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傅,不行了,真走不動了,太熱了,找個陰涼地兒歇會兒吧!” “歇啥歇,這才啥時候,就你這樣,等你走回春秋穀,別說包粽子過端午,箬葉你都吃不上了!” “哎!早知道寧願帶著拖油瓶也要讓老羅陪我出來了!也不至於跟著你饑一頓飽一頓的風餐露宿!這天兒就算沒有果子露至少也有醪糟解解渴啊!” “怎麼!難道讓我像你那雞鳴狗盜的老羅卜師傅那樣去偷?我好歹也是昆侖劍聖!” “師傅啊,你看你這身裝扮,從哪看都看不出你是昆侖劍聖,十個腳指頭八個在外麵漏著,破草帽既遮不住太陽也躲不了雨,看你那一身破衣服,都差點漏屁股了,怎麼看都像是逃難的!” “還不是老神仙讓我們要低調,不要讓人識破我們身份!我這不是沒辦法沒嗎,我這隻要一出手,身份就暴露了!” “哎!說多了都是淚,包裹被人搶了,玉佩被你當了,馬也讓你賣了,連鍋都被丟了,不然哪能淪落到如此境地!” “好意思說,還不是你,學藝不精,要去充當神醫,病沒看好,還差點治死人!都不知道你這些年學了些啥,那麼好的一堆師傅結果出了你這個廢材,劍沒練好,醫術沒學好,內功也毫無長進,真白瞎了這一群好師傅!都是你那馬糞爺爺和老神仙把你給寵壞了!” 五月裡梁州大地上的太陽說不上多熱,可這地上的露水剛被曬乾,空氣中就已經彌漫了厚厚的水汽,猶如蒸籠中一般。這天兒確實不適合趕路,官道上別說人影,連鳥影都沒一個,都躲在樹叢裡躲陰涼呢! 官道上這東倒西歪影子有點像王八,也像蛤蟆,一老一少你一言我一語的伴著嘴,這五十來歲的老者一身破舊的麻布衣衫,臟的能攥出油來,黑色破布鞋就剩個鞋底還是完整的,也不知道是怎麼穿的!唯獨那一雙堅毅深邃的眼神透露出這並不是逃難的百姓。 旁邊的黢黑的約莫十六七歲稚嫩的少年年也好不到哪去,一身黑衫破破爛爛,好在還算乾凈整齊。 “師傅,我記得前麵有片片杏子樹,正好現在杏子熟了,要不你去摘點,我們墊墊肚子!” “小子,你讓我堂堂劍聖去當小偷偷杏子,要去你自己去,你就算被逮住了,你這半大小子也不打緊!” “師傅,你讓我這堂堂皇太孫去當小偷,這要被逮住了,那不得讓全天下人笑話!” “小子,你大喊一聲,我是皇太孫寧煦,一定會有一大群人鉆出來給你送吃的,不過估計這也是最後一頓!” “算了,還是自力更生吧,我記得前麵有條小溪,應該能抓到魚。師傅,火折子還在吧?” “嗯,沒丟,調料盒也還在。我們出穀時你馬糞蛋爺爺交代了,隻要火折子和調料盒在,我們就餓不了肚子!” “你能不能一口一個馬糞蛋爺爺,人家叫白馬通,叫老羅更好。” “哈哈哈!白馬通不就是馬糞蛋嗎?還有你這麻雀屎!” 要不是少年的臉被曬得黢黑一定能看到少年臉黑如鍋底。真不知道老神仙是怎麼想的,取個啥名字不好,硬要取個白馬通、白丁香。不懂的人還以為是多麼文雅的名字,懂行的都知道這都是屎。 老羅不在乎,名字就一個稱呼,但眼前這個堂堂美少年,頂著個麻雀屎的名字是真的很不情願,這還怎麼娶媳婦啊!都怪當初年齡太小不懂,等懂了的時候都叫順口了,想改都來不及了。 “師傅大人,能不能不要叫麻雀屎?” “那叫你什麼?寧煦?你敢答應嗎?” 是啊!敢答應嗎?少年有些惆悵,這十三年來,時常半夜夢裡驚醒,沖天大火中那道模糊的身影望向自己那絕望的眼神! 那些曾經最親近的人,到現在都已經記不清他們的模樣了,卻永遠忘不了那道模糊的身影,和那絕望的眼神! 