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鎮上麵包師開的小酒館裡，大家討論的話題比往常多了一個： 　　“聽說了嗎，領主大人要收稅了！” 　　“知道了，知道了，鎮上每個人都知道了，下午礦工隊的小石頭敲了半天門，硬是讓我把所有事情聽完才肯走。” 　　“什麼礦工隊，那是衛兵隊！你忘了？領主把原來的巡邏隊全都抓到礦裡去了，然後從原來的礦工裡選了十個人，新的衛兵隊全都是礦場上的老實工人，現在他們和過去可不一樣了！” 　　“好了好了，都一個樣，不過他們說的真的假的，隻要明天後天去交齊人頭稅和去年糧稅，就可以免去窗戶稅、門稅那一大堆？” 　　“是啊，我也聽來我家那個在巡邏隊的這麼說，要是是真的，我就馬上回去湊錢，以前瑪麗還說屋子裡太暗，白天都看不清東西，等這回之後我一定要在家裡多開幾個窗。” 　　這時候有個老人哼了一聲——可能是被前任男爵害慘了——沒好氣地說了一句： 　　“哼，誰知道領主會不會先讓你多開窗，之後再收窗戶稅。” 　　“那你把前幾天講故事的銅幣都拿出來給大家喝酒！” 　　一聽到有人說要老頭子請客，大家哄堂大笑，紛紛起哄讓那個懷疑領主的人請客喝酒。 　　“哈哈哈，是啊你這老東西也太不厚道了，男爵大人好心送我們銅幣，你搶著上前講故事，現在男爵大人按照慣例收稅，你一個農奴還不樂意了。” 　　“就是就是，要我是男爵，就該把你這種不老實的家夥吊在外麵的架子上過一夜！” 　　“還有你前天說的那個會飛的狼，怎麼可能有會飛的狼嘛，鎮子上人這麼多，除了你誰也沒見過！” 　　在一片哄笑之中，說領主繼續收窗戶稅的酒客漲紅了臉，說什麼“貴族都一樣”，“男爵現在還隻是個孩子”，引得酒館內一片笑聲。 　　笑過之後，一個衛兵隊家屬跟大家小聲說著“內幕消息”： 　　“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這是男爵大人看咱們前幾天故事講得好，很聽話，這才減免的，我家的那個衛兵隊私底下和我說，前幾天一直在領主身邊的聖騎士見證了領主的承諾，那可是聖騎士！” 　　“聖騎士？那種大人物不都在教會嗎？” 　　“哎呀你這都不知道？平時領主出門的時候旁邊那個盔甲騎士就是聖騎士，叫雷納德，據說還是他把領主帶大的，因為發誓要保護好男爵大人，專門從王都跑到我們這。” 　　“我聽說過，聖騎士的誓言可嚴格了，見證了就不會違反！怪不得我們這小地方會有聖騎士。” 　　“真的假的？” 　　“哼，反正我是信了，交完稅回家就開窗，鞋子也不用藏起來了。” 　　“好，我這次就信你一回。” 　　“什麼信我啊，是信男爵大人！” 　　“好，敬男爵大人！” 　　“敬男爵大人！”x N 　　— 　　第二天一早，起床後的李昂簡單洗漱，一邊吃麵包一邊聽迪斯馬斯跟他匯報昨晚酒館裡的對話。 　　小酒館的老板就是鎮上的麵包師——由領主特許的，為鎮上大家烤麵包的人，作為實質上的領主附庸，在迪斯馬斯第一次要求他匯報的時候很識相的全盤托出，他覺得這和他過去為管家做事一樣。 　　很快，他就發現，新來的這個領主和過去的老領主不一樣，迪斯馬斯這個盜賊和管家也不一樣。 　　他居然真的給錢買麵包！ 　　麵包師在鎮上呆了這麼久，第一次看見給錢的貴族，過去老莫特男爵會以“這是農奴的義務”為由讓麵包師免費定時提供餐食的同時，還會因為特許麵包經營權額外收他一筆稅。 　　在接過迪斯馬斯遞過來的銅幣之後，麵包師在櫃臺前看著銅幣，靜坐良久，他突然覺得過去管家怎麼就那麼可惡，還有管家的走狗那群巡邏隊，對，走狗巡邏隊！ 　　等到第二天迪斯馬斯來打探巡邏隊消息的時候，他驚訝的發現那個麵包師居然提前準備好了所有巡邏隊的惡行和罪證。 　　