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驚弓之鳥(1 / 1)

普布倉木決在列城驛館住了也有幾天了,整天就是陪著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兩個人喝酒。他們現在是互相勾結告狀的關係,已經沒有了最初時的拘謹,反而因為利益的多寡得失,彼此的關係更加惺惺作態。   “管家大人拋家舍業逗留列城,辛苦了,看看人都消瘦了不少,嘖嘖……”阿卜杜拉盯著普布倉木決,故意裝作一副心痛不已的樣子。   “你阿卜杜拉老板才辛苦,告狀的事,你一個人操心了……”普布倉木決也不示弱,看了一眼米爾紮·馬力克後,欲言又止。   見他們兩人在互相埋汰對方,米爾紮·馬力克忍不住心裡窩火,“告狀,告狀,國王現在隻是將信將疑,似信非信,貢棟現在人在那裡都不知道,都給我精神點。”   “貢棟不是還在頂莫崗嗎?”阿卜杜拉一聽,趕緊看向米爾紮·馬力克,吃驚的問道:“你聽到什麼不好的消息了?”   普布倉木決搓搓手,乜斜著眼說道:“我安插在頂莫崗馬隊的下人,給我捎信,說貢棟已經離開頂莫崗,有可能是往列城來了。”   “貢棟難道知道我們找過國王了?不會吧?國王查辦的事情,怎麼會讓頂莫崗的人知道?”阿卜杜拉有些發慌,一陣心悸嚷嚷道。   一提起貢棟,米爾紮·馬力克心頭就冒出一股無名邪火,“啪”的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兇巴巴的說道:“都給我小心點,貢棟如果不在頂莫崗,肯定就會來列城,他是來者不善,我們這些天盡量不要出去,不要被貢棟碰見,如果那一個壞了大事,我就對他不客氣。”   普布倉木決一下愣住了,自己現在是叛主之人,流離失所,必須得看他們的臉色,他眨了眨眼睛,沒有吱聲。   阿卜杜拉連連搖頭,一副沮喪的樣子,說道:“米爾紮·馬力克,你是知道的,前些日子一直在忙頂莫崗戰馬的事,我們沒有時間做別的買賣,偏偏生意被阿費夫搶了去,所以一直沒有賺到錢,如果還不做買賣,就隻有坐吃山空。”   聞言,普布倉木決一副善解人意的樣子,說道:“阿卜杜拉老板,若是錢袋子的銀兩不多了,那以後就少上館子喝酒。”   “哼。”阿卜杜拉好像被蠍子蜇了一下,沒好氣的哼了一聲,望著普布倉木決說道:“說得好聽,不下館子吃,到那裡去吃,你們家的廚房在列城啊。”   普布倉木決瞥了阿卜杜拉一眼,心裡暗暗罵道: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   米爾紮·馬力克見他們兩個沒完沒了,就口氣依然強硬的說道:“買賣上的事情,統統交給夥計去做,我們把好關就是了,記住,盡量不要拋頭露麵。”   阿卜杜拉看向米爾紮·馬力克,悶聲悶氣的說道:“要是貢棟根本沒來列城,我們何苦自己嚇唬自己,讓別人看我們的笑話。”   此刻,普布倉木決也同時看向米爾紮·馬力克,待阿卜杜拉說完後,方才接著說道:“我跟隨貢棟多年,深知他的為人作派,目前列城的局麵對他不利,他肯定已經聞風而至,他這個人,是那裡起火就去那裡潑水,這是他的習性,我覺得貢棟肯定已經到了列城。”   “你,你這話誰信?”阿卜杜拉似信非信的說道:“貢棟已經‘聞風而至’,這麼快?誰給他通風報信?”   普布倉木決笑了笑,走近阿卜杜拉問道:“阿卜杜拉老板,你覺得呢?貢棟在這個時候突然離開頂莫崗,除了列城,他還會去什麼地方呢?”   “到底是有人通風報信?還是貢棟心有靈犀一點通?難道是我不在頂莫崗了?貢棟找不著我人了?所以,才……”普布倉木決越說問號越多,說著說著,不知不覺中說到了自己頭上。   米爾紮·馬力克臉色瞬間陰了下來,兩眼盯著喋喋不休的普布倉木決,冷冰冰的說道:“管家大人,何必拐彎抹角,難道我們請你到列城來告狀,是在出賣你囉?”   “嘿嘿,管家大人,根子還是在你自己身上。”