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7章 英雄氣短龍虎鬥(1 / 1)

新玉簫英雄傳 空空靈兒 12357 字 2024-03-17

來者正是逍遙穀穀主南宮破,“五大毒物”如影隨形跟在他後麵。   毛亮一雙賊眼色迷迷的盯著花仙娘,吞了口涎水,自言道:“這樣一朵海棠花,怎禁得起那老桑皮揉搓?”南宮破橫了他一眼,毛亮立即住口。   花仙娘輕輕一笑,道:“原來是惡人到了。本仙娘百花苑中玉簫多的是,南宮穀主想要也用不著這麼兇巴巴的。”   南宮破道:“少廢話!”雙臂一振,把守在堂門的兩名少女摜飛了出去。   花仙娘嬌叱一聲,袖中飛花早出。   卻見南宮破袍袖一拂,飛花盡數消於無影。他雙手亮出,隻見每個指縫間都夾著一片花瓣。含笑道:“問花花不語,為誰落?為誰開?算春色三分,半隨流水,半入塵埃。”說罷閃身撲進庵堂。   花仙娘聞詩不禁一醉。三名婢女仗劍沖上去。   南宮破手一揚,八片花瓣打回去。三女一齊閃開,八片花瓣全都釘在門外的柱上。三女駭然相顧,再看南宮破時,手中已多了一個人。   花仙娘叫道:“黃菊、青梅、紫薇退後!”三女聞令而退,兩條絲巾自花仙娘袖底穿出,在堂前穿來繞去,竟圍成一道門戶,擋住南宮破去路。花仙娘體迅飛鳧,飄乎若神,當真貼合那句“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毛亮叫道:“該我‘白衣秀士’出手了!”徑奔向花仙娘。就聽花仙娘叱道:“找死!”手一揚,又飛出兩條絲巾。   毛亮叫聲:“哎喲”,轉身便逃。他慣於出入大戶深宅,采花偷香,輕功原是極高的,可是還沒等他逃多遠,絲巾已如蛇般纏在他身上,越卷越多,越卷越緊,不多久被裹得嚴嚴實實,活似一個大粽子,口中兀自叫道:“大美人饒命!大美人饒命!”   南宮破見這絲巾邪門,倒也不敢小視,他幾番突圍,都不能突破這道門戶,惹動無名之火,狂吼一聲,全身氣勁鼓蕩而出。繞在堂前的絲巾一下子裂成無數節,四散而飛。南宮破大笑一聲,閃身已到院中。   秦漢、彭素秋、雷震天、沙千裡等人從百花苑眾女手中搶回毛亮,正想跟著穀主離去。   卻見一個灰袍直裰的大漢擋在前麵,雷震天叫道:“想活命的莫擋老子的路。”   南宮破適才闖進清水庵之時,便已留意到此人不凡,隻是他一直冷眼旁觀,倒也沒在意他,此時出手也未出他意外,當下道:“閣下是誰?不知有何指教?”   那人正是完顏洪光。完顏洪光道:“指教不敢當,在下關外人氏,本是無名之輩,姓名何足道哉?穀主新近得到的一枝玉簫,可否借在下把玩一番?”   南宮破道:“那要看你能否拿得去。”說話間提著少沖從旁斜插,哪知完顏洪光隻一閃身,已攔在了他前頭,而南宮破一句話才剛好說完。   南宮破又試了幾次,隻因手中負重,總是差了一步,當下把少沖交給沙千裡,向完顏洪光一抱拳道:“閣下一再相逼,看來不打不行了。”手中拳頭“虎”的一聲向他砸去。   完顏洪光叫聲:“少林太祖長拳!”也是手使拳法,與南宮破對拆。拆了數合,兩人一齊跳出圈外,均對對方的身手大為佩服。   完顏洪光道:“南宮穀主的半部《武林秘芨》化腐朽為神奇,果然非同小可,尋常的太祖長拳也有這等威力!”   南宮破道:“閣下武功也不遑多讓,不知關東除了風雪堡堡主完顏洪光,還有誰有這等修為?”   太祖長拳傳為宋太祖趙匡胤所創。趙匡胤是少林俗家弟子,以一對拳頭,一條桿棒打下大宋錦繡江山,其拳法也流傳了下來,但歷經幾百年,長江後浪推前浪,早已算不上一流高明的功夫,尋常武夫也使得來。   