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非常用心的舞臺劇。 演員們將傳統戲法、西洋魔術、雜技甚至馬戲的技巧都融入舞臺劇中,演繹了一場淒美的古裝仙俠愛情劇。 劇情大概是,一位修煉了千年的劍仙在愛情與飛升之間,選擇了飛升,狠心地拋下他在修行途中偶遇的愛人,獨留愛人在樹下低泣。 感人的情節,看得陳青黛哭得稀裡嘩啦的;饒是艾琳比陳青黛穩重得多,也難免滿麵糾結,神色凝重;就連寧寅宵也看得如癡如醉,無比唏噓。 隻有周惟誌,總是非常不合時宜地批評著演員們的表演: 一會兒說這個大變活人的魔術太簡陋了,都走光露餡了;一會兒又說那個鎖鏈逃脫的魔術太落伍了,連他都能演。 說來說去,終於把陳青黛說急了,她一邊抹眼淚,一邊用力捶著周惟誌的後背,氣呼呼地說:“你個周乙己!你不說話會死嗎?就顯你能耐!” 被捶了一通,周惟誌才發覺自己錯了,不敢再多評論了,轉而低聲對寧寅宵絮叨著拆解魔術的手法和原理。 寧寅宵不勝其煩,他最討厭這種“好為人師”、自以為自己多知多懂,就到處顯擺的讀書人;但礙於艾琳在場,自己還真不好發作,隻得忍著。 周惟誌囉嗦來,囉嗦去,突然,他愣住了,說不出話來了。 此刻,舞臺表演已經到了高潮。 劇情來到終局之戰,已經金身飛升的劍仙,終於聽到愛人的哭訴,回來與愛人相會,卻遭遇魔道誅魔的追殺。 一群扮演魔道的演員,各自手持異型兵刃,與扮演劍仙的角色對峙;隻見劍仙抽出寶劍,隨手一指,魔道手中的兵刃全都瞬間消失了。 這個魔術引得全場喝彩。 還沒完,劍仙再一指,魔道眾魔身邊的車輛、裝扮成是魔獸的巨大道具、甚至魔道誅魔身上的盔甲和飾物,也瞬間消失了。 全場不但喝彩,而且哄笑起來;在觀眾們的哄笑聲中,扮演魔道誅魔的演員們,裝作狼狽敗陣,逃竄回後臺。 至此,戲劇效果已經拉滿,終於已經成仙的劍仙回心轉意,攜愛人共赴天庭,故事圓滿結束。 從最後這個魔術開始,周惟誌就閉嘴了。 寧寅宵注意到,周惟誌似乎有點傻眼,看來他是沒看明白,最後一個消失術的魔術是怎麼做到的。 直到舞臺燈光亮起,升起幕布,演員們謝幕,周惟誌還是楞嗬嗬地盯著舞臺,沒回過神來。 艾琳輕輕擦拭了眼角,握著寧寅宵的手說:“寧大哥,這出戲真精彩。我從來沒看過這麼棒的表演,真是大開眼界。” 陳青黛的煙熏妝已經花了,整個哭成了個熊貓眼,她一邊擦著鼻子,一邊搖著頭說:“我就看不得這個!那種會拋下老婆、獨自飛升的死男人真可惡。 要麼不要去愛嘛,要麼先分手再說嘛!話也不說清楚,就跑掉了,怎麼能這樣子啊!” 艾琳說:“好在結局是皆大歡喜嘛,最後不還是回來了嘛。” “回來了,但地位再也不平等了。那男人倒是成就了長生不老,可他老婆活不了幾十年,也就死了,結果還不是一樣。”陳青黛說,“ 要換我,要麼我不去沾花惹草;要是有了老婆,我寧肯不去成仙! 結局裡什麼帶著老婆飛升,根本就是騙人的!那男人從頭到尾就是個大騙子!” 艾琳微微點頭,不置可否,沒有接著說話。 其實,寧寅宵在心中,也是非常認同陳青黛的看法,如果換做他的話,也一定會是寧肯不飛升,也不會去辜負愛人。 不過,劇就是劇嘛,何必當真呢。 寧寅宵和艾琳在劇場的大堂裡休息,等著陳青黛去補妝。 