阿卜杜拉幸災樂禍的笑道。   普布倉木決連連擺手,嚷嚷道:“不好這樣說,我可沒有這樣說啊!”   阿卜杜拉來來回回踱了兩圈,似笑非笑的說道:“是你拿著頂莫崗馬隊的錢給阿費夫的,貢棟買馬擴兵,你自然和他是一起辦事的,你突然不見了,貢棟肯定是來列城找人,他一定是為你而來的。”   普布倉木決心裡開始發毛,照阿卜杜拉這樣的說法,貢棟買馬擴兵,自己是脫不了乾係的。想想國王的厲害,普布倉木決開始感覺到背脊上有一股涼意,心裡也陣陣發慌。   “貢棟現在不知怎麼樣了?國王的差人找過他沒有?”米爾紮·馬力克不知不覺中又想到了貢棟,他陰鬱的眼神在阿卜杜拉和普布倉木決兩人身上掃了幾個來回。   聽米爾紮·馬力克在話裡提到國王找沒找貢棟時?普布倉木決忽然醒悟過來,自己到列城告貢棟的狀,貢棟是不知道的。而米爾紮·馬力克、阿卜杜拉都沒有接觸過貢棟,貢棟也不知道他們兩個在列城告狀。隻要國王還沒有派兵逮捕貢棟,貢棟本人就永遠還被蒙在鼓裡。   想到這些,普布倉木決心裡寬慰了許多,心情輕鬆的說道:“走,我們出去喝酒吧。”   “什麼?”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異口同聲的問道,詫異的望向普布倉木決。   “隻要國王還沒有派兵到頂莫崗去抓貢棟,貢棟就不會知道有人告他,自然就不會懷疑到我們頭上。”普布倉木決心情釋然的說道。   米爾紮·馬力克、阿卜杜拉二人互相對望了一眼,似乎聽明白了普布倉木決所說的話,但又將信將疑的。   普布倉木決舉手示意道:“我對天發誓,貢棟還沒有找到懷疑我們的理由!走,一起喝酒去,我請客。”   此時,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大夢方醒,搞了半天,是自己嚇唬自己,他們相視一笑,勾勾搭搭走出屋子,懶洋洋的順著街道向前走去。   走了一會,到了一家很體麵的酒館,裡麵隱隱約約傳出一陣陣的樂曲聲,人來人往,進進出出煞是熱鬧,他們三人隨著樂曲聲,不知不覺的就走了進去。   剛剛找著空位落座,樂曲就換了,阿卜杜拉興奮的叫嚷道:“哈哈,是阿拉伯人最喜歡的樂曲。”   透過人的腦袋望過去,原來是三個樂師在表演,隻見一個人擊鼓,兩個人彈琴,他們的手指間飄蕩著輕快的阿拉伯琴聲和鼓點,既舒曼柔和,又節奏強烈,令人耳目一新。   米爾紮·馬力克很得意的賣弄道:“有卡努琴,有烏德琴,烏德琴是阿拉伯樂器之王,還有阿拉伯手鼓,好久沒有聽到這樣的音樂了,今天一定要多喝兩杯。”   看見有客人落座,酒館的小二立即走了過來,笑瞇瞇的開口說道:“美好的季節裡,草甸上的花已經盛開了,我們酒館,特地從遙遠的西域請來了波斯樂隊,給河穀帶來一股清新的風,令人神清氣爽,歡迎各位光臨小酒館,謝謝大家捧場。”普布倉木決對於酒館小二的溢美之詞,聽之任之,隻是催促快點上酒、上茶、上菜……   米爾紮·馬力克和阿卜杜拉一臉陶陶然的味道,畢竟是來自西域遠方的琴瑟之聲,是他們耳熟能詳的東西。而普布倉木決卻像置身於音樂聲音以外一般,無知無覺,無動於衷。   樂隊旁邊,一個豐滿的身影正背對著他們而立,悅耳迷人的琴、鼓聲中,一個女人的歌聲從身影而立的地方傳來。   “要不是為了掙錢發財,我才不會跑到拉達克來,還是故鄉親啊!”歌聲感染了眾人,阿卜杜拉也開始感慨萬千。   米爾紮·馬力克目不轉睛的盯著唱歌的女人,自言自語說道:“唉,頂莫崗一時疏漏,誤了發財,隻有套牢了財東,才能賺到大把的銀子。”   普布倉木決百無聊賴,隻顧兩眼看向那豐滿的身影,盼望著肚皮舞表演快點開場。   忽然,米爾紮·馬力克向普布倉木決問道:“此輪頂莫崗買賣失算,擔憂心裡留下暗傷吶,不知管家可有應對良策?願聽您的指教。”   普布倉木決聞言,慌忙朝米爾紮·馬力克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說道:“指教一說言重,本管家可不敢當,在下雖生性愚鈍,當盡心盡力幫到您。”   “噢。”米爾紮·馬力克非常感興趣的說道:“願聽其詳。”   此時,背對他們而立的豐滿身影,羅裙輕拂,腰肢抖顫,開始翩翩起舞,一舉一動恰與琴瑟之音起起伏伏,離離合合,好一場靈動有致的西域肚皮舞……   普布倉木決從女人身上收回視線,緩緩移目,看向米爾紮·馬力克,沉聲說道:“人算不如天算,機遇很重要喲!”   米爾紮·馬力克聽後,無語的看著普布倉木決,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嘿嘿……”一旁側耳傾聽的阿卜杜拉失聲而笑,隨即攤攤手說道:“管家大人真會說笑話,說了跟沒說一樣?”   阿卜杜拉忽然想到了什麼,頓了頓,凝目望著普布倉木決,問道:“那個達瓦和阿費夫是怎麼搞到一起的?你知道他們的事情嗎?”   普布倉木決沒有吱聲,木頭木腦的陷入沉思。   阿卜杜拉則繼續說道:“你貴為管馬管家,掌管頂莫崗戰馬,此回貢棟買馬擴兵,又是你親自操辦,這個達瓦,你要說跟你管家大人毫無關係,誰人會相信?”   “這……”普布倉木決語塞,說不出話來。   米爾紮·馬力克陰陰的笑了,斜眼端詳著普布倉木決,就想打探貢棟買馬擴兵,達瓦到底知道多少內情?他不緊不慢的問道:“其實啊,你身為管家,應該知道達瓦投機專營買馬一事,達瓦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的。”   如此話語,似乎有些明火執仗。但米爾紮·馬力克已經顧不上普布倉木決的感受,直言不諱的繼續問道:“達瓦跟阿費夫的私交你不會不知道吧?”   “其實,我個人也正有此意,想弄清楚達瓦和阿費夫的關係,不知道米爾紮·馬力克老板你知道多少?”普布倉木決實話實說,他確實不知道達瓦跟阿費夫的關係,不知道他們的關係到底有多深或多久。   “若真是如此,那在下就該好好考慮考慮,接下來是不是該去找一找阿費夫?”米爾紮·馬力克似笑非笑的問道,目光中流露出一絲寒意。   普布倉木決不置可否,隨即正色說道:“阿費夫從來不跟我打交道,他一直都是和達瓦一個人打交道。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說到這裡,普布倉木決低笑一聲,自嘲般的說道:“我在貢棟府,隻不過是一個有一點利用價值的小人物罷了,有我跟沒我都一樣。”   “你不管怎麼說都是貢棟的管馬管家,就算沒有大權在手,也比一個快馬要有權利。”阿卜杜拉大大咧咧的說道。   “權利是官家的工具,若是他在意你,他就把權利的一部分交給你去使用;若是他不在意你,他就會把權利交給其他人使用;沒有誰會平白無故的,將權利交給你去支配;那怕是權利的一點邊邊角角,也不會交給一個不相乾的人去使用。”普布倉木決無奈的訴說著心中的壓抑和不快,陷入無法自拔的痛苦中。他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心裡不停地告誡自己,如今的自己是一個被拋棄的人,是一個有家難歸的人。   “管家!”米爾紮·馬力克忽然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   “啊!”普布倉木決猛然回神,顫抖的模樣被米爾紮·馬力克看到了眼裡。   “抱歉,我說到那裡了?我剛才走神了嗎?”普布倉木決怔怔的說道。   米爾紮·馬力克收回手,沉默了片刻,微笑說道:“你在說達瓦跟阿費夫的私交。”   “哦!”普布倉木決疑惑的回應了一聲。   米爾紮·馬力克舒出一口氣,隨即換成一張笑臉說道:“現在,我們是去找阿費夫,還是去找達瓦,你看呢?”   普布倉木決低頭沉默良久,抬起頭來憂心忡忡的說道:“我們找誰不重要,重要的是要知道國王在找誰?貢棟在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