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1出鬧劇(1 / 1)

遺禍千年 裡卡舞乾戚 7154 字 2024-03-17

等到進了正堂,左昂的不安感進一步加深了。   堂內分兩側擺了五張桌子,坐了六個人。   有的伏桌大睡,有的麵沉似水,有背劍的,有負刀的,甚至還有一對長相近乎一摸一樣的雙胞胎男子,麵色如雪一般瑩白,白得透明,藍眼睛尖耳朵,滿頭銀發,在頭頂綁了個道士的髻子。   竟然還有冰靈族的人來!   左昂隻在書本上看到過關於冰靈族的介紹,書中所寫便是這個模樣。   此一族居於北方以北的極地冰原,於人族常年通商頗為交好,但也隻是在北方地區活動頻繁,沒想到今日在此也能遇到。   家丁又抬來兩張桌子,杜承良拉著左昂坐一桌,最尾端的一桌留給了李冰凰三人。   左昂本不想離開李冰凰,但是轉念一考慮,覺得和杜承良坐一起還能打探些江湖情報,便也不多說什麼了。   落了座,也寂靜了。   正中空著一把太師椅,想必是在等張首富的到來。   等待,漫長的等待,所有人都一聲不吭,隻有那呼呼大睡之人發出響亮的鼾聲。   忽然他噎了一下,一口氣喘不上來,把自己憋醒了。   揉著惺鬆的睡眼,他伸個懶腰,打了個嗬欠,一股濃重的酒臭彌散整個房間,所有人俱是掩鼻皺眉。   這人衣衫襤褸,腳上的草鞋破了洞,露出了大腳趾,手上臉上滿是汙垢,旁人一眼便能看出,他是一名乞丐。   這乞丐抓了兩把茅草般的頭發,睜開一對小眼睛打量了眾人一圈,似乎酒意尚濃,眼睛發花,他又用力揉著眼睛搖搖晃晃站了起來。   他沖著門外大叫道:“人呢?酒呢?快來人給老子上酒!”   仍是那家丁陪笑著上前應和,轉身小跑出去準備酒菜。   “這家老爺,太沒有禮貌!請我等好漢來此,別說吃食了,連口小酒都不給,真他娘......真他娘......嘔......”他醉醺醺得在堂內東倒西歪,突然撲到一人麵前,扶著那人的桌子就作了個嘔吐狀。   那人身材中等,上半身又寬又厚,隔著衣服都能現出他發達過頭的肌肉。   見到乞丐突然來這麼一出,他嚇得往後躍出一大步,指著乞丐的鼻子怒斥道:“你這乞丐怎如此無禮!就不怕灑家打死你嗎?!”   乞丐乾嘔了兩聲,還好沒吐出來什麼醃臢之物。   抹了把嘴巴,他呲著一口大黃牙笑得不知何謂羞恥:“吃多了就拉喝多了就吐,天經地義人之常情,何談無禮呢?”   那肌肉漢子見乞丐還敢嘴硬,上前一把拿住他的衣領,就揚起了拳頭,怒道:“好個無賴,還敢在此胡亂放屁!”   乞丐見他真要動手了,立馬認了慫,身子成了一灘爛泥,往那肌肉漢子身上倒去,口中還哭號道:“殺人了,殺人了,嗚嗚嗚,老乞丐都這麼可憐了,還有要被人欺負,你打死我吧!打死了我也省得在世上遭罪了!”邊哭著邊用腦袋在漢子前胸亂蹭。   有時候這潑皮無賴是最難對付的,打他吧,有損自己的名聲,不打吧,心裡又實在憋屈。   肌肉漢子舉著拳頭,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眼看著其餘眾人都盯著他們,臉上似笑非笑,都是個看熱鬧的模樣,心裡就更覺丟人。   無奈之下,他一把推開乞丐,頓足道:“罷了罷了,灑家不和你計較,快快離去吧。”   乞丐聞言,立刻又笑了出來,拱手道謝:“多謝好漢不打之恩。”   雙方各退一步,此事看起來就算是了了。   忽有一人仰天大笑,竟是那客棧中襲擊左昂的劉熹。   他本坐在左側首位,雙手交叉隱於衣袖之中,閉著眼睛不動不言。   此時突然發笑,讓堂內站著的兩人俱是住了腳步,一起向他看去。   “哈哈哈哈哈,我還道‘六臂飛熊’彭震南是多了不起的英雄,沒想到竟如此平庸。”   被乞丐糾纏,又被人當眾嘲笑,彭震南真覺得無名火要從大光頭上噴出來了。   他手指劉熹,軒眉怒道:“劉熹!