完顏洪光微微一笑道:“南宮兄所料不差,正是區區。”   南宮破冷冷的道:“關外胡人,覬覦赤玉簫,豈非心懷異謀?”   完顏洪光道:“南宮兄視我為胡人,其實你身為苗人,在漢人眼中仍屬蠻夷。咱們都被人瞧不起,應當多親近親近才是。”說罷哈哈一笑。   南宮正色道:“你錯了,我南宮家族祖籍鳳陽,本是華族人氏。胡漢世代為敵,請恕我得罪!”手起一拳,又向完顏洪光攻去。   完顏洪光與他拆招,口中猶道:“《武林秘芨》乃中原武功之集大成,江湖上傳得神乎其神,今日一見,卻也並不見得蓋過我女真人的武功。”   南宮破道:“今日我便讓你知道什麼是正宗的中原武功。”手中拳法忽變,換成了少林派的入門拳法羅漢拳。   完顏洪光道:“好一招‘騎虎蹲襠平山式’!你使的少林拳法傳自達摩老祖,達摩老祖可也是西域胡人啊。”   南宮破一想他說的雖對,但達摩挾技東來,所授天竺武功隻是少林功夫的源頭,少林武功幾百年來吸收各門各派之所長,自成一宗,所謂天下武功出少林,也可說是天下武功成就了少林。尤其是大明開國之初少林武僧覺遠上人致力於匯總歸源,少林武功始成外家之集大成者。此事三言兩語難以說清,南宮破也懶得與他爭辯,當下道:“好,我不使少林武功便是。”拳法由剛至柔,雙臂忽短忽長,變化無端。   完顏洪光叫道:“武當派的‘鷂手長拳’!早聞南宮兄武功博而精深,今日倒要領教。”仍以家傳“打虎拳法”相接。他本來與未了師太對掌時受了內傷,雖不甚重,但武功已較平常大打折扣,此刻又是與南朝頂尖一流的高手過招,不免力不從心。但他顧及女真人的顏麵,一味強撐。   南宮破怕久鬥生變,急於脫身,鬥到分際,長嘯一聲,使出華山派的無相彌宗拳,拳頭來去無形無相,完顏洪光一不留神,身上早中了七八記拳頭,牽動內傷,一時難以提起真氣。南宮破立時察覺,知時機稍縱即逝,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抓起沙千裡手中的少沖,便向門口沖去。   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如玉,有人不知好歹,在這裡打擾你清修,三木出去讓他吃些苦頭。”話音剛落,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邁出庵堂,冷目射出兩道寒光一下子落在南宮破身上。   南宮破心中一凜,暗道:“這人是誰?我從未見過他,怎會生出莫名的害怕?”還未多想,已覺一股極大的吸力要把自己拉向白發老者,忙拿樁站穩。   王森鼻孔裡哼出一聲,心道:“瞧你倒非泛泛之輩。”籠在袖中的雙掌緩緩伸出,掌心對著南宮破,逐漸加大粘勁。南宮破袍袖都向王森揚了起來,身子竟有傾斜之勢。   這時從院門走進一群僧侶,皆是手提木棍,頭戴遮陽笠,顯見是遠來的行腳僧人。當中一中年棍僧道:“方丈大師,是大惡人南宮破與魔教的白袍老怪在此打鬥。”   另一名身披袈裟、身形高大、滿臉疙瘩的老僧道:“真機師弟召開聯盟大會,旨在對付魔教,沒想到老魔頭竟在武當山下出現。”   王森哈哈一笑,道:“便是大鬧五宗十三派掌門人大會,掀翻紫霄宮,更有何難?幾個後生小輩,也想對付我王森,太也不自量力了。”他一開口說話,南宮破覺吸力稍弱,猛一挫身,仿佛突然脫開束縛,差些跌一跤,渾身卻輕鬆了許多。   王森大步踏上,道:“玉簫留下!”伸手便向少沖手中的“泥棍”抓來。