紮西熱丹真的是不相信巴爾蒂斯坦人會對一個小女人大開殺戒,唉,不管她,又不是自己的阿姐或者女人,反正她有人憐惜。 彎刀客也好,刺客也罷,這樣一種搞法搞下去,終歸不是什麼好事情,會影響自己的馬場做買賣。 紮西熱丹離開王宮時,太陽已經開始慢慢西沉,直接回了馬場,徑直進了馬場大屋,看見大家都在等他。桌子上吃的肉、糌粑,喝的酥油茶、青稞酒,都擺放的滿滿當當,貢棟也在,三個兄弟都規規矩矩的沒有吱聲。看見紮西熱丹走了進來,貢棟揮手示意坐到他的身邊去。 “啊呀呀!貢棟大人你也在,你們三個陪貢棟大人先吃呀,不用等我。”紮西熱丹客氣的跟屋裡的人打招呼,坐在了貢棟身邊說道:“王宮裡清規戒律太多,要不,我早回來啦。” 紮西熱丹一邊坐下一邊端起酒杯,說道:“有勞大家久等,我回來晚了,罰酒三杯。” 貢棟急忙攔下,“今日不罰酒,留著以後再罰。”貢棟邊說邊端起酒杯:“雖然出了事,但貝姆堅沒有事,實是萬幸,來,大家一起乾一杯!” 等到幾杯青稞酒下肚,貢棟和馬場的哥幾個都開始覺得身上暖了起來,氣氛頓時熱絡起來,也慢慢拉開話題,紮西熱丹開始大發感慨,說道:“可真背時,貝姆堅來我們馬場騎馬玩兒,本來是一樁好事,卻被人弄成了淒淒涼涼的禍事,幸虧貢棟大人的騎兵衛隊及時出手,要不然,可受不了。” “紮西熱丹,你過獎了,我隻是訓練國王的騎兵衛隊而已,你可知道列城王城裡厲害的角色多得去了,還有步兵衛隊,還有火槍手侍衛,還有國王貼身侍衛,還有一隊往拉薩送快件的驃騎手,嘿嘿……個頂個的都是高手。”貢棟興致勃發的說道。 丹增搶過話來說道:“高手再多又怎樣,最後全殲刺客的還是大人您訓練出來的騎兵馬隊!” “對,要不是騎兵衛隊及時趕到,恐怕貝姆堅傾國傾城也傾倒在大路上。”次旺仁傑也不無揶揄的說道,話鋒一轉沖著貢棟道:“大人,還是您訓練的騎兵厲害。” 雲丹貢布聽了哥幾個的話,偏偏頭突然問道:“貢棟大人,衛隊那麼多人,僅僅是騎兵歸您管嗎?” “這,這……這個……”事涉敏感的話題,貢棟心知不能挑明了說,一時有些口吃。 丹增性子急躁,快言快語說道:“貢棟大人,從頂莫崗來列城,就是統領國王衛隊的首領,那還分什麼步兵、騎兵,近侍、槍手。” 貢棟隻有不吱聲了,這話裡話外的雖然都是在誇耀自己,實則是在套路自己。 本來就是心裡有事才來找他們的,反到被他們套路,貢棟心裡開始下起毛毛雨,不知不覺中想起紮西熱丹剛剛去了王宮,何不探個究竟? “紮西熱丹,王宮裡美女如雲,你往宮裡跑,是不是看中誰了?”貢棟瞧著紮西熱丹肉麻的說道:“你若是看上了誰?你開個口,我找國王放人出宮,順便替你保媒,把人送到你莊園裡侍候你一生。” 貢棟一開口就來勢兇猛,頓時讓紮西熱丹心悸,進宮若是為了勾搭宮女,這可是惹火燒身的事情,誰也不敢有這層意思,會涉及到自己以後還想不想在拉達克混下去,這可是要命的事情。 紮西熱丹猴急的替自己辯解道:“我到宮裡去是找貝姆堅阿姐的,是我們馬場四個人一起的意思,貝姆堅受了驚嚇,我是代表馬場去賠小心,安慰貝姆堅阿姐的。” “去安慰貝姆堅阿姐?”貢棟似乎疑惑不解的自言自語道。 見貢棟如此一說,紮西熱丹一驚,嘴上是越說越亂:“貝姆堅她是沒有跟國王結婚在一起的,沒有冊封,沒有名份,我是隨她兄弟拉希姆叫她阿姐,沒有別的意思。”他還急急忙忙的解釋道:“我去的時候,她的大兄弟納西布·阿裡跟小兄弟拉希姆都在場,都是在一塊處的,沒有什麼過份的事情發生。” “你啊,你啊!”