灑家和你無甚過節,你為何要出言辱我?”   劉熹不屑地撇了他一眼道:“辱你?眾目睽睽下被人取了錢袋尚且不知,說你平庸,已是客氣了。”   聽他說起自己的錢袋,彭震南下意識摸了下胸口位置,一摸之下竟變了臉色!   本來好端端揣在胸口的錢袋果然不見了!   再看那乞丐,被人戳穿也不惱怒,呲著牙沖劉熹拱手奸笑,絲毫不理會咬牙切齒就要向自己沖來的彭震南。   手臂上青筋暴起,拳頭周圍空氣波動可見,是他的拳上已注入了昊元靈力,加熱了周遭空氣所致。他這次是動真格的了。   又有一人加入了這場鬧劇。   那人身材矮小,如果不是看膚色太黑麵相又極為成熟,準會被當成個孩子。這人膚色黑,衣服黑,露出來的雙手更黑,簡直像是燒火棍成了精。   他聲音尖利,聽起來很刺耳。   “蠢貨,你就沒想過,能取你錢袋他就能取你性命,‘踏浪無痕’徐廣的手段你都認不出,還是回娘胎裡重造吧!”   徐廣?那乞丐嗎?   踏浪無痕,這名字聽起來還挺文雅,怎麼卻是這麼個人呢?   左昂看得津津有味,這些熱鬧在森林族裡可是見不到的。   湊近了杜承良,他壓低聲音問道:“杜大哥,你認識那乞丐嗎?”   杜承良道:“原本不認得,可要是真如那矮子所說,是徐廣,那我就聽說過了。他是個江洋大盜,平生所取財物數不勝數,按理說該是很有錢才對,怎麼還會是個乞丐?”   左昂道:“這賊很厲害嗎?怎麼看這個叫彭震南的,好像真的怕了。”   順著左昂的目光看去,彭震南在聽到徐廣兩個字後真的成了泄氣的皮球,拳頭雖然還攥著,但是腳下卻是一步都不敢往前走了。   杜承良道:“別看他是個賊,但是據說修為極深,曾經有仇家找他尋仇,一行十個好手,全部被他穿透咽喉而亡,大家猜測,那時他的境界就已經是太妙境了,如今隻怕是更高。”   左昂正欲再發問,堂內局勢又再起了波瀾。   原來彭震南知道徐廣不好惹,但這口氣也咽不下,於是便遷怒到了那矮子身上。   雙臂熱流纏繞湧動,他大吼一聲飛略而起撲向那矮子,聲勢迅猛猶如下山猛虎。   這“六臂飛熊”看來也不是什麼無能之輩,就連杜承良看了都贊道:“好渾厚的靈力,看來他的境界也即將突破玉寶境了,隻可惜......”   左昂正想問他可惜什麼,視線從堂內移走了一瞬,可就是這一瞬,那兩人便分出了勝負。   對局的兩人成了兩尊石像,一動不動。   彭震南是個揮拳擊出的動作,拳頭在那矮子麵前一寸處停住了。   那矮子也不離座,神色如常,隻是右手成掌,平淡無奇地舉著。   這時左昂也才看清,原來他是戴了副漆黑地手套,似有黑甲覆蓋,指端尖銳。   他們二人為何會不動呢?   視線如果放遠點,往彭震南身後看去,便會發現其中原因。   在彭震南身後七步之處,是大堂的雕花立柱,柱下擺著張桌子,坐著的是一名背負長刀的男人。   當然,左昂並沒有注意那個背長刀的男人,這也難怪,任誰看到那環抱粗細的柱子上憑空出現一個透柱而出的巴掌印,他也沒心思關注其它了。   常繼春是懶得動,而彭震南是被嚇傻了,一動也不敢動!   “嗚呼,這‘奪魂手’常繼春果然了得,看來起碼也是個大成的太妙境了。”杜承良帶頭鼓起了掌。   左昂深受震撼,沒想到隻是下七境的第二重境界就如此可怕,要是再往上......   他想象不出,也跟著鼓起了掌。   側目看了眼李冰凰那桌,三人也是在交頭接耳,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門外傳來腳步之聲,步伐沉重遲緩,聽得出來人身體狀況很不好。   隨即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   “各位好漢久候了,老朽這身子骨實在不爭氣,還望各位海涵。”   一名衣著華貴的白發老者拄著拐杖由侍女攙扶著踱步入內,腿腳蹣跚,還不住俯身咳嗽。   