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3章 守株待兔為遊戲(1 / 1)

新玉簫英雄傳 空空靈兒 18111 字 2024-03-17

那兩個年輕的是他馬絕塵的兒子馬勇、馬毅,對父親的話從不敢違抗,隻向那邊瞪了一眼,氣咻咻的坐下喝茶。   卻聽王光義道:“如今看來,不須二十招,他怕是一招也接不上。”   馬絕塵一聽此言再也坐不住了,起身一抱拳,說道:“不敢請問閣下尊姓?與我五虎斷刀門不知有何過節?”   褚仁傑正要答話,褚夫人先道:“不過實話實說而已,馬大當家的又何須動氣?”   馬絕塵道:“閣下必有過人的本領,還請不吝賜教!”說罷從背上取下斷刀,解開包布,露出一柄斷了刀尖泛著青光的鈍刀。   褚夫人一笑,向褚仁傑道:“仁傑,你便賜教他幾招,讓他知道,咱們王家的絕學勝過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打遍天下無敵手。”   馬絕塵聽了心想:“好大的口氣!瞧他病蔫蔫的,不似會武的人,難道真是絕頂高手,深藏不露?”尋思江湖上姓王的武人屈指可數,都是見過麵的,眼前之人有些麵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褚仁傑低著頭萎靡不振,褚夫人道:“光義,給你爹倒杯茶,提提精神。”   王光義道:“是”重新倒了一杯茶,端到褚仁傑麵前。褚仁傑卻推開茶杯道:“我不喝,不喝……”   褚夫人雙眉一顰,沉聲道:“你不想打敗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了麼?”   褚仁傑望了夫人一眼,立即連茶帶葉一起喝下,起身走向馬絕塵。   馬絕塵橫刀在手,擺開門戶。褚仁傑一步步走向馬絕塵,越來越近,馬絕塵隻需一揮刀便能砍中他脖子,但馬絕塵反而不敢下手,隻得一步步退後。   馬氏兄弟在旁掠陣,著急道:“爹,出手啊!”   馬絕塵退步中碰到茶桌,茶杯掉地,驚得他一刀向褚仁傑揮過去。   褚仁傑頭一低,避過刀鋒,雙掌迅疾絕倫的拍向馬絕塵。   馬絕塵避開了幾掌,仍被拍了一下,暗道:“是鐵砂掌!”猛然想起“鐵掌”褚仁傑之名,脫口叫道:“褚莊主,是你!”   褚仁傑理也不理他,掌法漸漸雜亂,到後來如瘋了似的,絲毫不避刀鋒,全然是拚命的打法。鐵砂掌門與五虎斷刀門同屬八十一門,馬絕塵顧及同道之誼,不願下重手,反被褚仁傑連拍數掌,體內氣血翻滾。褚仁傑也渾身是傷,卻愈鬥愈勇,額上青筋暴起,衣破處現出肌肉虯結,似乎力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馬絕塵臉上血點越濺越多,心中也越來越怕,終於被褚仁傑拍中頂門,掌力透入百會穴,仰身倒地,一陣頭昏耳鳴。馬毅叫喊著撲上前,馬勇提刀砍向馬絕塵,被王光義接住。褚仁傑身上兀自流著血,他卻置之不理,看著自己的雙掌發怔。   隻聽褚夫人傲聲道:“五虎斷刀門一敗塗地,不知通臂拳門、螳螂爪門又能好到哪裡去?”   這岔道乃交通要道,南來北往的客人頗多,褚仁傑與馬絕塵相鬥之時,旁邊早聚了不少人。其中便有八十一門中通臂門掌門邱心誌、螳螂門掌門廖成化。   褚夫人話音剛落,邱心誌、廖成化都越眾而出。   邱心誌道:“姓褚的,大夥兒都是江湖同道,你如此狂傲兇殘,就是不出言挑釁,邱某也看不下去。”雙手握拳,猱身而上。   他起初觀戰良久,覺馬絕塵出手有所顧忌,以致敗北,此刻與褚仁傑一接手,才知事情並非想象中的簡單。褚仁傑並無招勢可言,出手如欲與人拚命,而掌出力道也大過想象,邱心誌窮於應付,本門通臂拳中許多精妙的招勢一招也派不上用場,不多久便被打翻在地。   廖成化上前接戰。褚夫人道:“我當家的口渴了,要喝杯茶。”扭動腰肢,給褚仁傑遞上一杯茶。褚仁傑有所遲疑,一瞧見夫人淩厲的眼神,不敢違抗,接杯喝了。   廖成化自以為褚仁傑連鬥兩人,精力有所衰減,自己將占大大的便宜。甫一接招,便知自己錯了。結果也與馬絕塵、邱心誌一般的下場。   褚夫人道:“好讓爾等記住,那部書是我王家的,你們別癡心妄想了。”   