少年攥緊雙拳,有朝一日,一定要讓那些人血債血償! 可是仇人到底是誰呢?在哪裡呢?找誰報仇,去哪裡報仇?怎麼報? 這少年正是曾經的大梁皇太孫寧煦,卻在那場場大變過後淪落江湖,落到了如今境地! 這老者也是曾經大名鼎鼎的昆侖劍聖謝潛,隻是前些年突然就銷聲匿跡了,今日竟也如此落魄的出現在這裡! “小弟弟,想什麼呢?你爹爹罵你了?吶,姐姐請你吃荔枝?” 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少年的胡思亂想,被眼前這明麗的女子著實給嚇了一大跳。眼前這一身火紅的女子比她手中捧著的荔枝還要鮮艷,白嫩的手指比這荔肉還要嬌嫩,隻是這背上背著個大竹簍有點不太協調。 寧煦有些呆住了,剛才傷心的往事不知被拋到哪裡去了。辛夷長得也不錯,但和眼前這位姐姐一比,立馬就差了一大截,或許是辛夷年齡小還沒長齊整吧! “妹妹,別胡鬧了!前輩,小兄弟,我這妹子就愛胡鬧,你們別理她!前輩,這大日頭興許你們也渴了,這有些新鮮荔枝,就當給你們賠罪了!” 又來一位綠衣姑娘,背上的背簍估計不輕,水綠色的衫裙被背簍重壓拉扯出了完美的曲線。 “謝謝姐姐!” 寧煦接過荔枝也不顧謝潛阻攔,扒開皮就往嘴裡塞! 謝潛趕忙作揖說道:“老兒謝過兩位姑娘,我這徒兒年少不懂禮數,唐突了兩位姑娘,煩請兩位姑娘莫要見怪!” “前輩,莫要見外,估摸著你們也是著急趕路錯碰上這日頭,這到前麵沙溪驛還有好遠呢,看著小兄弟著實是渴著了,一點荔枝將就解解渴!前輩,小兄弟,我們先走了,有緣再見哦!妹妹,把你那半框留給他們吧!” 綠衣女子又小聲對紅衣女子耳邊說道:“晴雪,這位大叔必然是個高手,你看他那雙鞋,鞋底完好,都沒什麼磨損,鞋幫卻爛了,窮苦人家是決計不會這樣對待鞋子的,你看他那衣服上的缺口,明顯是刀劍所傷。 他們必然都是行走江湖之人,隻要不傻就知道這荔枝的來路,敢接過來就吃,必然是根本就不在乎顯輝閣的偵騎。說不準能幫到我們!” 紅衣女子不情願的卸下竹簍將幾大串荔枝放在草地上,又從綠衣女子的背簍裡拿出幾串放在自己背簍裡,向寧煦眨眨眼,迅速背起背簍,在寧煦茫然的目光中一溜煙消失在官道上。 “傻徒兒,還吃,我們被人栽贓利用了!你知道這荔枝從哪來的嗎?” “知道啊!她們搶的進貢給嚴貴妃的荔枝!” “那你還吃?你就不怕一會兒偵騎過來把我們捉去問罪?”說話間謝潛剝荔枝的速度一點也沒見慢,胡須上全是汁水。 “這麼漂亮的姐姐,不好拒絕!師傅,趕緊吃吧,吃飽了你才能好好打架!” “哎,堂堂劍聖竟然淪落到如此境地,成了保鏢打手,就這麼被人利用了!” “誰讓你打不過滄溟、空虛兩位爺爺,連老羅你都打不贏,不然也不至於當我這個廢柴徒弟的師傅!不當我師傅,就不會出來陪我遊歷,也就不會被人利用了!” “誰說我打不過老羅了,我怕我使出全力他那老骨頭架子都給拍散了!” “師傅,你就別吹了,你那一套在擂臺上限定規則比武還行,在野外你連老羅衣角都挨不到!” “那你怎麼不學他那一套功夫?” “呃!老羅那一套雞鳴狗盜的功夫也不適合我身份!” “那我這堂堂正正的昆侖劍法總適合你身份吧,堂堂劍聖當你師傅也不辱沒你身份吧!還有滄溟空虛那兩老不死的教你的功夫,你都學好了嗎?” “這不是老神仙讓我學好醫就行了嗎,學武就當強身健體就行了!” “那你學醫學好了嗎?前幾天怎麼差點就紮死人了?” “這不是有辛夷妹子嗎?以後長大了我娶了她,她的醫術不就是我的嗎?” “就你這樣還想娶老神仙的寶貝徒孫,做夢去吧!