南宮破吃了一驚,箭步上前,使出“霸王肘”格向王森手腕。也不知王森怎麼一閃身,人已換了一個方位。   南宮破此時要擋已是不及,當即抓住少沖的背心向身邊一拉。王森一爪抓空,忽然張開手指一伸一縮,少沖竟把握不住,“泥棍”脫手向他飛去。   王森眼見玉簫便要得手,忽然一個黃影閃到,玉簫卷入來者黃袍之中。王森怪嘯一聲,爪影間幾點亮光疾閃,黃影一晃,定身時,眾人才瞧見來者是那高大的老僧,隻見他寬大的袖袍布滿大大小小數十個洞,顯得頗為狼狽。那枝玉簫卻已掉在地上。   完顏洪光看得真切,立即箭步而上,俯身去拾。南宮破叫道:“且住!”手成虎爪抓向完顏洪光後心。完顏洪光要搶簫到手,不免有性命之危,當即反身擋格。兩人又戰在一外。   隻聽王森道:“少林和尚真是一蟹不如一蟹,本樂一去,少林寺更是沒一個像樣的了。”   此言剛出,那個中年棍僧叫道:“老魔頭休逞狂言,你不過一逃犯,憑什麼指摘我少林派?”王森冷目如電射向他,來的十幾個棍僧立即布成羅漢棍陣,圍在中年棍僧及老僧身前。   這老僧乃少林寺方丈同苦,赴會武當路過此處,聞見打鬥之聲暗自驚異,才不期而遇。當下合十道:“王居士七年麵壁,還是沒能悔悟前非。”   王森冷笑道:“沒有前非,又如何悔悟?”冷目如電,抬手又向同苦攻去,爪影間生出無數朵小白蓮花,好看煞人。同苦使的是少林派外家至陽至剛的功夫“鐵臂功”,露出一雙枯瘦的胳膊直上直下,袍袖雖破,自有一股凜然正氣。   少沖聽見靈兒的呼救聲,展開“流星驚鴻步法”沖入庵堂。轉瞬之間已抱著靈兒出來。   毛亮此時已解開了束縛,他對少沖甚是嫉恨,當下見了少沖,手中又抱著他欲得又得不到的人,叫道:“好你個小野狗!”上前揮拳相向。   少沖抱了一人,隻得低頭閃身而避。毛亮先前未加防備中了他一掌,武功也非泛泛,更因他輕功過人,身形飄忽,少沖一時倒也奈何不了他。   這邊沙千裡等人已與聞香宮的人動上了手,南宮破與完顏洪光鬥了個不分上下。   廟墻上忽然跳上一個大喇嘛,自言道:“這裡好熱鬧啊,看來都是中原一等一的高手,龍虎大戰怎麼少得了貧僧?”觀戰了一會兒,徑直向戰圈中走去。   來人正是阿歧那,以弘法的名義南下拜會各大寺院,實則暗中追查玄女赤玉簫的下落。   場中打鬥正烈,到處都是殺機,阿岐那卻勝似閑庭信步。正好同苦脫離戰圈,與他撞在一處,隨即向兩邊彈開。   阿岐那眼睛盯著同苦看了一會兒,道:“老和尚,你是少林寺的什麼人,有種與貧僧較量一回。”口氣頗為無禮。   同苦道:“老衲乃少林寺方丈,不敢動問大師法號。”阿岐那道:“本樂那老和尚怎麼沒來?”同苦低眉合十道:“阿彌陀佛。本樂師伯圓寂多年……”阿岐那道:“什麼?貧僧這次南下中原,本擬順道赴少林寺拜會。想不到這老東西先我而去,也算他的幸事。”同苦白眉一軒,道:“出家人戒嗔戒癡。大師與敝師侄有甚過節,不應放在心上。”阿岐那冷笑道:“當年他把貧僧雙臂卸去,欺人太甚,他當然不用放在心上。若反過來貧僧廢去他雙臂,他會不放在心上麼?貧僧受他羞辱,發誓練成蓋世神功,壓過少林寺的七十二絕技。可惜,可惜那老東西看不到了。”說罷搖了搖頭。   眾人聽他意思,似乎已練成高過少林絕技的神功,不禁吃了一驚。七十二絕技項項厲害無比,練起來也艱難無比。少林僧人有的終其一生也沒練成一項,但若身具一項,足可傲視群雄;身兼數項,武功之高,更無人可望其項背。雖覺他武功確有過人之處,但說壓過少林七十二絕技卻未免誇張自大。   眾人又想:“本樂圓寂,因其生前率寺僧驅倭殺匪,受神宗敕封,其事早已聞動天下。