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木的自信不可能會悲傷,這不符合他被生活打擊到隻能努力閃躲、直至麻木的性格。 自信盡可能按照本能活著,隻要滿足最基本的生存要求,其他的一切都不敢奢望。 察覺到情況不對,自信環顧四周,本就家徒四壁,甚至連可以搶走的東西都沒有。 因為窮,躲過了一場家中物資被搜刮打砸的厄運。 來到隔壁,映入眼簾的,是滿地的碎片和倒在碎片中間的巴月。 自信趕緊上前,查看她的鼻息,非常微弱。 自信無需動用身為龍醫師的三龍神識,就知道她的身體情況。 她身上有淤青,地上有碎片,這裡想必發生過鬥爭吧。 確定巴月暫時沒有生命危險,自信將巴月抱起來,放到床上去。 自信現在沒時間去管地上的碎片,他要做的,先給三位陷入昏迷的“親龍”喂一些龍水。 四下尋找,在碎片中發現了一個破了邊緣的破碗,還能用。 自信拿著破碗,來到水塘,打了一碗龍水。 在沒有進食之前,龍水可以讓他們多活一點時間。 尤其是掀開巴月的黑袍,找到她乾涸開裂的嘴唇,自信心頭不由得疼了一下,針紮一般。 這是自己名義上的未婚妻,可自己卻沒有給她任何幸福,甚至讓她忍受那麼多的痛苦。 一邊喂水,自信望著地上的碎片,可以想見,當時的慘烈情況。 躲在黑色袍子中的巴月,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和那群比她稍微強一點點的龍族,守護最後的那點財產。 從現場來看,巴月可能就是“出手反抗”的貧民。 自信沒時間清理地上的碎片,他們需要食物,需要進食。 自信不敢放下藥箱,這可是他全部的收入來源。 放下它,被偷走了,被賣了,那就真的是陷入絕望的深淵無法自拔,隻剩死路一條了。 因為饑餓陷入昏迷,就是直接送到醫療中心去,營養倉中放一會兒,輸注能量物質,就能讓母女倆蘇醒。 可是不能,因為那高昂的費用,雖然隻是幾萬龍幣的治療費,不是這兩個艱難求生的家庭承擔得起的。 自信安頓好三條疫後龍,馬不停蹄離開,趕緊前往最近的交易中心,趕緊去買食物。 幾個實幣能買什麼果腹的食物?那自然是最便宜的糙米。 糙米,是糧食加工過程中產生的邊角料,一般是作為馴獸的添加飼料使用。 對於自信這樣的家庭來說,糙米就是他們果腹的主要食物。 買回來糙米,尋找一圈,鍋還在,要不然又要去周邊借東西了。 糙米味苦,加上龍水熬出來的,隻能是苦粥,就像這暗無天日的底層生活一般,每一口都是苦澀。 自信嘗了一口,生理的不接受,讓他差點直接吐掉。 強忍著嘔吐的沖動,自信麵色猙獰地將之咽下去。 幸好周圍沒有其他龍族,否則這一個細節就能暴露自信的身份。 將滾燙的苦粥吹冷,撬開虛弱父親的嘴巴,用小勺子,一湯匙一湯匙地喂了一碗。 吃了一碗苦粥,得到了些許能量補充,自然羅雖然沒有醒來,但呼吸強勁了許多。 或許再喂一次飯,估計就能蘇醒了。 自信沒想到的是,或許是因為身體虛弱吧,他的咳嗽竟然消失了。 服侍完父親這邊,自信轉戰到巴月這邊,一鍋苦粥看似很多,盛出來,隻有淺淺的三碗。 然後,撬開她們的嘴,給巴月母女倆也各喂了一碗。 可惜沒有胃管,不能灌進去,隻能一勺子一勺子喂食,要不然她們應該更早醒來。 相比較而言,巴月身體稍微強壯一些,一碗苦粥下去,她已經蘇醒過來。 看到模糊的麵孔,心裡安定,不由得詢問。 “自信哥哥?” 高度近視的巴月看不清自信的臉,但她伸出纖細的胳膊觸摸丈夫凹凸不平的臉龐,扯出了一個虛弱的微笑。 “嗯。” 自信簡單地回了一個字,便不再言語。 剛剛,他又查看了一下巴月的傷勢,好在都是表皮淤青,沒有什麼大礙,再休息一段時間,應該就會消掉了。 兩條龍相顧無言,氣氛卻溫馨甜蜜。 “我還有點事情要辦,你先休息吧。” “父親那邊你不用擔心,他已經吃過飯、喝過藥了。娘親這裡你也不用擔心,也吃過飯、喝過藥了!” 自信立即握住巴月細弱的小手,將它從自己臉上拿下來,塞到被子之中,讓她好好休息。 自信要乾什麼? 求一條生路。 他們都是疫後龍,是沒有利用價值的龍族,神龍府也不會在他們身上花費更多的龍幣。 在神龍府看來,這些就是無法創造任何價值的累贅! 如果苦力營願意收這些隻剩部分勞動能力的龍族,神龍府會毫不猶豫地將他們全部“搞”到苦力營。 也不是沒做過類似的事情,隻是苦力營那麼苦,高強度體力勞動,幾乎沒有幾條疫後龍能堅持一旬,就死了。 隨著一碗濃粥下肚,巴月的身體稍微恢復了一點。 見自信要走,想要起身相送,卻連撐起自己身體的力氣都沒有。 