哎,真白瞎了你這一身根骨,也白瞎了你的一群好師傅!到現在連完整的撼昆侖套路都使不完,更別說更難滄溟劍氣虛空截脈指法了。怪不得老羅卜要重新教徒弟,他怕是在你這裡把他一身本事給弄失傳了。” “老羅他那一身陰柔本領本來不適合我們正常人學!” “這倒也是,我至少還是個完整的人,老羅卜嘛,他是體會不到真正男人的樂趣!”謝潛說著就開心的笑了起來。 寧煦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謝潛,說道:“師傅,好像你也沒有體會過男人的樂趣吧,你好像是老光棍一個!” “皮癢了是吧,屁大點的孩子哪來的這些歪門邪道,又來調笑師傅,下次出來一定要讓你把歸墟背上!” “師傅,還是不要了吧,你那歸墟一百多斤,得把徒兒我壓死了!” “知道就好,趕快吃,吃了繼續趕路,爭取早點趕回穀裡!” 一頓風卷殘雲,地上一大堆殼,眼看一大堆荔枝就要被乾完了,也不知道這兩人明天是否能正常入廁,估計是不用擔心,畢竟寧煦是學醫的,哪怕是個醫術不精的庸醫,料想治療上火便秘估計還是不在話下。 “弟弟,救我!” 這一紅一綠兩位姐姐咋又回來了,還跑得衣環散亂,背簍上還插著幾支羽箭。後麵響起了不急不緩的馬蹄聲,遇到劫匪了? 後麵跟了一匹毛色黑白斑駁的雜毛大馬,這馬著實不太好看,但甚是高大威猛,馬背上坐著一位身穿紅黑相間胸繡狗頭的袍服,頭上插著根野雞毛,腰挎長刀,背負長弓,手持長槍,這身打扮看起來很不協調,但卻很顯威風。 看來兩位姐姐不是遇到盜匪了,是遇到顯輝閣的偵騎了。 這兩位紅綠女子竟然徑直跑到老少背後,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就不跑了,這是認定了這一老一少會幫她們。 紅衣女子有些不忿的對馬上的偵騎說道:“哎,那個騎雜毛馬的,你不就是仗著你的馬快、槍長,欺負我們跑不過你,又追不上你,還拿箭射我們,真是無恥,有本事下馬咱們好好地比劃比劃!” 這偵騎倒也不急:“有本事你把我拉下馬啊,你隻要能把我拉下馬,我就放你們走!大叔,我知道你們師徒兩和她兩不是一夥的,她們多次搶劫貢品,這可是大事件,可千萬不要無端受到牽連!” “弟弟,你可要幫姐姐哦,這人欺負姐姐!姐姐一會兒給你跳支舞,可好看了!”紅衣女子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的寧煦謝潛心頭一顫。 想想這勞民傷財的荔枝,搶了就搶了,有位不知名姓高人寫了一句很好的詩“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妃子是笑了,涪城的老百姓不知多少人家正在抱頭痛哭。 妃子少吃一兩筐也不打緊,幾天不笑也無關緊要,得先讓兩位漂亮姐姐笑一下。 可這顯輝閣得罪不起啊,偵騎遍布天下,幾乎無孔不入,監督官員,刺探消息,緝拿不法,個個武藝高強,江湖上人人聞之色變,誰人不怕。 但是拿人手短,吃人嘴短,不幫一下好像也說不過去,寧煦給了謝潛一個眼神。 “師傅,給我渡點內力。” 謝潛悄悄的將手掌按在寧煦背後,此刻如果有高人就能發現老者手掌四周扭曲的空氣波動。這是異常強勁的內力運轉時逸散的氣機激蕩起了空氣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