邱、廖兩人連聲稱是。   褚夫人還欲說話,發覺場中似乎多了兩人,一掃眼見是二女,一女全身著黑,一女全身著白,皆是吊眉吐舌,作無常鬼打扮,連手中的劍也是一黑一白。旁觀眾人跟著也發現了兩人,驚叫著散開。   卻聽那黑衣女道:“王素姬,你說錯了……”白衣女立即接口道:“那部書是我劍仙門的。”   褚夫人聽二女能叫出闈名,先自一驚,“劍仙門”之名也是聞是未聞,瞧她們裝束古怪妖邪,多半屬於邪魔外道,便道:“外子隻與五宗十三派八十一門的人打交道,邪門外道,恕不奉賠!”說罷叫王光義住了手,一家三人上車離去。   馬絕塵父子三人、邱心誌、廖成化諸人弄得灰頭土臉,也相繼離去。   黑白二女久久不動,待眾人去遠了,卻向少沖走來。少沖有些害怕,說道:“你們要乾什麼?”黑衣女道:“你是鐵拐老……”少沖連忙搖頭,卻聽那白衣女接口道:“的弟子是不是?”少沖心想:“原來你兩人什麼話都各說一半。我師父是鐵拐老,你們怎麼知道?”料知沒有好事,還是一個勁兒的搖頭。   黑衣女道:“我二人是黑女無常,你陽壽將盡……”白衣女道:“……姥姥派我二人押你到地府過堂。”不由少沖分說,伸手來捉少沖。   少沖貓身從二人間隙中穿過,使出“流星驚鴻步法”,三晃兩閃,已將二女甩在後麵。他爭步奔走,也不敢朝後麵看。   不久進了一片密林,他正在提心吊膽之時,忽聽一陣腳步聲朝這邊而來,忙藏身在一樹叢後。遠處有人叫道:“靈兒,等等我!”近處一少女的聲音道:“二師兄,你老是跟著乾麼?”聲音清脆,宛如鶯囀。說話時已停了步。   遠處那人奔近,說道:“靈兒,你為何不睬我呢?是我哪兒不好麼?”   那少女沒有說話,那二師兄又道:“此番大師兄教你我師兄妹二人同來,你不覺得另有深意麼?”   那少女道:“那是因為你比我笨,我武功不如你。”   那二師兄嘿嘿笑了幾聲,道:“你承認武功不如我麼?”   少女道:“那你也承認比我笨囉?”   二師兄道:“咱二人正好陰陽互補……”頓一下又道:“大師兄百年之後,掌門之位必定是我的……”   忽聽那少女輕啐一聲,道:“丁向北,你箍得我好緊。”掙開他,走了幾步,似又被丁向北拉住。   丁向北道:“掌門人須練金童玉女劍法,向來是與愛侶並肩行走江湖。我看這掌門夫人之位非你莫屬了……”隨著一陣“沙沙”之聲,似是丁向北要動粗,那少女頗不耐煩的道:“我說過不練的。你不放開我,回去我要向大師兄告你的狀。”   丁向北道:“你告也沒用,反正大哥有意……”   二人的響聲越來越大,少沖聽得臉一紅,便欲離去。剛一轉身,不料頭頂樹枝發出“啪”的一響,立即驚動了丁向北。   丁向北喝道:“誰?”便欲來瞧。那少女趁機向另一個方向奔去。丁向北叫道:“靈兒,你別亂走迷了路,快回來!”叫喊著追了上去。   少沖見無人過來,便緩步慢行。心想:“他說什麼‘金童玉女劍法’,這是華山派的武功。他名叫丁向北,必是華山派掌門丁向南的弟弟了。”他當年隨師父行走江湖,倒也聽過“華山二丁”之名,丁向南中了秦時關的蠱,為人如何,不得而知,這丁向北非禮小師妹,是個無恥之徒。   名門正派中的無恥之徒他也見得多了,陽明派的蒲、湯二人,鐵砂掌門的褚仁傑,崆峒派的何太虛,哪一個不是明處君子暗地小人,丁向北與這些人一比倒是小巫見大巫了。   少沖正在亂行,耳畔忽有一陣歌聲響起。聽那歌詞雲:   “一年一度春光好,對此韶華,莫惜金樽倒。春去春來春漸老,落紅滿地埋芳草。花又笑人容易老,靜裡光陰,暗換誰人曉?不老良方須自討,無榮無辱無煩惱。”   歌詞簡明易懂,歌聲曼妙動聽,清脆悅耳,如間關鶯語,與潺潺溪流聲、林鳥啼聲渾然一體,空靈飄渺,令人聞之陶然忘煩。   少沖轉過樹叢,見一條小溪穿林而過,溪畔青石上坐著一個少女。她身著嫩黃色衫子,麵容姣好,紮著兩條馬尾辮,顯得稚氣未脫。一腿屈在石上,另一腿伸在水中戲耍,人影相映,如露水芙蓉,一股清新之氣撲麵而來。   少沖不由得多看了她兩眼。那少女察覺到生人,抬頭看見少沖,莞爾一笑,道:“我叫祝靈兒,你叫什麼名字?”   少沖心想:“聽聲音就是丁向北口中的‘靈兒’了。”當下搔了搔頭,答道:“我沒有名字。”   祝靈兒道:“瞧你傻樣,就叫‘瓜仔’好了。”   