阿岐那僻處北疆,消息閉塞,不知也在情理之中;或者他故意吹噓,恐嚇同苦。本樂禪師在十幾年前的風雲榜上與白衣老怪王森並列第一,禪武俱臻無上化境。倘若健在,單論武功,恐怕場上諸人無一能敵。”隻聽同苦道:“出家人悟道第一。武功不過強身健體的雕蟲小技,就算蓋過天下所有武功又能怎樣?”   阿岐那於自己所練武功最是得意,聽他竟瞧不起,恚怒道:“聽你口氣,似乎不相信貧僧。也罷,貧僧當年一口惡氣,正可著落在你身上。”   同苦道:“當年之事,老衲也曾有所知聞。師伯卸去國師雙臂,送國師一本佛經。本意是助國師改過向善,早證道果。為此師伯還受到敝寺戒律院的責罰。想不到大師仍執迷不悟。苦海無邊,煩惱無盡。‘迷聞經累劫,悟則剎那間。’”說罷宣一聲佛號。   原來阿岐那本名扈桑,二十年前上少林寺登門挑戰,一番打鬥,本樂禪師以少林獨門卸骨法卸了他雙臂,外人不能接攏。不惜破妄言之戒,言道那《法華經》中自有接骨之法。“生執著而以法華解之”,意在讓他參習後頓悟前非,到時再親自登門接臂。哪知他視為生平奇恥大辱,回到XZ得一印度番僧治愈,已無心再看此書。後偷入梅裡雪山金鈸寺禁地什剎塔地宮,窮十年之功,悟出不少高深的功夫。出山之後,便想重上嵩山挑戰。因其法術精湛,得到賞識,被派往蒙古傳教並掌管一方僧眾,並得到林丹汗禮遇,受封國師,修建金頂白廟,譯經弘法,諸多事務纏身,直到近日才脫身來中原弘法。   當下阿岐那道:“怎麼青廟的和尚都是一個口氣?貧僧問你,七十二絕技你會幾項?”同苦道:“少林寺自建寺以來,除了達摩老祖會七十二絕技外,能身兼兩三項已十分的了不起。隻宋代一位高僧能十三項,人稱‘十三絕僧’,餘者再也沒出其右。貧僧於練武一道最不在行,說不上幾項。”   阿岐那道:“一指禪法、拈花功、鐵頭功、觀音掌、螳螂爪、彈指功、龍爪手、五雷掌、揭諦功、雙鎖功、竹葉手、斂陰功、金鐘罩、鐵布衫,凡此種種,你會哪一項?”   同苦心下沉思道:“他對我少林武功了如指掌,今日不點化於他,來日必與少林為難,禍事不小。”當下淡然道:“‘是實相者,即是非相;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七十二絕技既是一項,又是虛妄。”言下之意,無論什麼少林武功,都不過強身健體而已,是哪一項已不重要。   阿岐那卻會錯了意,以為他七十二絕技皆會,心下又驚又疑,道:“好狂妄的和尚!有膽量與貧僧較量一番。貧僧若再敗在少林和尚手下,終生不履中原一步。”說罷捏了一個手印,默念密宗六字大明咒道:“吧嘛哩叭咪哄!”一股濁氣自鼻中噴出,雙手高舉過頂,緊扣狀如蓓蕾,無名指斜起指頭貼合。此即“大手印”,暗捏“不動根本印”。喝道:“貧僧先領教你少林派的指上功夫。和尚,出招吧。”   群雄見有架可可打,素聞同苦之名,樂得看看熱鬧,於武功大有裨益,就怕同苦囿於少林寺規,一味忍讓。   卻見同苦閉了雙目,道:“老衲在佛祖麵前立過重誓,除非萬不得已,終生不用武功。今日破例陪大師過招,大師不幸落敗,當踐前言。”說罷雙目一睜,精芒大盛。雙手往前一圈,緊攏胸前,雙肘微曲斜對,如捧蓮花。   阿岐那暗驚:“大金剛輪印!這和尚也會我密宗印法。”   他不知少林寺融會天下武學,於密宗手印自然有所涉獵。嘉靖末年,少林寺出了一位神僧匾囤和尚,法名悟空,年逾二十,投梵僧哈麻為師。明封“大寶法王”得銀協巴之號,授匾囤以密宗功法,匾囤又入雲南雞足山修持緊那羅神咒,出入密禪兩宗。   隻見阿岐那雙手向前一合,“大手印”向同苦胸前按落。