪白的羊群在天空遊蕩。他定了定神,說道:“白瑪阿妹,我的阿爸、阿媽如果知道你那麼關心他們,肯定會誇你‘人如仙女般美麗,心如藍天般澄澈,聖湖樣純潔。’”   “小豐哥,你是真喜歡我,就不要捧我;要是假喜歡我,何必還要捧我?”白瑪的眼睛裡又快冒出火來。   令爾豐見白瑪又玩真刀真槍了,整個人頓時像翻江倒海般難受,心裡盡是些深穀中曲折奔騰的河水,和連綿而又永遠看不到頭的群山。隻因為兩個人中間橫著一個完顏庭,所以有的隻是悲戚和憂鬱,心雖然是清朗的,卻多了一些寒涼。   山間的道路崎嶇而又坑坑窪窪,藏犛牛隊伍之間也越走越長,突然,有一股山風呼嘯而來,直接撲進了藏犛牛騎兵隊伍。   令爾豐見勢不妙,一聲急吼:“我日你先人板板,可惡的山風,快,快待在原地不要動,抓住犛牛韁繩不要鬆手!”行進中的藏犛牛騎兵隊伍不得不停了下來,焦急的等待著山風快些過去,人跟牛都不敢再移動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