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後莊園的一間偏房裡,剛剛從國王監獄僥幸脫逃的一名刺客,奄奄一息的靠在墻角。強巴憤怒的看著他的臉,昔日的手足竟是如此的陌生,他無法容忍眼前這個人及這個人的做法。 “出發前,我不是有令在先,不成功則成仁,寧死也不當俘虜,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你竟然做了敵人的俘虜,可恥,無恥!”強巴聲音低沉的吼道。 “強巴首領!”刺客顫抖的說道:“國王侍衛出手異常淩厲,我們使出渾身解數想要刺殺目標,卻都是徒勞,弟兄們都盡力了,每一次出手都是要命的狠辣,可是,那個女人好象命不當絕,國王的騎兵衛隊一下來了一、二百人,弟兄們全軍覆沒啊……”刺客最後竟然發出哀嚎的悲鳴。 “全軍覆沒?你為什麼還活著?”強巴上去掄起手掌就是一頓大嘴巴子,不消片刻,便被打得鼻青臉腫,加之在國王監獄曾受過刑,一張臉已腫成了豬頭,甚至連起身招架的力氣都沒有。 強巴揪著他的頭發,準備給他致命的一擊。 “手下留人!”可就在這一刻,一直沉默不語的貢棟卻突然抬手,擋下了這一擊,阻止了強巴的殺招。 貢棟先定定的看了刺客一會,又極為溫柔的看了看他的眼睛,然後微笑的問道:“是什麼人把你打成這樣?你有沒有對國王的人說了什麼?是誰放你出來的?” 刺客驚恐的瞪大了眼睛,似乎在努力回憶什麼,可是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想到的更多的則是行將就木的恐懼,再次發出低沉悲鳴的哀嚎:“我什麼也沒有說啊,我沒見過國王啊,我……我是逃出來的啊……” 強巴無意再繼續無聊的對話,清理有違抗行徑的人,才是他此刻的重要目的。 “貢棟首領,不要再費口舌。”強巴抬手指向癱靠在墻角的刺客,說道:“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 一聽到“處理“兩個字,癱靠在墻角的刺客更加恐懼,渾身一顫,慌亂之間驚恐的喊道:“大人饒命啊,我回答……我回答你的問題,我真的……真的沒有見過國王,是一個叫做薩達姆的人……跟另一個叫拉希姆的,是他們下令給我上刑,給我問話的……我什麼也沒有說,真的,他們見我昏迷不醒,沒有盯死我,我是趁監獄換哨時逃出來的,真的,你們不能殺我,求你們啦,你們要是殺了我,以後就再……再也沒有機會給你們賣命了。” “給我們賣命?是真的嗎?嘿嘿……嘿嘿。”強巴冷笑道,他鄙視的看著磕頭求饒的刺客,就不明白,自己訓練了那麼多的刺客,怎麼就會出這麼一個求饒的東西,真是蓋世無雙。 受傷的刺客雖然可憐,畢竟沒有招供,骨頭還算是硬的。貢棟不再理會強巴,直接對那個刺客命令道,“我的馬隊缺一名馭手,把你暫時放在馬隊裡,養好傷再說。”隨即又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強巴眼神復雜的看了貢棟一眼,不明白貢棟為何不痛下殺手,而且還…… 強巴無奈的沖著刺客喝道:“還不快告訴貢棟大人。” 得到了寬容處理,刺客雖然是將信將疑,可依舊秉承著聽命令的習慣,木訥的應答道:“報告貢棟大人,我叫阿不都,我喜……喜歡喂馬。”隻要能活命,乾什麼都不是重要的,更別提什麼喜歡或不喜歡,言不由衷的阿不都在心裡偷偷笑了。 貢棟沒有再說什麼,也懶得搭理強巴,快步離開了那間偏房,帶著隨身侍衛朝著列城馬場的方向跑去。 