寧寅宵仗著膽子,去拉艾琳的手;艾琳倒是很大方,溫柔地握住寧寅宵的手,使得寧寅宵一時心跳加速。 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寧寅宵傻傻地開口問到:“琳琳,那個……這周工作忙麼?” 艾琳還是那樣總是一臉溫暖的微笑,說:“不太忙。就是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情。” “什麼事情啊?” “前兩天,我接到通知說,千葉誠司和張雅蕓兩個人,同時退學了。” “哦?”寧寅宵故作驚訝地說,但他內心中非常糾結,從來不會說假話的他,既不敢、也不願去欺騙剛剛成為自己女朋友的艾琳,隻好閉嘴。 艾琳接著說:“我還很驚訝呢,問了教務主任,他說這兩人出國留學去了。 千葉誠司好像找到了個父親家的闊親戚,能夠安排去國外讀書生活;而張雅蕓也就跟著去了。 他倆還真是在交往呢,果然如你所說,兩人一起不見了,原來就是一起安排未來的生活去了,寧大哥,你說得真對!” “唔,嗯!”寧寅宵吭哧地應和著。 劇場的大堂裡,人都走光了,工作人員正在一個接著一個地關著燈。 陳青黛總算是補完了妝回來了,恢復了那個略帶浮誇,卻又不失精美細致的輕哥特風格的妝容。 “走啊,咱們吃夜宵去,我認識一家特別好的店!”陳青黛歡快地說。 “老周這家夥跑哪兒去了?沒跟你在一起?”寧寅宵問。 “廢話!姐們兒去的是女洗手間,他怎麼能跟我在一起?” “我去男廁所看看。”周惟誌沒接電話,寧寅宵就去男廁所找,也沒有。 突然,聽到劇場裡麵有人在大聲嚷著。 寧寅宵、陳青黛和艾琳三人尋聲又回到劇場入場口,推開劇場門,發現有個工作人員模樣的人,正在驅趕著周惟誌; 周惟誌正在狼狽地從舞臺上跳下來,灰頭土臉地往外走,一邊走一邊嘴裡還叨念著:“我就是好奇,看看……” “看個屁!”工作人員在舞臺上沖周惟誌的背影嚷著,“懂不懂規矩? 我們這幫變魔術的,門子都被你看明白了,我們以後還吃什麼?哪兒來的這麼沒素質的人!” 被擠兌了一通,周惟誌自知理虧,縮著頭往外走;和寧寅宵三人會合了,才故意若無其事地說:“我原本就是想看看,這幫人真小氣,不讓看……” 陳青黛不屑地說:“周乙己,你這個人號稱智商180,怎麼不通人性呢? 變魔術的走江湖人,就靠這點把戲竅門來混一口飯吃,你把人家的戲法都給刨了,人家還吃什麼?喝西北風去嗎? 你哪兒來的這股自以為是的優越感?真是討厭!” “我不是為了搶人家飯碗,我是科學家嘛,就是好奇,想不明白……” “還有你周教授想不明白的戲法?你不是超人大腦嗎?”寧寅宵也揶揄周惟誌。 “最後那個節目,太神奇了。”周惟誌低著頭、咬著指甲自顧自地說,“十幾把長短各異的刀槍劍戟,瞬間就消失了; 這還不算,那個兩米多高,木頭架子搭的、紙糊的‘大魔獸’,居然也瞬間消失了。 我原本還猜想,可能是像折疊雨傘的原理,可以一下子就被折疊起來;然而最後人們身上的盔甲也消失了。 唯一的解釋,是在舞臺後側有很多魚線之類的透明線,一下子把盔甲扯下去…… 可是,你們看到了盔甲離開身體的過程了麼?” 寧寅宵搖了搖頭。 “對呀,在我看來,盔甲也是瞬間就消失了。 這和那種變裝表演不一樣,盔甲已經隨演員轉換了很多位置,其中還有演員一度走錯了,但依然瞬間消失,簡直就像真的魔法一樣。 