本來,自信的計劃是待一天就走,就目前這個情況,他必須得做點什麼了! 自信將巴月按了回去,叮囑她好好休息,便起身離開。 自信背著藥箱來到馬邁街,還是老樣子。 先被搶劫一番,把剩下的一點草藥賣了不到一千龍幣,返回家中。 這一次,他並沒有直接把龍幣交給父親或者巴月,而是給他們又做了一頓飯。 糙米中加上一些蔫吧的野菜草藥,撒上鹽巴,這能更好地幫助他們恢復身體。 此時的養父自然羅已經蘇醒,咳嗽不斷,嶽母同樣如此。 巴月的情況要更好一些,她已經可以斜躺在床上了。 伺候著他們吃下去後,背上采藥箱,自信低著頭,問清白綾的居所,隻身前往。 自信自嘲,自己這種怯懦的性格,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來呢? 被生活逼到墻角的他,還有什麼辦法呢?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 自信出來的時候,全身上下滿是淤青,腦袋更是鼻青臉腫,好在家裡都看不見,希望那些惡霸說到做到。 他自信跪在地上求惡霸白綾不要在騷擾他的家,也不要去騷擾他的家庭。 主要是養父、嶽母和巴月,為此,他會把每次外出采藥得來的龍幣上交一半。 惡霸白綾也沒說同意或者不同意,招呼小弟上來就是一頓毒打,然後收了自信顫巍巍上交的五百龍幣。 對於這件事,自信就像沒發生一樣,沒有對家裡的任何龍族提起,也無需提起,徒讓他們擔心罷了。 自信還清晰記得,白綾在他臨走前的一句話:“我稱霸,那就是新規矩。” 新規矩,哪來的新規矩,不過是倒退回到了“恃強淩弱、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罷了。 當神龍府的正規勢力退卻,黑惡勢力就會滋生,用最殘暴的手段,維持這裡的統治。 自信能看透這些,卻無力改變什麼,因為自信這個身份,不是來改變底層的,而是一條逃生通道。 何況,自信也不打算改變什麼,那是神龍府推卸的職責。 第二日,吃了糙米乾飯的巴月顫顫巍巍地扶著墻壁,可以下床走路了,隻是身體依舊虛弱。 自信難得多陪了這條小母龍一日,雖然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話題可以聊。 大部分時間都是自信在講他所見的大山、大河、湖泊和定居在那種世外桃源的美好願望。 巴月則靜靜地看著未婚夫,為自己繪畫美好的未來。 “月兒,你還是虺龍對吧?” 自信低著頭,問道。 “自信哥哥,你可千萬別做傻事,獸甲是我們可遇不可求的東西!能和自信哥哥在一起,巴月此生無憾了!” 巴月困頓,卻也冰雪聰明,她一聽自信這話,立馬清楚自信要乾什麼。 虺龍隻能活十世,這是神龍界的自然定律,誰也無法改變。 若想活得更久,唯有放手一搏,成為蛟龍,才能更上一層樓。 那之後,會有百世壽命。 當然,這種暗無天日的生活,隻需要忍受十世的煎熬,就能得到解脫,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那似乎也是一種幸運。 生活如此困頓,難道他們就不能自我了結麼? 惡霸白綾不允許,神龍府不允許,十一號神龍更不允許。 十一號神龍為了準備戰爭,製定了多生多養的政策,每一條龍族都非常珍貴,即便是疫後龍。 神龍府每鱗都有考核指標,若是龍族數量下降,他們也會跟著遭受懲罰,他們也不許疫後龍自我結束。 至於新晉惡霸白綾,死去的疫後龍還有什麼價值,隻有活著的疫後龍才如同韭菜一般,可以一茬茬收割。 “我是什麼水平,我怎麼敢做傻事?我隻是在想,如果我足夠幸運,遇上了一些即將死亡的野獸,拔下它們的獸甲,我們不就可以晉升蛟龍,活得更久遠一些了麼?我們還沒有到湖邊搭建小屋,過我們想要的日子呢!” 自信麻木的臉龐上,似乎升起了一種叫希望的東西,那是他們這種層次的龍族不該有的奢望。 自信在巴月熟睡的時候離開了,留下了兩百實幣,其行為堪比渣男。 但是,巴月強忍著淚水,生怕自己裝睡不成功,讓自信哥哥有太多的牽掛。 從自信換回多眀,他的情緒還是久久不能平靜。 這已經不能用生活以痛吻我來形容了,即便是被命運扼住咽喉也不如,而是被現實反復折磨捶打。 這並不是為了歷練巴月他們,讓他們可以過得更好,隻是出於單純的作惡的快樂,讓他們苦苦掙紮罷了。 我是多眀,我是多眀,我是多眀,忘記巴月,進入另一個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