貢棟不殺阿不都,拂了強巴的麵子,強巴就把阿不都帶到了貢尊旺姆的正房,想玩借刀殺人的把戲。 “阿不都無能,求王後饒命。”阿不都跪在地上,向貢尊旺姆求饒道。 一次綁架失手,二次刺殺失敗,都沒有傷到貝姆堅半根毫毛,反倒讓自己損失幾十名刺客殺手,而且輸的顏麵全無,丟人現眼。貢尊旺姆看著阿不都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樣子,頓生憐憫之心,說道:“是國王太強勢了,本後不怪你。” 強巴不依不饒的說道:“一幫男人搞不倒一個女人,就剩這個敗家精,還有臉回來,還留在馬隊,還不如死在外麵。” 卻不知,貢尊旺姆也可憐唯一的活口,就順水推舟的說道:“先在馬隊呆著,把傷養好,往後本後用人的日子長著,是不會虧待你的。” “謝謝王後,阿不都一定死心塌地給王後當牛做馬,萬死不辭。”阿不都雞啄米似的直磕頭。 貢尊旺姆目光閃爍的看著阿不都,若是旁人,多一個少一個都無妨。可是,阿不都從巴爾蒂斯坦招募獵人充當刺客殺手,還是功不可沒的。 貝姆堅雖然沒有死,也是被嚇得魂不附體了。想到這些,貢尊旺姆還是得意的揚起了眉梢。 “列城你們是不能去了,就安安生生的呆在莊園裡吧。”貢尊旺姆對強巴和阿不都說道:“貝姆堅有國王護著,想要在列城城內除掉她,怕是不能,但是,她若是念念不忘去馬場騎馬,還是會有吃苦頭的時候的。” “定要貝姆堅吃苦頭。”強巴頻頻點頭,表示自己完全領會王後的意圖,但一看到阿不都還能得到寵幸,心裡又湧出一股不爽。 “不除掉此人,阿不都誓不為人。”想到自己吃的苦頭,想到死去的弟兄,阿不都恨不得立即殺了貝姆堅。 貢尊旺姆滿意的看著阿不都,說道:“婊子一日不除,你便不能人前走動,你應該知道,是貝姆堅把你害到了這般地步。” “王後放心,隻要我還活在人世,便不會讓貝姆堅有好日子過。”阿不都兩眼微微瞇起,心裡翻騰起萬般的恨意,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卻猶如一塊沉重的石板,壓在了自己的心上,令他恨上加痛。 “好,隻要說到做到,本後也就踏實了。”貢尊旺姆不想再說什麼,就令人退下了。 貢棟到達列城馬場後,立即差侍衛分頭去傳紮西熱丹四人。不一會,他們四人也各自從牧場回到了馬場大屋。 “貝姆堅前腳從你們馬場走,半路就遇上了刺客,你們知不知道?”貢棟不急不緩的向馬場四個小貴族問道。 原來,紮西熱丹四兄弟,因為要跟國王做生意,不得不敬貝姆堅幾分。 現在,拉希姆要吃回扣,要他們給利市錢,就搞得他們沒有那份堅守了。 丹增撇撇嘴,嘴角勾起了一抹冷笑,輕飄飄的說道:“貝姆堅帶著幾個侍衛是來過我們馬場,她在回列城的半路上出事了,我們是出事後聽說的。” 貢棟說道:“國王正在追查刺客的身份,我擔心他們來過馬場,所以過來知會一聲,既然你們都不知道,那就作罷。” “首領大人,刺客是在半路上行兇,我們就算是知道了,便去追,怕也追不上,索性貝姆堅命大福大,來日方長,有國王替她報仇。”紮西熱丹晃了晃肩膀,嘻嘻哈哈的說道。 “是倒是這個理,可就是不知道刺客是那裡人?”貢棟皺眉言道。 次仁旺傑輕笑一聲,說道:“怕是要到貝姆堅的老家問一問,才能知道她們家的世仇是些什麼人?” “貝姆堅老家的世仇?你打算把這消息告訴國王?”貢棟聽了好笑,所以提高了聲音反問次仁旺傑道:“若是她們家的世仇,那就該去刺殺她的兄弟納西布?阿裡跟拉希姆,怎麼想的啊,也不會幾次兩番的綁架刺殺貝姆堅呀?” 