貢棟麵無表情,有板有眼的說道:“紮西熱丹兄弟,今天這裡在座的都是自家人,千萬不要跟不相乾的人說不該說的話,‘貝姆堅她是沒有跟國王結婚在一起的,’這麼難聽的話你也敢說,這要是傳到國王耳朵裡,可不是什麼好事。” 聞言,紮西熱丹心裡一陣淩亂,背後驚出了一層冷汗,人跟人的身份是不一樣的,貢棟作為國王衛隊首領,是可以隨意在國王身邊進出的人,要是把話傳了過去,那可是還想不想繼續吃糌粑的問題。 “是,是……是。”紮西熱丹誠惶誠恐的回答道:“謝謝首領大人提醒在下!” 貢棟馬上換成和顏悅色的麵孔言道:“貝姆堅那兩個兄弟怎麼沒有留你喝酒?是不是宮裡清規戒律太多,你自己不願意?還是回馬場好,跟自己兄弟喝酒,無拘無束的,還可以對酒放歌。” 其實,紮西熱丹去王宮隻有一個目的,就是繼續向貝姆堅輸誠,維護馬場的既得利益;何況拉希姆也是受益人,她是必須要幫忙的;這一次,還意外結識了納西布·阿裡,以後進宮又多了一條路子。 想想,紮西熱丹都要笑出聲來。 “貢棟大人!”紮西熱丹心裡忽然就輕鬆了許多,胡謅一通說道:“貝姆堅受了驚嚇,國王設宴替她壓驚,所以,我就告辭回來了。” “唉,來來來!”雲丹貢布站起身來,本來就腿長人高,還把酒杯舉得高高的,“國王替貝姆堅壓驚,我們跟貢棟大人乾杯,來,乾,祝貢棟大人練兵有方,天下太平。” “好!乾了!”眾人隨聲附和,一齊乾了。 隨後,都沖著貢棟恭維一番,不外乎是“訓練有素”、“領兵神勇”、“衛隊騎兵彪悍”之類的,你來我往就喝了不少。 幾圈酒敬下來,眾人酒意朦朧,話題越說越多,慢慢地又說到刺客的身份和來路上去了。 丹增已經有些醉意,乜眼斜看著紮西熱丹,說道:“紮西熱丹,知道你素來是個有主意的,我問句話你未必理睬,但是這件事還是離譜的很,列城現在不一樣了,好多事情都講規矩,就是為了不讓外人輕看了,我就不明白,貝姆堅一個外邦來的女人,又沒招誰惹誰,怎麼就兩次三番的要她的性命?” 看著丹增那倔強的嘴角和不服氣的表情,紮西熱丹也隻能搖搖頭,這種事情不是一句話能說清楚的,總不可能去了一趟國王王宮,就能夠知道事情的原委或細節。 紮西熱丹隻能實話實說:“不知道。” “紮西熱丹,你就不覺得蹊蹺?貝姆堅到過的兩個馬場,那些殺手都是準確無誤的找到兩個地方下手。”次仁旺傑也粗中有細的分析道。 雲丹貢布也是覺得奇怪,打著酒嗝說道:“是很奇怪,難道那些殺手有眼線?” “這能怪誰啊?”貢棟突然就插進來高聲說道:“貝姆堅那一回去馬場,不是前呼後擁,招搖過市,這不是等於告訴拉達克的父老鄉親,她貝姆堅要去那裡了,那會有什麼殺手的眼線?” 聽了貢棟的話,雲丹貢布心裡就明白了,貝姆堅是太招搖了,喜歡在他人麵前耀武揚威,所以才讓人恨忌。 雲丹貢布的臉上湧起惜香憐玉的表情,心裡充滿喟嘆,人長得漂亮,討國王歡心,也怪不得貝姆堅呀?就要弄死人去,這心也太黑了吧!他覺得這些人對貝姆堅太殘忍,沉聲說道:“欲置貝姆堅於死地的人,莫不是忌憚她的美麗,忌諱她可以得到國王的獨寵,所以,才對她下毒手。” 貢棟聽了馬上說道:“你們都有所不知啊,拉達克歷代王朝,都相當器重王後和王妃出身高貴的血統,貝姆堅她出身平民,朝中就引發出一番爭議,在王族和閣老中引起了風波,所以國王沒有能與貝姆堅順利成婚,一而再的拖到今天。” “哦?”丹增好奇的問道:“貝姆堅會成為拉達克的王妃嗎?” “如果隻是國王有這心思,那也不足為奇。”貢棟觀察著眾人臉色說道:“據我所知,朝中有不少人,是站在王後、王妃必須血統高貴的傳統風俗這一邊的。” 貢棟的話立刻讓在座眾人明白過來,如今的拉達克列城,依然存在著國王一邊和王後一邊的兩派人馬。 