少沖愣道:“我為何要叫瓜仔?”   祝靈兒道:“俺們那裡有個叫瓜州的地方,人人都是老實巴交,因此這般稱呼,意思就是傻瓜、笨蛋,哈哈——”   她說笑著穿好花鞋,躍下青石,拉起少沖胳膊走到一處草坪,席地而坐,道:“我給你取了名字,你可得感謝我。別人都不陪我玩,你陪我玩吧。”   少沖愣愣的道:“咱們玩什麼呢?”   祝靈兒眸子一轉,道:“我出個字謎考你,一人為人,二人為從,三人為眾,那麼十五人為什麼?”說罷看著少沖,露出狡黠的笑意。   少沖識字有限,文字工夫更非他之所長,順著“趙錢孫李,周吳鄭王”默念下去,也想不出一個字有十五個“人”,過好一會兒才道:“恐怕沒這個字吧?”   祝靈兒笑道:“下雨天行路,須撐什麼?這個字便是撐傘‘傘’了。”   少沖用手指在地上一筆一畫寫出“傘”字,才知自己受她誤導,並非真的一個字有十五個“人”,而是“十”字加上五個人。   祝靈兒又考他:“一口為口,二口為呂,三口為品,那麼十四口呢?這個你還是猜不出,是圖畫的‘圖’字。”   少沖道:“那麼一木為木,二木為林,三木為森,十五個木呢?”   祝靈兒冥思良久,道:“不知道,你快說,是什麼字?”   少沖裝模作樣想了一會兒,道:“我也不知道。”   祝靈兒彈了他個腦崩,笑道:“你名字叫‘瓜仔’,可也並不傻。”   少沖瞧見身旁不遠處有株花,花紅莖長,根如獨蒜,在綠草地中如鶴立雞群,孤芳自賞,心想:“女孩子都喜歡花,我摘了送給她吧。”想著便伸手去摘。   祝靈兒瞧見了急忙攔住他道:“這花你碰不得。”少沖問:“怎麼了?”   祝靈兒道:“這是紅花石蒜,還有個名兒叫‘彼岸花’,你知道為何叫‘彼岸花’麼?”   少沖懊喪的道:“我聽說這花開在黃泉路上,聞著花香便不會忘記生前之事。但過了忘川,花在彼岸,便什麼都忘了。晦氣,真是晦氣!”   祝靈兒水靈靈的美眸閃著異光,瞧著天邊彩雲道:“我隻聽說過另外一個傳說。相傳花神命有一男一女兩位使者守護彼岸花,男使者專護莖葉,女使者專護花朵。兩人護花護了幾千年,可是從來沒有互相見過麵。因為開花的時候,葉子凋殘了,葉子茂盛的時候卻不會開花,花與葉從未同時出現過。所以他們從未見過麵。後來他們決定違背花神的意旨,偷偷地見一麵,那年的彼岸花開得格外美麗。他們卻因此被詛咒永遠也不能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人間受到磨難。唉,彼岸花,開彼岸,隻見花,不見葉,花葉不相見,生生隔彼岸……”   小姑娘雖不知情愛為何物,但說到這裡黯然魂銷,為這傳說中的悲戀一陣唏噓,又道:“花好看,名好聽,傳說也美,但隻可遠觀不可褻玩焉。手一沾上,奇癢無比,若是吃進肚裡,連小命也要送了。咱華山派多的是奇花異卉,白姐姐的園子裡一年四季,花開不敗,什麼君子蘭、鬱金香、蔓陀羅,還有叫不出名兒的,你見也沒見過,什麼時候你到華山去玩,我帶你去看。”   少沖聽她生長在鳥語花香的地方,而自己童年頗多不幸,不由得自慚形穢,低頭不語。   祝靈兒道:“咱們來玩‘打冤家’。”拔了兩根長頭冠的草,給了少沖一根。   民間少女春日遊玩,於五月五日並踏百草,有此鬥百草之戲。這遊戲少沖少時也見別人玩過,就是沒人願和他玩,少沖好一陣子為此鬱悶不已。這時祝靈兒叫他玩,他自然開心得緊。   兩人把草冠掛在一處,同聲叫道:“一二三……”一起向兩邊拉。先是祝靈兒輸了,她兀自不輸,又拔了一根壯一些的再鬥。   兩人正玩得高興,不知覺身旁來了十數人。當中一老者道:“一男一女在此荒郊野外,嘻嘻哈哈沒半點正經,成何體統?”   少沖見來者一個個都作儒生打扮,那老者峨冠博帶,身穿道袍,手拿念珠,背負書囊,認得是陽明派掌門蒲劍書。雖然師父告誡自己,所練武功創自大聖人王陽明,遇見其徒子徒孫多多禮敬,但這姓蒲的太過討厭,實在禮敬不起來,正想說:“你一個老不正經的,憑什麼管我們?”祝靈兒先道:“我們在打冤家,人多多益善,老公公,你玩不玩?”   “呸!”蒲劍書氣得臉紅脖子粗,“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才這般年歲,乳臭未乾,就冤家冤家的叫起來了。”   