貢棟說話的嗓門如此之大,不是沖著刺客去的,而是沖著自己來的,次仁旺傑聽了,尷尬的笑了笑,他忽然回過神來,暗笑自己怎麼會有這樣怪異的想法,自己與貝姆堅家人無冤無仇的,這就好象在詛咒一樣。 貢棟雙眼微微瞇起,他沒有忘記,自己來馬場前的疑慮,阿不都率人行動時,是在半路截殺的,那時騎兵侍衛環繞在馬車周圍,正是戒備森嚴的時候,那有不失手的。 阿不都沒有按照原計劃的要求,在貝姆堅進入馬場騎馬漫遊時,也正是她抒展心境沒有警惕的時候行事。功虧一簣,難怪強巴要殺了他。 忽見貢棟沉默不語,雲丹貢布小心翼翼的說道:“首領大人,雖然出了事,好在貝姆堅毫發未損,你訓練的國王衛隊及時出動,果敢出手,斬殺了刺客,保護了貝姆堅,我們兄弟四個與你小飲幾杯,以示慶賀,意下如何?” “謝謝各位的好意,本首領公乾在身,告辭了!”貢棟致歉謝過,打馬離去。 貢棟很快回到列城,因為他想起不久前,貢炯曾經問起過他,關於四個小貴族心懷間隙,反對國王強征世襲領地辦馬場一事。所以,他覺得這是去找貢炯的借口由頭,四個小貴族完全不知道此次刺殺事件的來龍去脈,有必要去跟貢炯交個底。 “貢棟首領,你此刻找我有何事?”貢炯開口問起,目光看向相交幾十年,彼此十分信任的老兄弟。 “執政大人,刺殺貝姆堅一事,我已經帶人查詢過問,刺客是在半道上行刺,列城馬場並無任何異常,隻是馬場的主人紮西熱丹、雲丹貢布、丹增和次旺仁傑四人,前幾月曾經私下抵製國王征地辦國王馬場,許是心懷不滿,經查證,事發時他們四人均在馬場的牧場,想來應該不會出問題。”貢棟開口回應道。 貢炯滿意的點了點頭,道:“貢棟,你是我在拉達克最信任的人,你辦事,我一向滿意,這樣的意外,我以後不想再發生,你對貝姆堅的事情要上心一點,莫要再出亂子,也出不起了。” “是,在下一定謹慎小心。”貢棟小心翼翼的回道。 “你還有什麼事嗎?”貢炯看了貢棟一眼,問道。 貢棟瞧了一眼貢炯有些抑鬱的神色,就恭敬的說道:“馬場的事情,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一定會盡心,還請執政大人無需為此費心,多多注意保重身體為上上之策。” “我沒事,不過,我們都是仰仗王後的人,想我們的主子若是睡臥不安,我們又豈能心安,主子牽掛的事,我們若辦不好,就是無能之輩,豈不是被對手恥笑。”貢炯本來心裡稍稍有些寬慰,但是,一想到王後讓辦的事情失敗了,臉色又沉了幾分。 聽罷,貢棟忍不住心裡“咯噔”一下,眉結深深的擰作一團,已經兩次失手了,誰知貝姆堅還敢不敢出門,就算肯出門,要是國王每每形影相隨,那也是很難找到下手的機會的,他無奈的在心裡輕嘆一聲,“可惜了……真是……太可惜了……” 這一次刺殺行動的計劃幾乎天衣無縫,若不是阿不都擅自改變計劃,貝姆堅小命休矣,隻是……終究是……可惜了! “執政大人,隻有王後的事情沒有後顧之憂了,才能玉成自己,這不是一件隨隨便便的事情,最怕投鼠忌器,依我愚見,還是要從長計議。”貢棟看向貢炯,一字一頓的小聲說道。 貢棟的言語溫溫吞吞的不著要領,貢炯壓低聲音氣急敗壞的說道:“貢棟大人,你再從長計議,貝姆堅就有時間為國王生下王子和公主,到那時,王後就不再是王後,你我連退路都找不著,你懂嗎?” 貢棟微微皺眉,對於貢炯的這番話覺得還是有道理,要想在拉達克混得風生水起,在王國的地位永固,就必須跟王後一個鼻孔出氣。 貢棟想了想,遂附在貢炯的耳朵上一番竊竊細語,貢炯的神色瞬間發生了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