十指起伏錯動,指印千變萬化。   同苦雖中年出家,但慧根深具,加之十年禪門修煉,體內精氣神圓轉如意。心生意起,意起手到,根本用不著看人招勢,體內自然生出感應。禪喝一聲:“臨!”十指的“大金剛輪印”向上一挺,將阿岐那的“大手印”架住。阿岐那十指便如撞上鐵石一般隱隱生疼,暗暗驚駭:“老和尚非同小可。今日一戰,事關生死榮辱,不可怠慢。”兩手交抱如拳置胸前,豎立二中指相觸成圈。“大手印”化為“不動根本印”,口誦真言,指印連綿不絕生出。   同苦禪力高深,“大金剛印”與精氣神結合無間,指印隨意所至,手蓮鮮花般盛開,變化無窮。每個手印都妙至顛毫,又順乎自然,渾然天成,微妙之處存乎一心。   少沖在旁看得目不轉睛,心中嘆服,都說武林中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才是真正的高人過招,自己與他們差了何止十萬八千裡哩。   阿岐那隻覺十指酸麻,雙臂漸漸不聽使喚,料想今日一敗,再無臉麵見天下英雄,豈料苦心孤詣所練武功仍未收奇效,不由得又惱又恨。忽然心生一計,暗道:“說不得,也隻好冒險拚一拚了。”變指為掌,向同苦推到。   同苦正要與對掌,靈臺忽然醒覺:“對掌比拚內力,不到一方力盡難以罷休。”意止力止,半道中縮回內勁。哪知阿岐那陡然變掌為指,迅速戳中同苦掌心。一股寒冰真氣隨同苦內縮的真氣,如大江奔騰,直鉆同苦體內。阿岐那以全身勁力貫於一指,而同苦又不及相抗,兩股真氣往胸口一撞,頓時退了一步,嘔出一口血來。什剎塔地宮地處梅裡雪山極地處,常年冰雪不融,其寒可知。阿岐那所練寶瓶氣也因此如寒冰一樣冰冷。縱然同苦內功深湛,卻也難也承受。   眾人見此變故,大是不解:明明同苦占了上風,如何經阿岐那一指,便受了內傷。   忽然一個聲音叫道:“東廠番子來了!”聽見叫聲的都住了手,驚顧四周,隻聽蹄聲陣陣,遠望去一簇族旗幟向清水庵如潮水般擁來。   時年東廠、錦衣衛操監探緝拿大權,墮突乎東西,叫囂乎南北,到處緝人,氣焰十分囂張。百姓無不切齒,卻又敢怒不敢言。   一馬馳至,馬上的錦衣役長高聲叫道:“東廠緝捕事魏公公駕臨,閑雜人等速速離去。”   這時林中打鬥的都停了來。王森道:“魏太監落下懸崖,居然還沒有死!”   庵中傳來未了師太的頌經聲道:“觀世音菩薩摩訶薩威神之力,巍巍如是。若有眾生多於淫欲,常念恭敬觀世音菩薩,便得離欲。若多瞋恚,常念恭敬觀世音菩薩,便得離瞋。若多愚癡,常念恭敬觀世音菩薩,便得離癡……”   遠處傳來一個尖細的音音道:“王老怪,你對咱家發妻念念不忘,她出了家,你莫非也要跟著出家?可惜如玉心中根本沒有你,不過是你一廂情願罷了。”   少沖聞聲心道:“是活吊死鬼魏進忠!他竟然是東廠什麼使,這是個什麼官?瞧他盛氣淩淩的架勢,也不是個好官。”循聲望去,林中密密麻麻皆是東廠的番子手,遠處停了一頂綠呢曖轎,數名錦衣衛圍護,魏進忠大概便是坐在那橋中。   又聽王森道:“如玉當初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怎會委身下嫁你這個窩囊廢?你對她不好,老夫不會放過你。”   魏進忠道:“老怪物,你少打內人的主意,也別管咱兩夫妻的閑事,最好給咱滾得遠遠的。”   王森冷聲笑道:“為求富貴不惜自閹另投他門,上棄祖宗,下絕子嗣,老弟之無恥世上僅有,你不過皇帝老兒一看門狗,司禮監一秉筆太監,就算提督東廠,也不算多了不起,老夫生平沒怕過人。嘿嘿,你現在非男非女,不能盡人事,難怪傅小姐瞧不起你。”   