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族疆域遼闊,其中三分之二的土地被泰朝占據。 剩下三分之一的土地又被四個小國瓜分,分別是回紇汗國、烏蘇國、西夜國和東胡國。 從占地麵積便可看出,泰朝便是當今人族中最為強盛的王朝。 泰朝建國九百餘年,傳到今天,已是第十五任皇帝。 說起泰朝,就不得不提起關於泰朝皇室的一樁傳世美談。 泰朝國姓赫連,九百年前開國始祖赫連承由北方的朔州起兵,率領一支五千人的騎兵隊東征西討,僅用了十八年便統一中原九國,結束了人族大陸群雄割據戰亂不堪的年代,建立了大一統的大泰帝國。 俗話都說打天下容易守天下難,可那赫連承打起仗來運籌帷幄,治起國來更是英明神武。 削諸侯、強集權、改田製、輕徭役、重人材、懲貪腐,一條條治國安民的良策推行下去,又用了不到六年時間,大泰朝便國富民強政局穩固了。 以至於百姓提起這位開國的明君,無不感嘆他老人家是天神下凡來拯救蒼生的。 赫連承殯天後取廟號為泰高宗,謚號九天大聖至徳神武孝皇帝。 從廟號謚號也可以看出後世子民對他的無限尊崇。 俗話又說了,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就是說一個能力出眾的人,他成就的基業,為後世留下的恩澤,幾代就耗盡了。 這在皇家尤為常見,前麵幾代是明君,再往後就一代不如一代。 可是現實又一次打了眾人的臉。 大泰朝的皇帝硬是沒有一個不聖明沒有一個不賢能的,簡直和赫連承是一脈相承。 別的朝代出現三兩個盛世便已是罕見,但是泰朝卻是代代都是盛世! 所以可能是赫連一脈的功德感動了天帝,泰朝的皇帝沒有一代是老皇帝駕崩,新皇帝才即位的。 而都是老皇帝活太久了,當皇帝當膩了,主動讓位給太子的! 讓位的老皇帝便成了太上皇,紛紛追隨赫連承的腳步進入大相國寺吃齋念佛不理俗世,因此大相國寺也有了太上皇寺這個別稱。 當今皇帝名叫赫連琰,年號景元。 是泰高宗赫連承的第十五世孫,同樣是個文治武功的好皇帝。 但是比起祖輩,他就顯得有點好大喜功,年僅三十有六,便早早定下了自己的廟號——泰宣宗。 朝中眾臣雖覺不妥,但是這畢竟無傷大雅,也就懶得進言了。 於是赫連琰就成了泰朝首位還健在,就有了廟號的皇帝。 在返回開源縣的路上,左昂和李望同乘一騎。 李望打開了話匣子,開始給左昂介紹人族的“常識”,以免他日後一問三不知,丟了李冰凰的臉,畢竟他現在也是郡主的小跟班了。 已經可以看到城門,距離關城還有一段時間,三人俱是放緩了步伐,悠閑地信馬由韁。 李望剛長篇大論地介紹完了泰朝的歷史和近況,說得口乾舌燥,拎起水囊就往嘴裡灌,還不忘把李諾拉了過來,讓她代為解答左昂的疑問。 李諾不情不願,但還是靠了過來,對左昂道:“你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問吧。” “哦,之前說到修行的等級,不知這妖物是否也有等級區分呢?” “那是自然,妖物等級分為,灰心怪,白衫怪,黃頁怪,黑影怪,厲鬼怪,攝青怪這幾類。” “我猜不是所有妖物都是有智力的吧?” “不錯,一般來說,從白衫怪開始,妖物才有了意識和智力,等級越高越難對對,所以鎮魔寺有專門的線報部門,專門搜集線索評估等級,好讓我們能夠派出適當的人手前往剿滅。” “我和你們回去,是不是也能加入你們說的鎮魔寺了?” “這個你放心,你能力特殊,又是郡主看中的,她一定會給你在第二班謀個席位的。” “郡主還說我剛好可以趕上王靈官的入學考試,這王靈官是什麼地方呢?” “王靈宮有些復雜,一兩句說不清楚,簡單來就是天下修行者夢寐已久的學府,從王靈官出來的,境界最低者都是下七境的第六重——玉虛境!” 這玉虛境究竟有多厲害,左昂也沒個具體概念,隻是聽李諾的意思,大體是很厲害就對了。 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左昂是個不為所動的模樣。 “如此說來,郡主和兩位姐姐也參加過王靈宮的考試嗎?” 