祝靈兒有些生氣的道:“你不玩就是,乾什麼這麼兇巴巴的?”拉著少沖走開,道:“咱們到別處玩去。”   陽明派中一癩臉的書生伸臂攔住兩人去路,道:“你見了長輩,怎麼連禮也不知道行一行?你知道他老人家是誰麼?說出來嚇你一跳,江湖上大名鼎鼎的‘美髯公’、五宗十三派赫赫有名的蒲大掌門。”   祝靈兒聽他自吹自擂,頓生反感,佯裝驚恐地問道:“你們是哪一派?”   癩臉書生見她生出懼意,得意地道:“會稽陽明派!”哪知祝靈兒道:“什麼雞啊羊的,沒聽說過。”氣得他沖上前拉住她胳膊,罵道:“小妮子,你敢辱我陽明派!”便要摑她一耳括子。   蒲劍書伸手止住他,道:“文定,凡事要講一個‘忍’字。儒家有‘小不忍則亂大謀’之語,道家又雲‘忍唯忍事,順自強人’,釋家也說‘有忍乃濟,有忍乃大’,可見三教殊途同歸,於此也是一樣。”他一說罷,陽明派眾弟子一起躬身念道:“弟子謹記師父箴言。”   蒲劍書對祝靈兒道:“小丫頭,你多大了?”   祝靈兒道:“十六歲了,那又怎樣?”   蒲劍書道:“女子二八,年已及笄。正當呆在閨房,描紅繡花才是,跑出來與男子廝混,還要清白不要?”   祝靈兒含怒不發,一臉天真地問他:“老先生,請問您高壽?”   蒲劍書尚未答言,另一名弟子代他回道:“古人言:人生七十古來稀。我師父年過古稀,胡子一根未白,你看他老人家還是這麼硬朗健旺。”蒲劍書聽著弟子們吹捧,瞇縫著眼,撚須微笑。   少沖心道:“老家夥喜聽人拍馬屁,他的乖徒兒當然個個都是馬屁蟲。”   卻聽祝靈兒學著蒲劍書的口氣道:“老頭子七老八十,不在家吃藥保命,以待壽終,又跑出來狗咬耗子,管哪家閑事?”她這一招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蒲劍書當場便被問得麵色鐵青,少沖也不禁笑出聲來。   眾弟子一下子都不說話,生怕師父把火發在自己身上。過了一會兒,一名弟子為緩和氣氛,岔開話題道:“小姑娘生得水靈靈的,這小子又臟又醜,真要是一對,好比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少沖聽了這話,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鉆到地縫裡去。   祝靈兒手挽辮子,一本正經地道:“卻不知聖人有言:‘才子配佳人,美女配醜男’。”   癩臉書生道:“什麼?這是哪個聖人說的?”另一名弟子道:“我讀了這麼多聖賢書,怎麼說看到?”有人便向師父請教,另一些人更去翻書囊中的四書五經。癩臉書生指著祝靈兒道:“你說說,這位大聖人是誰?”   祝靈兒道:“這位大聖人便是孔老夫子。”   癩臉書生默聲念道:“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樂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君子乎?子曰:見賢而思齊焉,見不賢而內自省焉。何曾有‘子曰:才子配佳人,美女配醜男’?”   蒲劍書瞪了他們一眼,道:“小丫頭片子胡說八道,你們竟也信了?”眾弟子立時不再言語。   卻聽祝靈兒道:“反正孔老夫子是說過這話的,隻不過未載入書中而已。好比孔老二要拉屎,說了一句:‘吾欲矢’,便沒載入書中。”   眾人見她強詞奪理,又汙言穢語玷汙聖人,但又無辭辯駁,都有些著惱。蒲劍書自重身份,口舌上鬥不過,卻也不願與小孩子動武。隻是他自以為頗有口才,如今鬥不過一個小丫頭,當然不肯心服,脫口吟道:“蒲葉,桃葉,葡萄葉,草本木本。”   他見祝靈兒讀了些書,卻也不多,不過伶牙俐齒,強詞奪理才說得眾人語塞。便想出一副對子要考考祝靈兒,心想這對子巧在諧音,難對之極,你做學問總比不上我等老學究。哪知這副對子恰恰就是祝靈兒白姐姐園子裡那副門聯,她對之熟之又熟,當下想也沒想,對道:“梅花,桂花,玫瑰花,春香秋香。”   蒲劍書見她對得如此工整,倒是一驚。   祝靈兒卻不等他反應過來,高聲吟道:“我也考考你,李太白有詩雲: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下來,奔流到海不復回。