我實在是看不明白,甚至猜想,簡直就如同異世界穿越……” 已經完全陷入低頭沉思的周惟誌順口就要說出“異世界穿越者的金手指”來了,趁走在前麵的艾琳沒看到,陳青黛的高跟鞋重重踩在周惟誌腳上。 周惟誌這才恍然大悟自己失言,連忙說:“……如同電影和動漫裡演的魔法一樣。” 聽到周惟誌的話,寧寅宵也差點發作,但他卻感覺到,艾琳握著自己的手,稍微變緊了一些,她甚至開始輕輕地靠在自己的胳膊上了。 於是,寧寅宵沒有理睬失態的周惟誌,心裡全然都被甜美的愛情填滿了。 “周乙己,你讀書讀傻了?”跟在寧寅宵和艾琳兩人身後的陳青黛,一邊借著艾琳看不見自己的空當,對著周惟誌做著誇張的表情,無聲地斥責著,一邊說,“ 看個戲,不看劇情,非得盯著技術看,你腦子有病啊? 你簡直比寧老虎還直男,活該人家寧老虎有女朋友,你這個方腦袋的周乙己沒人要。” 知錯了的周惟誌,弱弱地連聲稱是。 而寧寅宵卻覺得,艾琳拉著自己的手更緊了,甚至她的手心都有點微微出汗了。 陳青黛對艾琳說:“琳琳,你看,還是寧老虎好,你可真有眼光。你別看他那傻樣子,正經是真性情的好男人呢!” 艾琳沒有回頭,微微點頭說:“是,寧大哥是好人呢。” 四人走街串巷,按照陳青黛的指引,來到胡同深處的一家不起眼的小酒館。 這家小店隻有三兩張桌子,卻泛著一股濃鬱的鄰家飯香。 點了幾樣小菜,又端上了熱氣騰騰的烤肉配黃酒,陳青黛主動拉著艾琳和寧寅宵,推杯換盞起來:“沒事,明天又不上班,咱們喝到天亮,車不要了,打車回去!” “哪兒能這樣呢,”艾琳笑著說,“飲酒要適度,酒醉要誤事的……” “琳琳,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我問你,”陳青黛拉著艾琳說,“你在城裡,有地方過夜麼?” “沒有,我住學校宿舍……” “那妥了,今晚你住我那裡!反正到驪山工業大學開車要好幾個小時,明天再說。”陳青黛大方地握著艾琳,一邊說,一邊斟上黃酒。 黃酒配炙子烤肉,是很古典的吃法,四個人吃喝得非常開心,越聊越熱烈,艾琳也漸漸變得不那麼拘束,開朗起來了。 陳青黛是個東北妹子,喝酒一向很豪爽; 寧寅宵能夠主動控製身體的循環係統,他一直悉心地叮囑自己的內臟,要加速代謝酒精,不要酒精中毒醉倒; 而令大家沒想到的是,艾琳居然也很能喝,她似乎一點都喝不醉,甚至讓寧寅宵感覺,艾琳仿佛有種本事,能把酒化解成水喝掉。 真是人不可貌相,這麼溫婉優雅的艾琳,喝起酒來毫不推脫。 陳青黛的那個“把艾琳灌醉,然後交給寧老虎……”的小陰謀,居然沒有成功。 最先醉倒的,反倒是周惟誌;周惟誌早早就趴到桌子上,一動不動了。 眼看時間要到夜裡一點了,小飯館居然變得熱鬧起來了;從迪廳和酒吧出來的人們,聚到這裡吃夜宵。 突然,小飯館門口響起一陣小小的騷亂。四五個胖大粗野的紋身男,推開小飯館的玻璃門,徑直向寧寅宵這桌走來。 “就是那桌麼?” “對!就是那個趴桌子上戴眼鏡的!” “揍丫挺的!讓丫搗亂!”一邊說著,幾個大漢就沖了上來。
第三十章 我的第1次約會是看演出。(1 /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