李諾得意道:”我家將軍大人便是師出王靈宮,我們三人從小就是在將軍指點下修行,自然沒有必要去參加考試了。“ 左昂道:”將軍大人的修為想必也是極高了?“ 李諾忽壓低聲音嚴肅道:“我剛說的那從王靈宮出來的境界最低者,便是我家將軍了。以後見到將軍,你可千萬別提這事,切記!” 左昂有些尷尬地看了眼李冰凰的背影,還好她似乎沒有聽見。 李望此時喝飽了水,又加入了進來。 “最低又怎麼樣,還不是玉虛境,天下玉虛境又有多少人?將軍他就是對自己太嚴苛了。” 李諾點頭道:“誰說不是呢,可誰叫將軍最敬仰的人就是九炁真人,非逼著自己到達他老人家那樣的境界。” 左昂從李望背後探出腦袋問道:“九炁真人?這又是誰?” 李諾道:“就是王靈宮的宮主,名叫丘疾,道號九炁真人,也是這世上唯二到達修為頂峰道德境的其中之一。我泰朝這麼多年國泰民安,也是多虧了這位丘真人坐鎮,才讓周邊小國不敢造次。” 左昂問道:“其中之一?那還有一位是誰呢?” 李望回頭沖他比了個噤聲的手勢,臉上露出了個故作嚴肅的神情。 “噓!你以後記住,那一位,在泰朝的地界,是提都不能提的。” “這是為何?” 讓你別提你還問!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你隻需要記住,如果你在京城提到了那一位,你被人當街打死了,官府可都是不會管的!所以最好的就是壓根不知道那位的名字。” “這麼嚴重嗎?”左昂嚇了一跳,趕緊啞著嗓子小聲問道,“京城是不是規矩很多啊?姐姐你快給我講講。” 李望把手捂在嘴邊,神神秘秘得把身子往後仰,好讓左昂方便把腦袋湊近些。 “還有一條規矩,那就是如果你個臭猴子再叫我姐姐,我現在就打死你。” “唔,還有這樣一條......誒,不對......”左昂本來還在認真地點頭附和,突然反應過來了,大睜著眼睛不知這種情況下該是什麼表情合適。 李諾也閉著眼頻頻點頭道:“說得對,這一條很重要,你一定記牢,否則打死你的還有我一份。” 原先麵對的都是森林族那些快言快語的直腸子,左昂哪裡見識過人族少女百轉千回的小心思,誰能想到尊稱一聲姐姐,還會有人不高興?又誰能想到前一刻還笑嘻嘻的少女,眨眼的功夫就冷著臉發了脾氣? 剩下的路程,左昂便一直重復著道歉的話,急得滿頭大汗,可好像卻起不到什麼作用。 開源縣,是位於泰朝南部的一座邊陲小城,仗著土壤肥沃交通便利,雖地處偏遠,但百姓生活尚算富足。 泰朝重商,且無宵禁約束,集市常是三更方盡,五更又復開張。 但是這開源縣卻是個例外,左昂他們入城時方是酉正,南方夏季日頭又長,天色尚且明亮,可街上的販夫走卒卻不見了行蹤,店麵也紛紛掛上了打烊的牌子,這可能是由於近日妖物橫行所致。 前次李冰凰她們來,心急除妖,行得匆忙,先前也沒有在縣裡逛過,如今閑下來了才發現,竟是想給左昂換身像樣的行頭都找不到去處。 左昂身上穿的還是森林族那套衣服,說是衣服,充其量也就是幾塊遮羞的皮子而已,甚至還打著赤腳,在入城的時候自然也成了守軍重點盤問的對象,煩得李冰凰她們都想扔下左昂自己先走了。 好不容易找到家正準備關門的成衣鋪,李望拽著左昂土匪似地沖了進去,用身體卡住了即將關上的門,嚇得夥計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 麵色不悅的少女們一遇到采買衣物立刻變得笑逐顏開,李望和李諾嘰嘰喳喳得為左昂進行了精心的搭配。又把他推進了試衣間,讓他趕緊把身上那土不拉幾的衣服換了。 及至左昂換好衣褲走出來,李望和李諾都是不由得贊了一聲連連點頭。 左昂身穿素色絲帛窄袖圓領袍衫,上用金線勾勒祥雲紋路,腰係黑色革帶,足蹬黑色金邊長靿靴,側麵還繪有金色瑞獸騰雲揚爪,活脫脫一副富家公子打扮。 頭發半披半束,雖不著發飾,但比起平日披頭散發的模樣已是清爽許多,也終於將他的整張臉展露了出來。 鼻梁如群山般立挺,更顯眼眶深邃,一雙清泉星眸波光流轉,有少年的神采飛揚更有孩童的稚氣純樸,瘦削的雙頰和他健碩的身姿有些不相襯,但是差異碰撞間卻使他有了柔美和英朗兼具的俊逸。 