田爾耕向王森道:“這病死鬼不知死活,竟敢冒犯師父,這次就由徒兒出手,讓他滾得遠遠的。”見王森點了點頭,當下仗劍走向魏進忠的車輦。   那錦衣役長喝道:“放肆!”躍身下馬,迎戰田爾耕。他手中一柄長劍點、劃、削、崩,招招中規中矩,頗見名家風範。   南宮破見了心道:“水木劍許家竟也賣身閹狗甘為鷹犬。此人劍術深得家傳劍法的精髓,可入劍法一流好手之列。”   這人正是河朔水木劍的傳人許顯純,現任錦衣衛役長。那田爾耕手中一條馬鞭呼呼作響,在許顯純劍影中穿插來去,兩人一時難分上下。   另一名錦衣衛楊寰叫道:“我認出來啦,你不是左所副千戶田大人麼?怎麼認妖人為師父?”   田爾耕道:“誰的武功高,我便認誰是師父。”說話間左手向許顯純連彈,起初許顯純還以為他發出暗器,本能的閃避,卻未見暗器蹤影,心頭著惱道:“你欺我!”尚未多想,肩頭已被什麼射中,痛入骨髓,他忍痛拔出一瞧,不過一竹簽而已。以竹簽之粗大的暗器,他本可以避開,卻被田爾耕以詭計得手。   猛聽魏進忠叫道:“好一手‘石佛飛竹’!”話聲甫畢,伴隨著一聲炸響,魏進忠所在的車廂頂篷跳出一個人來,疾如閃電,直向田爾耕射到。   田爾耕正想揮鞭擊他,但尚未看清來人,就莫名其妙的被魏進忠點中全身十六處要穴,頹然倒地,五官易位,欲動不能,痛苦不堪。   與王森同來的諸白蓮教教徒見了不由得退身欲走,一見王森森然逼人的眼光,又停下了步。   魏進忠道:“老怪物,咱當日突然犯病,你才佼幸獲勝,不過咱沒那麼容易死,今日全力與你一較高下,如何?”   王森嘿嘿數聲道:“這是你自己找死。”話音一落,白影忽閃,王森已移到魏進忠三尺近前。本來王森離魏進忠有十幾丈之遙,魏進忠身周三丈內又有十幾名錦衣衛衛護,王森要與魏進忠過招,當先攻破錦衣衛的陣勢,誰知他竟在眾目睽睽下突然移身到魏進忠身前,完顏洪光、南宮破等人見了都覺不可思議,十幾名錦衣衛更是尚未回過神來。待得他們反應過來時魏進忠已與王森惡鬥起來。   隻見魏進忠化作一團灰影繞著王森快速旋轉,王森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突然一掌憑空擊出。一聲爆響,三丈之外的一名錦衣衛血肉橫飛,隻剩下一柄劍掉在地上。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又是一聲爆響,跟著是哀叫之聲,這次是名白蓮教徒,隻見他一隻胳膊齊肩而斷,傷口處血如泉湧,痛叫中昏倒在地。眾人駭然退後,驚亂中又有一人中王森掌力爆死。場中頭顱與手足齊飛,鞋帽共土石同落。白蓮教徒、錦衣衛均有不少人死傷。   王森罵道:“你他媽的練的什麼武功,當真比老夫還邪門。”長手一伸,抓住一個人心口,也不知是錦衣衛還是自己人,掄起來向魏進忠所化的灰影橫掃。   魏進忠定身時,手中也多了一人。兩人比鬥掌法,都把手中活人當作擋箭牌,不多久王森所抓之人全身結冰,魏進忠手中之人也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骷髏架。兩人同時棄去,又各抓一個活人再鬥。   場中之人生怕成為犧牲品,驚慌亂走,但不是為二人當擋箭牌,便是避之不及,為二人掌力所傷。   少沖雖見過完顏洪光、阿岐那、南宮破諸高手過招,其狠惡其恐怖也遠不及場中二人之鬥。他連眼睛也睜不開,便抱著祝姑娘躲到庵堂簷下,心裡盼著場麵越亂越好,自己好尋機會逃走。