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別二人,見天色還早,吳用便往北山酒店去。那裡有催命判官李立、活閃婆王定六做打聽聲息兼邀接來賓。可巧小遮攔穆春也在,三人正在酒店後院涼亭吃酒說話。見吳用來到,三人急忙請吳用上座,又讓店裡嘍囉撤換席麵。 吳用道:“有黃酒也無?” 王定六道:“有,有。有上好的花雕。” 吳用開玩笑道:“吃這個酒隻怕內子不歡喜。”這花雕酒犯了女李廣花雕的名諱,因此吳用才如此說。 “呃,還有三十年陳的女兒紅。” “女兒紅還三十年陳,當真是令人發悲。罷了,就吃花雕酒吧。再備兩壇,我帶回家去。” 當下王定六命嘍囉取來一壇花雕,親自給吳用倒了一碗。四人推杯換盞起來。 這三人那時已吃了一個多時辰酒,個個麵皮見紅,舌頭見大。 吳用心道:“俗話說,酒後吐真言,以前也沒好機會套這幾個江州牛子的話,不知李俊這幫子人有沒有什麼自己的打算。且看我今日手段。” 話不絮煩,一壇酒下肚,東拉西扯幾句閑話,再聽三人牢騷,吳用便已心如明鏡。眼下宋江借重關勝、呼延灼等老派軍官,江州這些人受了冷落,已不像初隨宋江上山時那麼風光。李俊私下雖然不常說,但偶爾也有幾句微詞。 吳用憋了一口氣,故意漲紅了臉,裝作吃醉了的樣子,摸著胸口對三人說道:“我們山寨日後立功機會多如牛毛,隻要宋公明那裡不阻攔,我這裡都會給你們方便。本來這次去兗州,我就有心叫你們幾個人去,但宋公明說一碗水難端平,又用不上水裡的勾當,便隻有薛永去。” 三人大喜,連連敬吳用。不多時,便先後醉倒睡了,隻剩吳用一人獨醒。 且說正西旱寨,豹子頭林沖正悶悶不樂。 一丈青扈三娘勸他道:“大哥,給張大娘子報仇事不必急在一時,日後總有機會,何必煩惱。” 林沖道:“宋公明那裡一心要招安,深惡報仇二字,我如何還能再提?以後沒有機會了。” “我看這是大勢所趨。大哥要是不喜歡招安,不如我們下山找個地方隱居。” “總是心有不甘。”林沖閉上眼睛說道,“梁山泊傾注了我太多的心血!” 雖已是五月,但早晚間還有些涼。扈三娘感了風寒,隻一陣瘋狂的咳嗽。良久咳嗽才平息,但一時也無話可說。夫妻二人一齊在那裡悶坐起來。 忽有底下一個叫李宗湯的小頭目來報,說高俅正在從運河上過。 林沖和扈三娘對視一眼,一個滿臉欣喜,一個滿臉詫異。 扈三娘便問那個李宗湯,說是高俅在運河上乘船要去汴京。原來宋江大軍去兗州,要從兗州西北方向走陸路過去。高俅要回汴京,為避開梁山泊兵鋒,便走水路先往西南去,經濟寧去汴京。 這李宗湯本是兗州府人士,自稱兄弟兩人,原本在兗州開個酒店,因欠下酒稅,被高俅追拿,便一個上了梁山泊,投在林沖部下,一個在運河上做幫船夥計。相處日久,李宗湯漸漸知道林沖也恨高俅,因此暗中打聽消息。恰好高俅上京,招募李宗湯的兄弟在船上,因此告訴了李宗湯,叫林沖得知這個消息。 扈三娘聽了,取了一串錢,三碗酒賞了李宗湯。 待李宗湯高高興興退下去,林沖對扈三娘苦笑道:“便是知道又能如何?若是以前,山寨不張羅招安的事,事情還有可為。你忘了那日忠義堂上他們說什麼為報私仇耽誤山寨公事之類的閑話?” “那些閑話我聽出來了,我倒覺得是故意說給宋公明聽的。按常理,他就該主動提出替大哥報仇,他越是不說話,越叫人心冷。” “哪裡有那麼曲折的心思!” 扈三娘心中盤算道:“如此天賜良機還不下手,悔之晚矣。傳出去時,叫世人恥笑。宋公明既然不在山上,不如我悄悄去求吳用一道將令,正好顯我賢內助的手段。宋公明怪罪時,有吳用頂在前麵,別人也不好說什麼。” 扈三娘也不跟林沖商量,起身徑直來尋吳用,卻被告知下山去了。她等了一會,心中焦急,思忖道:“這是兵貴神速的勾當,不然被高俅走遠了,可就鞭長莫及。早見到吳用一刻,便早下山一刻。”於是她往北山路上去迎。 北山一關是沒遮攔穆弘、黑旋風李逵把守。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扈三娘與李逵素有仇怨,若是出關,不小心見到那黑廝,白白心中添堵,因此便在北山一關關後一株大槐樹後停下腳步。 等不多時,吳用晃晃悠悠,拎著兩壇酒,帶著幾分醉意來到。 扈三娘見吳用醉的七扭八歪,不由玩心大起。她拉起麵巾蒙著臉,從樹後跳出來,喝道:“吳用,你的事犯了!”扈三娘和花雕交好,常去吳用家中,平日和吳用玩鬧慣了,因此唬上吳用一唬。 吳用心裡一驚,腳下拌蒜,不由打個踉蹌。他丟下酒壇,習慣性去摸懷中銅鏈,不料樊瑞的流星錘也在懷裡,二者纏繞在一起,一時拆解不開。 扈三娘放下麵巾,笑道:“軍師還是這麼不經嚇!” “三娘,休要胡鬧。嚇死了我,你又有什麼好處?”吳用佯怒。 “我不敢胡鬧,是有事求軍師。”扈三娘上前撿起酒壇,笑道,“不叫你白幫忙,我替你拿一會。” “梁山泊還有事是林教頭辦不了的,要我幫忙?” 扈三娘將高俅之事說了,求吳用道:“軍師,大哥整日鬱鬱寡歡,我怕他憋出什麼病來。隻求軍師一道將令可以調動兵馬,能遂了他的心願。” “哼,我看你是怕宋公明怪罪,特地找我打個掩護。” “果然瞞不過軍師。這個忙軍師一定要幫!” 吳用聽了,從袖中取出折扇搖著,對扈三娘說道:“不須說了,這是小事,我正想去尋高俅的不自在,我們去見林教頭。” 不知後事如何,且見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