……”   蒲劍書接口道:“君不見高堂明鏡生白發,朝如青絲暮如雪。”   祝靈兒向他一嘟嘴,道:“我又不是問你下一句。我是問你黃河的源頭在哪裡?”   蒲劍書聞言頓時傻了眼。其他弟子也道:“這道題當真難答。黃河之水自不會從天下來,想必是李白醉得一塌糊塗,對影成三人了。”   眾人正在思索之際,祝靈兒又指著那株彼岸花道:“王陽明龍場頓悟,自言洞曉天地萬物真諦,你說說,這花在山中自開自敗,是物在心內,還是物在心外。”   當年王陽明被貶龍場驛,失意之際,師法朱熹的“格物致知”,坐對庭竹,久久不動,到了第七天晚上,忽大聲疾呼,頓悟宇宙真諦,一切盡在心中,不必外求,這便是著名的“龍場頓悟”。   癩臉書生平時苦讀祖師爺的聖賢書,此番想在眾師兄弟前賣弄,不等師父答話,搶先道:“‘心者,萬物之主也,心之本體無所不該。’這花在山中自開自敗,但我不看它時,它與我心同歸於寂;我來看時,則此花色一時明白起來,是以物在心內。”   祝靈兒笑道:“我不信,你說你閉上雙眼不看它,這花就不在了麼?”   癩臉書生道:“自然如此!”祝靈兒道:“我還是不信,那麼你閉上雙眼去摸它還在不在?”   癩臉書生自謂祖師爺的話乃是至理,從來也未加懷疑。當下大踏步走到花前,閉了眼伸手把花冠掐下扔地,口中猶道:“我不看時,此物與我心同歸於寂。”   少沖一時未明白祝靈兒所引王陽明言論之意,見癩臉書生上了當兀自不知,大感驚奇。   祝靈兒道:“難道你沒覺得雙手不大對勁?”   癩臉書生頓即大叫道:“好癢!”雙手互搓,卻是越抓越癢,無意間抹了一下臉,更連臉上也癢起來。   祝靈兒拍手笑道:“這是王陽明說的,可不能怪我。”   蒲劍書沉下臉道:“陽明公的學問博大精深,豈是你一個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所能領會的。   癩臉書生想為師父撈回臉麵,指著少沖身後一棵樹,道:“你懂得多,我且問你,此樹何名?”這種樹當地十分少見,他以此故意刁難。   祝靈兒見也沒見過此樹,遑論說出其名,卻想也不想道:“鬆樹。”   鬆樹人所盡識,這樹無論如何也不會是鬆樹,陽明派弟子見她張冠李戴,都覺好笑。   癩臉書生暗自得意,還想羞辱她一回,上前拉開少沖,說道:“這怎麼會是鬆樹?小丫頭連鬆樹都不識,怎配指摘我陽明派祖師爺的不是?”   祝靈兒道:“剛才是鬆樹,這會兒該是槐樹。”   眾人聽她言語不著邊際,更是失笑,心想小丫頭片子無知狂妄,倒也不用與她計較,剛才受她的窩囊氣也一並消解了。   蒲劍書手撚長須,點頭微笑。忽然想到什麼,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見弟子們還在得意,瞪了他們一眼。眾弟子立時垂眉靜聲。原來他悟出“鬆”字是“公”字加“木”,“槐”字是“鬼”字加“木”,剛才臭叫化兒立樹旁,後來換成賴文定,祝靈兒拐著彎稱少沖為公子,罵賴文定為鬼。而賴文定被罵了,還兀自不知。   少沖正惱癩臉書生,這時指著他鼻子道:“我考考你,你若回答不上來,那就枉讀聖賢書,不如自殺算了。一人為人,二人為從,三人為眾,那麼十五人呢?”不等癩臉書生思索,他接著道:“料你也猜不出來,是撐傘的傘字。我再問你,一口為口,二口為呂,三口為品,那麼十四口呢?當然是圖畫的圖字。一木為木,二木為林,三木為森,那麼十五木呢?”   賴文定麵露驚訝之色,實在想不出還有十五木的字。其實他若反問少沖:“你知道。”少沖便無話說了。但他被少沖連珠發似的三問,大腦一片混亂,哪有思考餘地?還以為真有此字。   少沖哈哈笑道:“你簡直蠢笨如豬。聰明人三問三答,尋常人三問二答,傻瓜三問一答。你三問三不知,比傻瓜還傻,傻到家了。”   賴文定被他羞得無地自容,舉劍便欲自刎。蒲劍書大吃一驚,要救已是不及。   卻見人影一閃,有人夾手奪過賴文定的劍,眾人驚得都向那人看去,見他正是那臭叫化兒,都覺不可思議。少沖把劍拱手交到賴文定的手中,說道:“我是說著玩的,沒想到你還當真了。”說罷退回原地。   