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2)怪字石碑之謎(1 / 1)

漠南察哈爾。   蒼茫大地風吹草伏。   山坡上草長鷹飛,牛羊成群,忽有一羊躑躅不前,先是原地轉圈,繼而以蹄撅地,任憑牧羊人如何牽拉,就是不肯移足。牧羊人甚感好奇,料想地底必有緣故,便取隨身彎刀發掘。   掘地尺餘,果得一隻鐵函。鐵鎖早已生銹,一撬而開。函中一個油布包裹,外三層裡三層重重相疊,顯得鄭重其事。待打開最後一層,見是文書圖冊數卷,並玉石一枚。玉石用紅綢金線袋裝著,石上刻有神獸文字。   他想必是這玉石通靈,引得羊兒撅地,遂收入囊中,文書圖冊則原封不動裝回鐵函,撮土回埋。   他埋好後便邀羊回家,想到拾了寶貝,嘴上哼著曲兒,心中樂開了花。   途中有人叫他道:“都答,你這臭羊倌兒,這麼早就邀羊回圈了,難怪羊兒不長膘,看多吉老爺不打斷你的羅圈腿。”   都答見是拾馬糞的敕兒昆,笑道:“你天天拾馬糞,也沒見拾到金子。今日老爺不但不打我,還有酒賞賜呢。”   敕兒昆見他眉飛色舞,料有奇遇,道:“我沒拾著黃金,難道你拾著了。快拿來瞧瞧,是什麼樣的寶貝?”   都答便翻出玉石給刺兒昆看。刺兒昆認得是一方玉印,道:“原來你真的走狗屎運了,我刺兒昆先恭喜你,來日你有了肉吃,也分我一根骨頭啊。”說著話拿出一袋青稞酒。   都答從來是人罵他,不曾聽過奉承的話,隻覺渾身暖洋洋的甚是受用。於是二人席地而坐,你一口我一口喝起酒來。敕兒昆不住的獻諛,都答一個勁的喝酒,沒多久便醉倒睡去。   敕兒昆從他身上取出玉印,暗想:“一看就是皇家的寶貝,半袋青稞酒換來半生榮華富貴,這買賣劃算得很。這笨驢回去交給老爺最多能得幾口酒喝,我拿去獻給部落長博碩克圖汗,還有銀子賞賜,到白城獻給大汗,說不定還有官做。對,就去白城!”   當下拿定主意,將玉印貼身藏好,回家借了匹馬,連夜往白城趕去。   白城巡城的兵士見有生人闖來,立將他逮住交給臺吉紮圖達旺。紮圖達旺審問之下,刺兒昆便招道:“我有寶貝獻給大汗。”   紮圖達旺道:“大汗哪有工夫見你這臭犢子。我倒瞧瞧你有什麼寶貝,莫是女真人派來的奸細。”   敕兒昆忙把玉印拿出來自證清白。   紮圖達旺眼睛一亮,便叫放人,對刺兒昆換了一個口氣道:“你小子黑牧日賽汗,哈哈,寶銀賽汗,玉如樂賽汗!”   那意思是走大運啦,定會得到大汗大大的賞賜,要財寶有財寶,要美女有美女。刺兒昆聽了甚是歡喜。   紮圖達旺問他道:“你是從何處得來的?”   敕兒昆撒謊道:“是小的拾馬糞,見野駱駝嗅泥撅地,心生好奇,掘土三尺得來的。”   紮圖達旺道:“那下麵興許還有更多寶貝,你頭前帶路,咱們多派人手再去挖掘。”   敕兒昆卻麵露難色。   紮圖達旺恐嚇他道:“本臺吉看你是否真是從地裡掘來的,否則向大汗進獻玉印必定別有用心。”   敕兒昆倒不是有別的擔心,雖然早從都答口中套出玉印出土的大致方位,也怕都答酒醉之下言語有誤。到時找不到埋印之處,犯了欺騙上官之罪,不是玩的。但已至此,也隻得帶他們前去找尋。   他循著都答所言之方位找去,運氣還好,終於在一處山坡上找到開挖過的痕跡。   紮圖達旺命人挖掘。沒多久便挖出裝文本圖冊的鐵函,再向下挖去,挖出許多隨葬馬匹、祭器,坑道盡頭有石碑一通,正麵鬥大幾個大字,背麵又有無數小字。文字非蒙非漢,一個不識。   碑後便是墓室,停放著金槨石棺。   蒙古人崇尚天葬,此墓雖無封土,但風格顯受漢風浸染。從坑道、隨葬品看來墓中主人非富即貴,但墓中布局簡易,用料粗糙,似殮葬時草草完事,匆匆而就。眾人先跪頭祭拜了四方神靈,才開槨啟棺。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床陀羅尼經被,揭開經被,下麵便是墓主的屍骨,伴著滿滿的金玉之器。   紮圖達旺忽向敕兒昆喝道:“好大的膽子,竟然擅挖祖陵,拿去砍了!”左右不由分說,將敕兒昆拉到坡後就地正法。   可憐敕兒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便做了無頭之鬼。   紮圖達旺殺了敕兒昆,叫人看住坑洞,攜了文書圖冊快馬趕回白城,來到大汗宮帳覲見林丹可汗。   林丹汗正聽一位紅衣大喇嘛說法,聞報以手加額,喜道:“玉印乃大元朝歷代相傳的製誥之寶,彼處必是惠宗的皇陵所在。