耳中忽聽一個極輕微的聲音道:“你們不要打了……”細辨是未了師太在說話。他正想進去探視,已見師太從裡麵緩步出來。   王森、魏進忠一齊止掌,望向未了師太,一個叫道:“傅小姐……”一個叫道:“如玉……”兩人都覺什麼不對,互視一眼,還欲再打。   未了師太道:“前塵往事,如過眼雲煙;恩怨情仇,是煩惱的由頭。兩位爭來爭去,殺傷無辜,害人害己,又是何必?”說罷蹣跚著向林外走去,圍著的錦衣衛立即讓開一條路來。   王森叫道:“傅小姐你去哪兒,三木也去哪兒……”說著話追上去。   魏進忠大步上前,道:“老怪物,你做什麼?”   卻聽未了師太道:“你們誰也不要跟著。”王森視她的話如命令一般,聞言立時停了腳步,呆呆的望著傅小姐的身影遠去。   花仙娘望著王森,眼中如欲冒出火來,隔了一會兒,眼光收回來停在南宮破身上,嘴角露出一絲淫邪的笑容。突然長袖伸出,兩條絲巾卷向少沖。少沖不及閃避,連同祝靈兒被纏了個嚴實。這絲巾甚是奇特,任憑少沖如何發力掙紮,也是無法掙脫。   花仙娘擒了二人,別頭道:“丫頭們,該回去了!”說罷飄身淩空而去。百花苑諸女仗劍提籃,追隨其後,轉瞬消失得無影無蹤。   滿天花雨,香溢山林。遠處傳來渺渺歌聲:“離恨天,忘憂地,朝為行雲,暮為行雨,行雲雨,行雲雨,朝朝暮暮無別離……”   南宮破忽想起什麼,問秦漢等人道:“玉簫呢?”秦時關、毛亮、沙千裡、彭素秋、雷震天五人都攤開雙手,你望我我望你。南宮破道:“不好,被這妖婦得去了。”轉身向花仙娘去的方向快步追去。   慶生頓棍作聲道:“‘惡人穀五毒’作惡多端,不能讓他們走了!”少林棍僧群聲響應。“五毒”知道少林派的厲害,慌忙逃離。   同苦方丈下令勿追,道:“‘惡人穀’為禍江湖,掌門人大會上定會議出對付的法子。此刻要事在身,不便多有耽擱。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慶生等僧方停了追趕,合十稱是。   同苦及眾少林僧正欲離去,忽聽魏進忠道:“老方丈留步,咱有一事不明,還要請教。”   同苦住步,道:“上差但問無妨。”   魏進忠道:“都說‘天下武功出少林’,少林派向來是武林之宗,何以掌門人大會不在貴寺召開,以致方丈大師辛苦勞頓、長途跋涉趕赴武當山紫霄宮?”   少林眾僧知他語出諷刺,聞言都怒形於色。同苦卻和顏悅色的道:“上差有所不知,近十年來武當派聲名日隆,大有與敝派並駕齊驅之勢,真機道長道學修為甚深,德能服眾,召集俠義之士懲善揚惡、除暴安良,乃是一件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大好事,老衲憐世人之多苦,積一點福德,何談辛苦?何況敝派歷千年而不衰,自有別派所不能有之底蘊,又何須與人爭一時之短長?”   魏進忠一笑道:“大師不愧是禪宗祖庭、武學之源、千年古剎的方丈住持。咱家到時將至紫霄宮進香,順便一睹掌門人大會之盛況,也可向大師執經問道。   ”同苦躬身合十,口宣佛號,道:“上差躬臨教誨,我輩不勝榮幸!老衲急於赴會,這廂不多陪了,告辭!”說罷與眾弟子離去。   完顏洪光、阿岐那和福王不知何時離開,場中便隻剩下魏進忠、王森。魏進忠道:“老怪物,你死了這條心吧,如玉若心中有你,為何當初嫁給了咱?”王森道:“閹狗,若不是你橫刀奪愛,傅小姐跟了老夫,也不會變成如今這副模樣。”怪叫一聲,向魏進忠電射而至,兩人又鬥在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