祝靈兒向少沖嘴一撇,道:“這人對你這麼兇,你還救他作甚?”其實少沖心中也惱這些腐儒,但他要做一名俠土,不能把人得罪完了,能忍則忍。他見蒲劍書眼中除了驚異,隱現殺機,深知他一指彈的厲害,牽著祝靈兒的袖子道:“咱們走吧。”   蒲劍書喝道:“站住了!”他此刻已識出少沖,便欲問出玄女赤玉簫的下落。卻在此時,傳來一個人的聲音道:“蒲大掌門,我小師妹什麼地方不懂事,得罪你了?”林中走出七八人,說話的是個麵凈無須的漢子,少沖聽聲音已知是丁向北。   蒲劍書見來的是華山派的人,倒也不便提起玉簫之事,裝著十分吃驚的道:“哦?原來他二人是貴派的。真是大水沖到龍王廟,一家人不認一家人。不過你這小師妹確也不大懂事,丁師侄身為師兄,可要好生管教管教。”說罷向眾弟子道:“咱們走!”帶著眾弟子離開。   丁向北望著他們遠去背影,兀自心神不定,向祝靈兒道:“小師妹,你闖了大禍。你知道那老頭兒是誰麼?他便是陽明派的蒲劍書,武功既高,為人也陰險得很,連咱師父在世時也懼他三分,他被你得罪了,日後指不定怎麼報復咱們。”   祝靈兒不以為然道:“我才不怕他。”拉著少沖道:“我們走。”   少沖與她玩得極是開心,也想與她多玩一會兒,當下隨她而行。   丁向北幾步跟上來,道:“這臭討飯的是什麼人?”   祝靈兒道:“他是我的玩伴,不許你叫他‘臭討飯的’。”   丁向北道:“咱們說好了去石寶寨的,你這是去哪兒?”   祝靈兒嗔道:“我的事不要你管。你又不是跟屁蟲,跟著我做什麼?”   丁向北似乎不敢惹她生氣,一下子止步,叫了兩聲“靈兒”,終於沒有跟來。   少沖與祝靈兒走了老遠,仍不見她停步,問她道:“我們去哪兒?”   祝靈兒道:“咱們去看一場好戲,這會兒說了出來,到時你就覺得無趣了,還是不說吧。”   少沖見她一副想笑又不笑的模樣,心生好奇,想瞧瞧什麼好戲這麼有趣。   兩人來到江邊,上了一艘船向對岸劃去。   祝靈兒問船老大道:“有沒有見過一群讀書人過江?”   船老大道:“江上就小老兒一人擺渡。這兩天渡江的出奇的多,就是沒見過讀書人。”   祝靈兒笑著道:“看來他們在後麵了。”說道:“你會不會水?”   船老大道:“小老兒擺了大半輩子渡,當然會水。”   祝靈兒拿出一錠銀錠,足有七八兩,道:“這錠銀子給你。待會兒有十幾個讀書人乘你的船,當中有個大胡子老教書先生。船近岸時,你故意翻船,然後遊水逃得遠遠的。”   船老大聽了大是搖頭,道:“要不得,要不得,出了人命,小老兒還活不活?”   祝靈兒抽劍出鞘,架在船老大脖子上,道:“你不答應,你讓你全家死光光。”   船老大直點其頭:“要得,要得。”   祝靈兒一笑,把銀子塞到他懷裡。又見船中有把椅子,便道:“山人要這椅子另有妙用,你一並賣了與我。”   少沖心想:“祝姑娘要整治姓蒲的,這法子倒也不錯。不知她要一把椅子作甚?”   不久船到岸,祝靈兒向山坡上望了望,指著一片密林,道:“咱們去那兒。”帶著少沖到了一棵大樹下,拾來柴薪,升起一堆篝火。把椅子安在火堆旁,伸指在椅背抹了幾下,似字非字,又看不太清。   少沖心中不解,正想詢問,卻見祝靈兒輕輕一躍,身子縱起五六丈高,落在樹枝上,向少沖招手道:“你爬上來吧。”   少沖心道:“華山派的輕功美得很啊。”氣運丹田,縱身一躍,正好落在祝靈兒身旁。樹枝一搖,祝靈兒立足不穩,身子欲墜。少沖一把攬住她腰,躍到另一根較粗大的樹枝上。   祝靈兒道:“沒看出瓜仔還有這麼好的輕功,你師父是誰?”   少沖軟玉在懷,鼻中聞到一股淡淡的蘭花馨香,臉一紅,忙放開了她,心想自己渾身汙穢,別褻瀆了她才好。   祝靈兒卻未絲毫介意,見少沖沒有答她,便道:“你不說就算了。趁這會兒書呆子還沒來,你說個笑話給我聽。”   少沖不會說笑話,便講了幾件少時遇到的趣事。   祝靈兒道:“你說的笑話不好笑,還是我說吧。有個教書先生乘船回家,艄公問他道:‘相公貴庚?’教書先生答道:‘屬狗的,開年已是五十歲了。’艄公道:‘我也屬狗,為何貴賤不等?’又問哪一月生的,答道:‘正月。’艄公大悟道:‘是了是了,怪不得,我十二月生是個狗尾,所以搖了這一世,相公正月生是狗頭,所以教了這一世。’”   