當年惠宗晏駕應昌,為明軍逼迫,戰亂中倉促殮葬,多少年來已失其蹤跡,想不到臺吉還能找到。”   惠宗即大元朝統治中原的最後一位皇帝妥歡帖木爾,史上又稱元順帝。   當下林丹汗派大批人手前去保護陵地,待另擇黃道吉日再為順帝移穴建陵,並指定國師阿岐那執其法事。   眾人再恭謹翻檢惠宗的隨葬品,那玉印由一塊紅布包著,布上用金線繡著蒙文《陀羅經》。紅衣喇嘛法號阿岐那,乃XZ紅教掌教派到蒙古的使者,被林丹汗任命為國師。當下見了此物立即低眉合十,甚是恭敬。   那幾本文書圖冊皆為元順帝兵退大都移祚應昌後的詔誥文書,另有一本詩稿。   林丹汗向祖先遺物拜了再拜,才展開翻讀。撫卷傷懷,麵色沉鬱,看過文書,最後向那詩稿看去。   詩篇起首雲:“失我大都兮,冬無寧處;失我上都兮,夏無以逭暑。惟予狂惑兮,招此大侮;墮壞先業兮,獲罪二祖。死而加我惡謚兮,予妥歡帖木爾奚辭以拒?葬我於九天之上兮,食我鷹隼。埋寶於青丘之原兮,國祚長駐!……”   林丹汗瞧那詩字字血淚,句句悲歌,嘆道:“成吉思汗征戰四方,至世祖忽必烈雄霸天下,我大元朝疆域之大,威勢之隆,前朝無與倫比。可惜盛極而衰,天命有移,至順帝時亂賊蜂起,兵敗如山倒,我蒙古人再次退居塞外,傳到我這一世,國家四分五裂,各部落如一盤散沙,我則連皇帝的尊號也沒有了,勉強做個可汗,也是名不副實,難以號令四方,想我蒙古族恐再也恢復不了當年成吉思汗那般榮光了。”   阿岐那道:“大汗不必氣餒。大汗年少有為,他日中興元室亦未可知。詩中有雲:‘埋寶於青丘之原兮,國祚長駐’,如今製誥之寶重現,並為可汗所得,難道不是天命所歸麼?”   林丹汗聞言道:“國師所言極是!”向詩稿後文看去,忽而凝眉,忽而展顏,道:“詩中所雲之寶,似乎並非我製誥之寶,而是另有其物。”   阿岐那一奇,道:“如不是製誥之寶,那還有何物能保得大元朝國運長久?”   林丹汗知事關重大,極力平息內心激動,摒去左右閑雜人等,才將詩稿交給阿岐那,說道:“大師請看詩後附文,提到當年惠宗移祚應昌之前,曾將一國之重器藏於深山,但究竟何處卻語焉不詳,後麵有一首小詩,極可能是破解藏寶之處的關鍵,但為水濡濕,紙頁破損,隻剩下殘章斷句,未知其意。”   阿岐那看那詩稿最後一頁果然殘損,勉強認得少許文字,合掌道:“從‘香林寶寺’四字看來,藏處乃我佛門聖地,‘嗬壁石開’,意即寶物藏在墻壁之內,至於‘玉簫’、‘斜陽’,必是暗指取寶的物件及時機,這其中還可能運用到我釋家的諸般法門,缺一不可。可惜詩文不全,否則貧僧定能為大汗陛下解開此謎。”   紮圖達旺向林丹汗匯報那怪字石碑之事,林丹汗也感好奇,叫人拓來副本,與阿岐那及多位部落長者共作參詳,卻無一人可以識出。最後阿岐那道:“長白山有一人興許識得此字,貧僧願親往訪問。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   林丹汗有些疑慮,道:“何敢勞動國師?”   阿岐那道:“那人隱居雪山之中,世人難得一見,貧僧與他同在龍華會中有過數麵之緣,那人不看僧麵看佛麵,瞧在貧僧麵下,定會為大汗破解這怪字天書。”   林丹汗道:“既然為同道中人,如能解開怪字之謎,本汗以三卷佛經貝葉相贈。隻是此事千萬保密,尤其不能泄與女真人知道。”當下將石碑拓本並佛經貝葉交與阿岐那。阿岐那即日帶同數名喇嘛弟子啟程前往遼東長白山。   光陰似箭,日月如梭。忽忽數月過去,阿岐那大師從遼東返回白城,稟告林丹汗,原來那碑正麵文字譯成漢字為:“得玉簫者得天下”,背麵小字提及一件驚世之秘,大意為:元順帝晏駕前,將一件國之至寶委托他人潛入中原藏於深山隱秘之處,重啟之日便是重得天下之時,而開啟的法門刻於一管先秦古簫名曰“玄女赤玉簫”之上。   林丹汗聽了大喜,看來復興蒙古大業要著落在這玄女赤玉簫上了,便命人秘密去中原尋找。   但不知是誰走漏了風聲,滿洲女真的首領努爾哈赤得了此信,遂萌並蒙滅明、一統天下的野心,也派出了一支人馬南下,尋找玉簫。其年他在赫圖阿拉城告天,自命金國汗,建元天命,史稱後金。一場持續百餘年的燎原戰火就此肇端,九州百姓又要受苦了。   正應了那首元曲《山坡羊》: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裡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