次仁旺傑雖然有些疑惑,但還是耿耿的說道:“國王他是老大,他怕誰?他要是明媒正娶貝姆堅,量那些刺客也不敢來第三次!” 丹增立馬就急了,“你這烏鴉嘴,刺客還敢來呀?再來,我們馬場所有的家丁、牧工一起上,殺他個片甲不留!” “哈哈……哈哈……”貢棟聞言頓時大笑,可笑著笑著卻好象被痰噎著一樣,咳嗽起來。 貢棟略微頓了一下,說道:“兩種可能都存在,國王大權在握,拉達克事事由他做主,娶誰他都有理,看誰敢公開反對?二是刺客賊心不死,還要來找貝姆堅的麻煩,也不是不可能的。” 紮西熱丹輕言細語的,“國王娶誰都是他的喜事,我都祝願國王花好月圓。”忽然聽得身邊傳出竊笑之聲,他問道:“難道我說錯了不成?”他隨即掃了一眼發出竊笑聲音的人,看清是丹增後,不溫不火的說道:“貢棟大人說了那麼多的事情,是希望教會爾等懂得更多做人的道理。”隨即搖了搖頭,一口飲盡杯中殘酒,朗聲吟道:“滿室天香仙子家,一琴一劍一杯茶。” 貢棟聞言一笑說道:“你們都在痛恨刺客的齷齪行徑,都在為貝姆堅打抱不平,你們兄弟四個真是俠肝義膽吶。” 次仁旺傑“嗬嗬”笑道:“其實我倒希望快點找到彎刀客,把他們滅了,天下太平,貝姆堅又可以來我們馬場騎馬玩兒,我們還做我們的買賣。” 雲丹貢布忽然想起白天的事情來,於是問道:“紮西熱丹,你今天去王宮打聽清楚了嗎?貝姆堅還來馬場騎馬嗎?” “是啊,隻顧忙著喝酒,差點把正事忘了,貝姆堅她還答應來嗎?”丹增大夢初醒一樣追問道。 紮西熱丹一臉歉意的笑道:“哦,是我忘記跟大家說了,貝姆堅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她心情很好,還誇我們馬場的野花漂亮,說過一段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她還會來我們列城馬場騎馬。” “貝姆堅不愧是有膽有識的烈女子,出了兩回事了,還敢離開戒備森嚴的王宮,出來騎馬玩兒,我是佩服她了。”貢棟低沉的“嘿嘿”笑道。 紮西熱丹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情,他一字一頓的對貢棟說道:“首領大人,今天還聽說那些刺客是巴爾蒂斯坦的獵人。” 貢棟麵上一驚,心裡“咯噔”一跳,隻是瞬間的事,隨即平靜的問道:“你是聽什麼人說的?” 紮西熱丹還是一字一頓的說道:“是貝姆堅的大兄弟納西布·阿裡說的,要不然,還不知道呢。” “納西布·阿裡他真神?竟然知道那麼遠的巴爾蒂斯坦人,他是如何知道是巴爾蒂斯坦獵人乾的?”貢棟似乎是在誇獎人,實則在打探虛實。 紮西熱丹不明就裡,有什麼就說什麼,“是納西布·阿裡的表哥阿費夫的下人說的,他們認出了被殺死的刺客,還有彎刀,還有紋身,他們都能認出來。”他把在貝姆堅那裡聽到的那些事,全都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 貢棟抬手用衣袖抹掉額角的汗珠,“喝了酒,還蠻熱的。”又不經意似的說道:“這些消息很好,你沒有對別人說吧?我會及時報告國王的,你們在坐的各位,一定要保密,千萬不要出去亂說,以免打草驚蛇,給以後抓捕刺客帶來麻煩。” 紮西熱丹點了點頭,說道:“我離開王宮直接回了馬場,路上又沒有停留,沒有人知道這件事。”他頓了一下,說道:“我要不要知會一聲納西布·阿裡,讓他也保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