祝靈兒說這個笑話,一會兒學著艄公故作聰明,一會兒學著教書先生老氣橫秋,笑話說完,先自咯咯笑起來。   少沖過了好一會兒,才悟出笑話中“教”字諧“叫”,把教書先生罵了一回,一想通此節,忍不住大笑出聲。   祝靈兒忽將小手按在他嘴唇上,輕聲道:“禁聲!狗頭師來啦。”   隻聽有人叫道:“師父,那兒有堆火。”向下望去,見陽明派眾人快步向這邊過來,一個個如落湯之雞,渾身濕淋淋的。少沖想象他們落水後狼狽的模樣,不禁心中好笑。   陽明派眾人來到火堆旁,紛紛脫下外衣烘烤。有人道:“一上船我就覺那艄公可疑,果然應驗了。”另一人道:“你不早說,這會兒說了頂個屁用?”更有人出口成“臟”,大罵川耗子可惡。   賴文定一眼瞧見那把椅子,忙端到蒲劍書麵前,道:“師父,您老歇一會兒。”   蒲劍書鐵青著臉剛一坐下,林中來了一人,他認得是鐵槍門的關中嶽,忙立起身,低聲命眾弟子不得提及剛才之事。   關中嶽走到近處,一抱拳,道:“陽明派的蒲大掌門來得好早。”蒲劍書拱手還揖,道:“幸會,幸會!”   關中嶽道:“少林寺同悔長老邀我等至此,不知為著甚事?”   蒲劍書道:“老夫也不得而知,隻有等同悔長老來了再說。這會兒也該到了。”   剛說至此,有人大叫道:“關賊,你在這兒,好啊,咱們的帳還沒算清呢。”說話間快步奔上來三人,正是五虎斷刀門馬氏父子。馬絕塵到了樹下,隻與蒲劍書打了個拱,指著關中嶽道:“你我一決生死,出槍吧!”先已拔出斷刀,便欲向關中嶽殺去。   關中嶽連連擺手,道:“大哥,你聽小弟說……”馬絕塵刀已攻至,他隻得閃避。   馬絕塵本派刀法以快取勝,處處占人機先,先發製人。使出來快如一扇車輪,逼關中嶽步步後退,得關中嶽雖有鐵槍在手,卻一直不還招,不多久便多處受傷。   蒲劍書閃身躍到二人中間,雙掌一分,兩人都向兩旁彈開。   馬絕塵怒道:“蒲掌門,你做什麼?”說罷還欲動手。   蒲劍書伸臂攔住,道:“二位結義金蘭,義氣素著,在江湖上傳為美談,不知因何事鬧了別扭,讓馬大俠如此大動肝火?”   馬絕塵道:“馬某有眼無珠,與這種六倫不分的禽獸拜了把子,此乃馬某生平恨事,馬某都難以啟齒。讓我先殺他,再向蒲掌門細說。”   忽聽有人高宣佛號道:“阿彌托佛!”又來了十數人,當中一老僧道:“兄弟相煎何急!今日諸位來此,原是為著振救武林,造福蒼生,馬大俠可否把私怨暫放一旁?”   少沖見來人中好幾人都是熟麵孔,當中竟有何太虛,捏緊了拳頭,便想下去報仇。祝靈兒拉住他手,輕搖了一下頭,叫他不要亂動。少沖一想下麵都是他的朋友,雙拳難敵四手,何況還鬥不過一個何太虛,隻得先行忍住。   隻聽馬絕塵道:“也不怕這廝跑了。”他走到那老僧身前一合十,道聲:“大師!”   那老僧正是少林寺羅漢堂首座同悔長老。同悔微一點頭,道:“這部書自一問世便是不祥之物,為此引發多次刀兵,死傷無數,為免再次浩劫,貧僧邀諸位同來,做個見證,把此書毀去。”   蒲劍書道:“長老說的這部書莫非便是《武林秘芨》?”他言才畢,群情激動,有的道:“書在哪裡?拿出來大夥兒開開眼。”   同悔一擺手讓群雄禁聲後,道:“上月一位居士光臨敝寺,禮佛之餘,向貧僧言及此書為石寶寨寨主譚宏所得。貧僧想著利刃落於歹人之手,禍莫大焉,便邀請諸位武林同道在這石寶山下會集。貧僧已命兩名弟子前去討取,諸位請靜等片刻。”   群雄都知此地名為石寶鎮,此處名為石寶山,上麵便是石寶寨。   何太虛問道:“不知那位居士是誰,可是在場的哪位朋友?”   同悔道:“他並不在此處。那位居士也是名門正派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但他素來淡泊名利,不想參與武林紛爭,為此貧僧不能說出他的名姓。”   忽有人道:“《武林秘芨》傳自鬼穀先師,又費盡武功老人一生心血,代表我名門正派武學之最高成就。豈能隨便毀去?”   這人居然與少林寺高僧唱反調,眾人瞧去,見是武當派神通子。這些年武當派風頭猛進,有壓過少林之勢,武當道人便也不怎麼把少林和尚放在眼裡。他一出口,便有數人同聲附和道:“神通道長言之有理。”   蒲劍書也道:“此書之毀,將是我武林莫大損失。”   