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大人、不斷的大雪、慢慢停掉的供電和供暖....暖氣已經不熱了,水龍頭也慢慢落上了沒人清理的灰塵....三米多厚的雪被密度不大,暫時還壓不垮房屋的天花板,但人們也同樣無法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況下穿越它,因為它會像沼澤一樣將人吞噬、掩埋。 不過好在當雪被達到三米的高度後它便不會再往上漲,密度也無任何變化....無人能解釋原本應該多出來的雪在接觸到了雪被之後去到了哪裡——人們也懶得去想——或根本沒心情、沒能力去想。 不過,除了這些,世界上的其他“法則”貌似還沒有什麼變化。例如人們麵對災難的悲傷、難過、膽怯、彷徨....如今來看,世界上沒什麼是永恒的,而冰雪、狂風和這些才是....也直到遙遠的未來人們才會知道,沒什麼是足以支配人的生死的,而這些才是.... 北永校已經徹底亂了套——自那日起已經五天了,人們沒有一天不在瘋狂地尖叫、吶喊著。精神的崩潰、渙散、絕望、麻木,充斥在這些還不到二十歲的人們之間。他們完全不知所措,沒有任何辦法也沒有任何經驗和能力應對這些。 最開始人們還可以和外麵的朋友互發短信,但沒多長時間信號就斷了。電話、短信等通訊手段都統統失靈,電力的斷絕也讓一切電子設備都成了一堆堆廢鐵——發電機需要吃油,但因著大雪的阻隔他們去哪找油呢?太陽能需要太陽,但極易積雪的太陽能板和迷霧中的太陽....總不願給他們太多機會。 除了一些僅靠電池供電的小型電子器械還勉強能用,但那也足夠讓人們陷入不知所措了。 沒有一個人不害怕,沒有一個人不惶恐。雖然他們都是看著科幻、災難電影等作品長大的一代,但當災難真的發生在眼前時,誰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食堂庫存的食物都已經被搶光,一些臨時組建的小團體也總是因為搶到的資源分配不均而頻繁解散....“團結”在這個時候,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 澗貞原來的班級早已組織不到一起了,現在人們都分別躲在學校的各個地方,各自劃地而居,餓得皮包骨頭....雖然還不至於餓死,但庫存的食物也一天一天少了下去,沒有人去外圍搜尋食物和物資,大家都處於極端的恐懼與崩潰之中,根本組織不起來....而如果沒有眾人的力量,他們也無法清開三米高的雪被,人們就此被徹徹底底地困在了校園。 好在北永校在最初設計建造時,各個樓宇間都有地下通道連接,所以即使不通過滿是積雪的地麵,人們也可以在各種相互穿插交錯的樓道裡去到學校的各個地方。 澗貞和維京、波紋、海濤,和一些其他的比較要好的同學都相互聚集在六號教學樓的一層東側,這裡原來是學校的心理谘詢室,內部陳設簡單而可愛,同時因采光較好也不用總是靠珍貴的手電和小型照明燈照亮。 這並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隻是他們在混亂開始之後所能搶到離他們最近的最好的地方了。這裡離很多工具和食物的倉庫與存儲點都很遠,唯一的優勢也就是采光不錯了。 要說最好的地方,還得是教學二號樓一層。那裡既是學校原先的行政辦公區,又是離地下一層的食堂食品倉庫和木工倉庫綜合算下來最近的地方。 但是,無論人們住在哪,他們都無法在室內生火取暖。於是他們便在窗外用從屋內沙發和桌椅上拆下的材料搭起了簡易的帳篷,並蒙上同樣從沙發上拆下的棉、皮、布等....他們日常會麵或在學校裡搜尋有用的物資時總要集合在屋裡,晚上睡覺卻要裹著大衣和從宿舍樓搶來的床單被罩、被子等物資在窗外的帳篷裡過夜....