李望滿意得上下打量著他,還動手在他的肩頭拍了拍,笑道:“小模樣不錯嘛,合格了,你有資格給郡主當跟班了。” 店夥計搓著手迎了上來,見著客人滿意,他也是很懂眼色地拍上了馬屁:“這位小哥氣宇軒昂長相出眾,三位小姐貌美如花宛若天仙,這長的好看的人眼光也是真好,不是小的吹牛,這整個縣的達官顯貴都隻認我家的這塊牌子。” 人都是喜歡聽好話的,舉拳不打笑臉人,對於輔國大將軍府出來的幾位也不例外。除了李冰凰抱著肩膀無悲無喜,另外三人都是個春風得意很受用的模樣。 李諾故作謙虛道:“店家小哥不必如此客氣,這一身我們很滿意,不知價值幾何?” 店夥計諂笑著伸出一兩個指頭道:“不多不多,就二兩銀子。”要知道按照泰朝的物價,一兩銀子都能買一千斤大米了,在這邊陲小縣城裡,二兩銀子的衣服簡直天價,不知道這店家是不是見李冰凰等人衣著華貴,便想趁機抬價。 不過,按理來說,二兩銀子對於百姓來說是一大筆錢,對於官居正二品的輔國大將軍的女兒和侍從來說,也就是九牛一毛,偶爾被多騙些錢財也不會多眨一下眼睛才對。 但是聽到這個價格,左昂和那店家就看到李望和李諾的笑容凝凍在了臉上,兩人僵成了兩根木頭,呆滯得一齊回頭看向了李冰凰。 李冰凰畢竟貴為郡主,不像兩位侍從這般沒見過世麵。 放下胳膊,輕咳一聲,她從墻邊走到近前。 店夥計立馬又將諂笑的麵孔對準了李冰凰,知道這位才是真正的金主。 “這衣服看著是不錯。”李冰凰伸手在左昂的袖口上摸了摸,摸得左昂彈簧般把腰桿挺直了。 她沒在意左昂的不自在,麵不改色繼續道:“不過這買合適的衣物,還是多試幾套為好。” 店夥計點頭哈腰附和道:“這位小姐說得對,您還看中了哪件,小的給您拿來。” 李冰凰依次指了指角落冷宮裡的袍衫、長褲和靴子,都是黑得老氣土得掉渣的款式。她問道:“這幾件一起,價值幾何?” 店夥計遲疑了,他皺著眉打著牙花子道:“嘖嘖,這些啊,一直賣不出去,在這裡放很久了,一起......五百文吧,不過這也和這位少年英雄的氣質不......” 李冰凰抬手打斷了店夥計的話,用她郡主專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語氣道:“三百文!” 店夥計結巴道:“行是行,可我的意思是......” “我買了!付錢!”李冰凰仍是不給店夥計說完的機會,沖李諾一揮手,便昂首向店外走去,嬌小的身子硬是走出了個雄赳赳氣昂昂。 於是,左昂的造型就從富家公子哥變成了牽馬墜蹬的小仆從。 還好他也不在意,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畢竟是第一次穿人族的服飾,穿什麼都覺得新鮮的很,看看褲子、摸摸衣袖,他倒是自得其樂。 街市關門閉戶,尋個落腳的地方也是費了一番功夫。 好容易找到家小客棧,幾人將馬匹遞給雜役送去後院照料,四人進入正堂,尋了個靠窗位置落座,點了水晶龍鳳糕、菊花餅和酪櫻桃這三道點心,又點了龍井蝦仁和茼蒿豆腐丸子湯兩道熱菜,又擔心左昂人高馬大的吃這些女子口味的食物吃不飽,又給他單獨點了一大碗羊肉麵片湯。 這些菜名左昂聞所未聞,倍感新奇。其實自打進城以來,他的眼睛就沒休息過一刻,目光興奮且熱烈地注視著路過的每一間屋舍和每一個行人,不,不是注視,而是欣賞,他在欣賞這裡的一切,欣賞這個自己睡夢中幻想過無數次的新世界。 就比如現在,他依然沒有平復下激動的心情,繼續欣賞著這客棧內的一切。 於是他就看到了很古怪的一個人。 那人一身灰色的袍衫,袖口極大,從裡麵伸出的手瘦成了皮包骨,臉頰也是凹陷下去,看上去像是餓了十天半個月。 花白的頭發表示他已經不年輕了,此時正用他枯骨般的雙手自斟自飲。 他喝酒的頻率很快,一杯酒剛斟滿就仰頭喝乾,也不喘口氣就繼續斟下一杯。 左昂看著他,他也看著左昂,雙方目光接觸的一剎那,他先開了口。 “這位小兄弟,你也是奔著那件事來的嗎?” 他手臂揮動,長袖振風。 人已是到了左昂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