說話間有人叫道:“師父……”山上奔下來兩個中年棍僧,待至近處,一棍僧湊到同悔耳旁說了幾句。同悔白眉一軒,忽然躍上大樹,落地時,一手抓了一個,說道:“這二人在此竊聽已久。”手中抓的正是少沖和祝靈兒。   群雄正在驚佩同悔耳力敏銳,賴文定叫道:“華山派小妮子……”叫聲未畢,已見到師父淩厲的眼神,立住了口。   祝靈兒道:“老和尚,放開我!”卻任她如何掙紮,手腕如被鐵箍箍住,難以掙脫。   少沖怕被何太虛、蒲劍書等人識出,以手遮臉,毫不反抗。   同悔放開了手,道:“你們是華山派的?”   正在此時,丁向北等人趕到,見了此景,忙上來扶起祝靈兒,怒向同悔道:“長老身為少林寺羅漢堂長老,怎麼欺負起後輩來了?”   同悔合十道:“阿彌托佛!貧僧不知他們是貴派弟子,得罪莫怪。不過竊聽人說話,實為我輩大忌,還請貴派加以管教。”   丁向北望著祝靈兒,眼中滿是疑問,祝靈兒卻不理他,拉著少沖到旁邊去。   眾目睽睽之下,一個少女與男子手牽手,肩並肩,足可驚世駭俗。陽明派眾人眼都看直了。丁向北更是心生妒火。   蒲劍書道:“華山派出雙入對在江湖上是人盡皆知的,但也不至於連乳臭未乾的黃毛小子、黃毛丫頭也是這般,成何體統?”祝靈兒向他做個鬼臉,罵道:“老王八,要你多管!”   蒲劍書聽她當著這麼多有頭有臉的人罵自己“老王八”,勃然大怒,正要發作,忽聽賴文定的聲音道:“咦,老王八,……”他正好有氣無處發,揮手扇了賴文定一個耳瓜子。   賴文定身子一歪,扶樹站定後嘴角流血,才發現掉了兩顆牙齒,抱著臉看著蒲劍書,欲哭不敢,似受了極大的委屈。   群雄正默不作聲,忽然一陣銀鈴般的笑聲響起,都向那人看去,見是祝靈兒笑得前仰後合,不知她看見了什麼極可笑的事。   有人見她一隻手指著蒲劍書後背,才看清蒲劍書衣上現出三個血紅的字:“老王八”,不禁脫口叫道:“老王八。”   蒲劍書兀自不知怎麼回事,聽見這麼多人向自己辱罵,惱怒道:“我是老王八,你們是小王八、王八羔子……”   眾人見他放起潑來,大失一位掌門人的風範,都住了口,卻忍不住暗笑。   何太虛走上前道:“蒲劍書先別生氣,不妨脫下你的外衣瞧瞧……”蒲劍書瞪眼瞧著他道:“什麼?”   祝靈兒見此情景,笑得更歡了。如此大庭廣眾不避忌諱,旁若無人的笑,當場惹得場中幾位前輩耋宿不悅,而青年後生卻無不瞧著呆了,都想:“天下竟有這麼美的少女!竟有這麼美的笑!”   賴文定道:“師父,你背上有字……”蒲劍書這才有些恍然,脫下外衣一看,氣得臉色醬如豬肝,胡子也翹了起來,叫道:“這是誰搗的鬼?”又是一巴掌打向賴文定另一邊臉頰,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道:“何不早說?”   賴文定捂著臉道:“我說了的啊……”一見師父氣得已變了形的臉,忙住了口。   祝靈兒止住了笑,低聲對少沖道:“他罵了你,我給你報了仇。”少沖才知祝靈兒買通艄公、升火安置椅子的用意,原來她用顏料兌水後在椅背上寫了“老王八”三字,不過是反著寫的。她料定蒲劍書落水後會來此處烤火,更會坐上這張椅子,也必定會印這三字於衣背之上。可謂守株待兔,大功告成。少沖當時並未識出,此時想來既感捧腹,又覺這祝姑娘膽大頑皮,較自己有過之而無不及。   群雄心想誰這麼大膽子,敢戲弄蒲大掌門,而且武功夫高,讓蒲掌門不知不覺,戲弄於無形之中。   蒲劍書雖猜到係祝靈兒的惡作劇,他身為武林名宿讓一個小姑娘弄得當眾出醜,不狠狠報復難消心頭之恨,但此時鬧將起來不僅有失一派宗師的體麵,而且令人恥笑。便隻狠狠去瞪了祝靈兒一眼,將外衣撕成幾大塊扔地,說了句:“誰乾的好事,待老朽查出來了,定要向他討還公道。”將此事敷衍過去。   同悔這時道:“諸位,適才劣徒來報信,永寧宣撫使的人已攻上石寶山,恐怕也是為著這部書而來。”   群雄道:“那還等什麼?咱們得趕到前麵去。”群雄吶一聲喊,爭先恐後向山上奔去。   丁向北去牽祝靈兒手道:“靈兒,咱們走。”祝靈兒卻拉著少沖不動身。丁向北瞧著群雄遠去,心中急切,隻得對她道:“你在這兒別走,事畢我下來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