從那之後，迪斯馬斯就每天過來收集消息，順便把城堡一天的麵包都買好，讓李昂起床吃早餐的時候一邊吃小酒館的麵包，一邊聽小酒館的消息。 　　回到現在，在聽完迪斯馬斯匯報的、麵包師收集的關於稅收的討論之後，李昂覺得自己前幾天的行動還是有效果的，他打撒銅幣收集故事就是想效仿商鞅南門立木，求的就是一個取信於民。 　　現在一旦有人說他不好，大家就會起哄讓說他壞話的人把錢吐出來請大家喝酒，這就是李昂作為領主仁慈的一麵被大家認可的體現。 　　再加上這次稅收減免，以及明天計劃中，自己和雷納德埃德蒙他們安排好的“戲劇”，應該能讓自己寬容仁慈的形象達到一個高峰，讓領民更加愛戴自己。 　　想到這，李昂也不禁有些哭笑不得，收稅能讓自己形象更好，放在前世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但事實就是這樣，人和人的差別都是比出來的，隻要你的前任足夠壞，足夠惡劣，你稍稍有一點做好事的傾向都會被人們大家歌頌。 　　在最開始計劃稅收的時候，李昂還打算按照老男爵留下來的賬本去收，結果在他看到窗戶稅、門稅、鞋子稅、襪子稅甚至褲腰帶稅之後，他當場就無語了，決定直接推倒重來。 　　這就是為什麼李昂提前半個月收稅也能被大家支持的原因：你要收人頭稅和糧食稅，領民肯定不願意，但你要是還收窗戶稅、鞋子稅、褲腰帶稅，那他們就會求著你隻收人頭稅糧食稅。 　　本來，李昂還打算更激進一點，免掉人頭稅，隻收糧食稅，因為在李昂的規劃中，莫特領地雖然沒有大河，但靠海，完全可以建造一個貿易港口，然後鐵路運輸，這就需要吸引大量的人口，人頭稅是絕對不能收的。 　　而且稅收的一多，農奴們就需要用糧食來抵扣，現在李昂要那麼多糧食也沒用。 　　畢竟領主府人也少，吃不了多少，之後他打算推行商品經濟，僅有的雇員衛兵隊們，之前當礦工的時候也發的是貨幣，所以給衛兵隊發工資不需要實體糧食。 　　隻是根據迪斯馬斯前幾天收集到的民意，領主不能太壞，也不能太好，你要是取消太多稅收，他們就會懷疑領主有別的計劃，找書苑 www.zｈａoshｕyuan.ｃom 或者之後會加回來，李昂就隻好含淚收稅了。 　　並且在雷納德的訓練下，讓衛兵隊親自上門告訴每一個鎮上居民收稅“優惠”策略，順便還簡單摸了底，做了一個小規模人口普查之後，李昂對民情就更加有底了。 　　就算少量人選擇現在不交，但這也沒關係，大不了半個月後含淚多收點錢，說過收雜稅，就一定要數數他們有幾根褲腰帶。 　　除此之外，李昂高興的原因還有一個：作為領主，第一次收稅他打算親自坐鎮，親自參與埃德蒙他們安排好的“戲劇”中，這樣就可以不用參加今天的騎士訓練了。 　　--- 　　前幾天就開始渲染，加上昨天正式通知，大冬天的也都沒事乾，鎮上的居民有一小部分都選擇來提前交稅。 　　大部分居民還是選擇等待一天，看看領主會怎麼做，反正通知說這三天交稅就行，拖一天是一天。 　　而且，前幾天領主發的錢是小錢，今天收的是大錢，真談到錢的事情，人們還是選擇更保守的策略。 　　前往城堡方向的鎮民們一大清早就發現，城堡前的廣場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小攤子，訓練了三天的衛兵隊們站成兩排，形成一個小小的通道，盡頭是新來的男爵大人以及他忠誠的聖騎士。 　　李昂坐在椅子上，拿著五年前的人口統計表嫌棄的拍了拍，要不是昨天讓迪斯馬斯和雷納德帶著衛兵隊上門查戶口，李昂也沒辦法掌握真實的人口情況。 　　隻有真實的數據，才能收到稅，才能讓領民心服口服，也才能讓他們感覺自己在領主的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