沒辦法,停暖後宿舍樓冷得像冰窖(實際上幾乎就是冰窖),隻有空曠的外麵可以用生火這樣原始的方式來取暖.... 這種時候,其實室外的麵積最為寶貴。畢竟比起寒冷,火堆產生的煙氣同樣致命。所以為了獲得熱量和避免煙氣,一個不用費大力清理雪被的室外環境便顯得尤為重要。 特別是澗貞等人的選址——一個小小的遮陽棚下,讓他們既不用為了支帳篷而長時清理無盡的雪,又可以為他們提供相對寬敞的空間以生存。頭頂的棚子其實並不大,為此他們用從課桌上拆下的木板與從體育器材室搶來的跳繩、材料倉庫偷來的膠帶等來回瞎纏亂搞,竟生生弄出了一個小小的煙囪壁....鑲嵌在火堆和“雪墻”之間,起碼將煙氣隔離在屋外。 頭頂的棚子呈二十幾度的一個斜麵,很容易積雪;因此每天早晚拿著墩布去二樓將這小棚上的雪推下去,是澗貞他們每日的工作。 關於氣溫,人們無法測算出精確的室外溫度,但經過努力他們還是得出了一個大概浮動於零下十度左右的數值。 綜合來看,這並不是一個“特別冷”的溫度,但也足以限製住人們的步伐,讓他們無法在沒有掩護的情況下生存下去。 除了校服,人們能穿的也隻有自己的大衣和羽絨服、棉衣了。但一直困在學校,水雖說是取之不盡,但其他生活的物資都再沒了供給。他們無法像以前一樣用牙膏刷牙、用電動剃須刀刮胡子或理發,男男女女的麵容都開始憔悴,男生的頭發和胡須也漸漸長了起來。這是很長一段時間的事情,前麵五天還看不出來。 而一些來學校時沒有穿太多衣服或體質較弱的人,在如今失去了供暖的情況下,也都隻能自己動手去改製一些床單被罩來做成袍子和鬥篷,至少先抵禦一下嚴寒。 哪怕這讓他們看上去十分滑稽,且這樣的人大多都不是住宿生,他們無法在第一時間獲得那些資源。 沒了法律和秩序的約束,偷偷摸摸甚至公開明搶的行為越來越多。很多人都不想這樣,但畢竟他們太缺了....什麼都缺。麵對同窗和玩伴,對滿足私心己欲的渴求越來越蔑視他們曾恪守的底線。 這之中鮮有人保持清醒,如今作為後世的我們也不能對其有太多要求,畢竟他們所有人都沒了父母,沒了他們賴以生存的一切——遠勝那些物質上的匱乏。 五天過去,情況依然如此,並不可思議地出現了一種奇怪的平衡:大家都開始擺爛了。 此時校園裡能拿到、搶到的物資、食物等都已經被各自劃地而居的人們收集在了自己的“領地”裡,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他們所能到達的地方基本都已經沒有了探索的意義,於是便蜷縮在自己的居所乾坐著,發呆....等死。 之中有不少人互相鬥毆,但都釀不成什麼大氣候,也沒有人下多重的手。比起道德和後續醫療條件的限製,他們無法下重手多是因為營養不良,吃不飽飯讓他們無法使出力氣....不知道這應該算是幸事還是不幸。 不過,因禍得福。北永校在天啟後最初的組織機構卻是因為打架鬥毆而成立起來的。那便是學校仍在正常運作時澗貞剛剛當選會長的校紅十字會。 ....是的,這個學校還有個紅十字會,不過他們都可以把校服配上那種神奇的顏色,搞個紅會應該也不太奇怪。 澗貞最初便是班裡的衛生委員,經常從事勞動工作,一副粗模樣但乾活十分細致認真。在“事業”上,他還是比較上進的。初中時在學校工作上的熱情給了他極大的好處與快樂,他便將這股勁帶到了高中。因為環境和成長的原因,他的收益的確不如從前,但還是讓他能夠擔任起一些任務,並得到一些信任和追隨。 校紅會並不是什麼位高權重的組織,沒有經費和決定別人生涯路線的權力,基本隻負責校園的衛生和宣傳工作等,就像我們都知道的眼保健操和體檢、養老院慰問一類,都是歸紅會管。 而如今的局勢,在包括世界在內所有人類社會機構與組織停擺的情況下,還是有人在因為爭奪食物而被打傷後顫顫巍巍地被扶到了澗貞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