想必就是此次懸賞令的發布者,開源縣首富張文忠了。   主人家的出現剛好打破了僵局,彭震南趕忙抓住這個機會,收招回座,還不忘將一雙顫抖的手藏在背後。   先前被打發去拿酒菜的家丁終於回來了,還帶著兩個人,手裡拎著兩個大食盒,三個人忙活著給每桌擺上酒菜。   都是些簡單的拍黃瓜、拌醋芹之類的快手小菜,也不知道為什麼做這樣的幾道菜,能用得了這麼久。   在主人家的招呼下,眾人依次報上家門。   除去先前鬧劇中的幾人,左昂也知道了那背負長刀的硬朗男人是“金刀將”王九,那對冰靈族雙胞胎是鄂無憂和鄂無愁。   輪到李冰凰報上名號時,她麵不改色張口便道:“在下九華派李鳳,這兩位是李雲和李雨,至於這位黑衣少年......”她凝視了左昂一陣,“是左猴。”   謊話張口便來熟練的很,隻不過她這起名字的水平實在是不敢恭維。   而且為什麼起個假名字,自己還是離不開“猴”呢?   左昂心裡納悶,臉上還是堆著笑,對著張文忠拱一拱手。   “誒,左老弟,你不是叫左昂嗎?怎麼另師妹說你叫左猴啊,聽起來有點別扭。”杜承良很自覺地斟滿了他和左昂麵前的酒盅,不明所以地問道。   左昂接過酒盅,絞盡腦汁想出了說辭:“出門在外,還是有些防備的好,家妹也是為了我好。”   杜承良還真信了,豎起大拇指贊道:“令師妹年紀輕輕,心思如此縝密,真叫人佩服。”   這杜承良真是見一個誇一個,左昂大概摸清了此人的秉性,也就隨他去說了。   寒暄的話聊過,張文忠轉入了正題。   端坐於主位之上,雙手撐著拐杖,老人看起來身體狀況很差,連坐在這裡都很是吃力。   他道:“咳......事情的來龍去脈......咳咳......各位想必很清楚,我就不多說了。”   低頭抿了口侍女遞上來的茶,平穩了呼吸,他繼續道:“不過有些情況我有必要說明,那洞穴我先前也派人去過,都是有去無回。所以才遍找天下修為深厚之豪傑於此,但是洞中究竟有什麼危險,誰都不知道,各位如果現在有要退出的,老朽絕不阻攔。”   他特意止了話語,掃視了在場眾人,自是無人會現在打退堂鼓。   “無人便好,老朽家底雖不很厚,但是一萬兩黃金還是拿得出的,誰要是能救出我的兒子......哪怕是取出他的屍體,黃金我都會雙手奉上!”   眾人約定好明日清晨便出發,又商議了些行動的具體安排。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老人便吩咐手下帶著大家下去休息了。   張家房屋眾多,給每人都準備了一間臥房。   想來這還是左昂第一次真正接觸到人族的臥房。   紅木的桌椅,桌上還有一爐香,釋放著裊裊煙氣,聞上去是一種令人很愉悅的味道。   床榻綿軟溫暖,比起木屋裡樹葉堆成的小床不知道舒適上多少倍。   左昂跳到床上東滾滾西翻翻,整個人似乎都要陷進去了,好不享受。   這一天見聞極多,有好人有好事,有怪人有怪事,再加上這床榻實在讓人沉醉,左昂覺得自己可能一晚上都要興奮地睡不著了。   可是這個念頭還沒在腦海裡滾動完,他就睡著了。仰麵躺在被褥上,衣服也沒脫,睡成了個“大”字。   高照紗燈中的火芯晃動了幾下,忽然滅了,房間也暗了下來。   其他幾個房間的燈也陸續熄了,眾人紛紛入睡。   諾大的宅院再次歸於沉寂,似乎就連夏蟲都不願意在此處出現。   守夜的仆從在墻角下昏昏沉沉,腦袋歪到一旁,又勉力撐起。   咦?那是......   好像有個黑影一閃而過。   他揉揉眼睛,四下張望著。   什麼都沒有,也不可能有。   這麼安靜的庭院,就算落下一顆石子,聲音都必然很明顯。   方才什麼聲音都沒有,怎會有黑影呢。   仆人如此想著,腦袋再也支撐不住,歪到一旁,靠著墻睡著了。   這一晚。   彭震南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