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年前空空兒的夫人有一個很要好的朋友,出家前將一個女童托他夫婦倆照顧。夫婦倆膝下無子,把她當自己的親孫女撫養,取名“丁當”。但後來丁當不幸走失,空空兒急得沒法,逢人便問,山南海北幾乎找了個遍,卻哪有消息?這串銅鈴是祝靈兒父母的定情之物,眼前的小姑娘定是祝靈兒無疑。夫婦二人為找這個收養的孫女也仳離失散多年,到最後幾乎忘了此事,但一見這串銅鈴,往事立刻浮現心頭。徐鴻儒也是後來見到靈兒腕上的銅鈴,才知道她是空空兒丟失了十幾年的孫女。 徐鴻儒一手掐住祝靈兒脖子,含笑道:“老哥能在臨死之前見到孫女,也算死得瞑目了。” 空空兒連忙使勁眨眼,以示同意。此時他已全身僵硬,口不能言。 徐鴻儒道:“老哥是前輩高人,言出必行,小弟信得過你。”當下叫手下給空空兒送去解藥。又命人拿來一壺燒酒,上了兩碟佐酒菜,還讓祝靈兒斟酒。 祝靈兒無精打采的遵命而行。少沖見她對徐鴻儒的話無不依從,暗自奇怪不已。 徐鴻儒道:“老哥喝酒暖暖身子。” 空空兒隻是抱臂互搓,不敢喝酒,生怕徐鴻儒又在酒中下毒。說道:“我不喝你的臭酒,拿開拿開。”仿佛小孩子受人欺負,別人再來討好,他便賭氣一般。 徐鴻儒道:“小弟要在酒中下毒,也不用給你解藥了。何況我的解藥隻救得老哥的命,至於老哥的武功,怕是去了十之八九。” 空空兒暗運真氣,果然若有若無,難以會聚。他一生遊戲江湖,什麼事都由著心性來做,生死從未放在心頭,今日栽在徐鴻儒手上,仍未有絲毫懼念。 徐鴻儒一笑道:“小弟還要請老哥喝喜酒呢,哦對啦,我該改口了,稱‘嶽祖父’才是。從今起,我便是你老的孫女婿了。” 空空兒道:“不行不行,你已有了八個老婆,要‘丁當’為你做妾,萬萬不可。” 徐鴻儒道:“此事還不簡單?我把八個老婆休了便是。”轉頭向祝靈兒道:“靈妹,你願不願意啊?” 祝靈兒隻是點頭。 少沖叫道:“姓徐的,你給靈兒吃了什麼藥?靈兒若有什麼三長兩短,我不會放過你的。” 徐鴻儒嘖嘖連聲,道:“就憑你?”對四大金剛道:“此人對我們一無用處,拉到外麵結果了吧。” 高大士應命拉少沖往門外去,少沖使出“千斤墜”的功夫,足如釘地,隻把高大士拉得麵紅頸漲,也不能動少沖分毫。 少沖道:“昨晚天黑吃了你虧,如此死了,我心中不服。” 徐鴻儒道:“倘若人人都想死得心服口服,枉死城也不會有那麼多冤死鬼了。矮金剛、胖羅漢、瘦尊者,你三個上去幫忙。”這四大金剛恰好各為高、矮、胖、瘦,胡名難記難念,徐鴻儒便稱他們高大士、矮金剛、胖羅漢、瘦尊者。 卻聽玉支道:“檀越可知此人是誰?他便是武當山大鬧掌門人大會,三才劍陣逼退王大教主的那個小乞丐。他追隨過蕭遙,可說是我道中人。若非黑夜之中攻了他個措手不及,能否擒下他尚屬難料。” 徐鴻儒聞言略感驚奇,道:“這小子年紀輕輕,武功如此厲害,我不信。”起身走到少沖近前,對他道:“你看著我的雙眼。” 白蓮花在旁阻止道:“萬萬不可!” 少沖不覺有何不妥,便朝徐鴻儒雙眼看去,隻見他眼珠就如貓眼一般遊移不定,裡麵深不可測,似有無限魅惑誘他探究。就在這一念之間,徐鴻儒如一團灰影鉆入他的心間,仿佛竊賊進了一間暗室,將他過去之事一一窺探。突然一個肉球似的怪物現身暗室,徐鴻儒驚得逃了出去。 這一切少沖如同親見,卻無法阻止,甚感奇怪。 白蓮花對他道:“這是徐賊的讀心之術,你被他雙眼窺破了心底秘密。”轉頭對徐鴻儒道:“看來諸葛綿竹也是你叫跛李頭陀去殺的。” 徐鴻儒微笑道:“不錯!要不是他‘諸葛神算’之號太過招搖,我都不知道誰盜走了我的《讀心秘笈》。這老不死的習練讀心神術倒也罷了,還妄圖修成心魔。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窺破天機受天譴。”說到這裡瞧著少沖道:“此人甚不簡單,是個禍胎,須盡快斬草除根。” 四大金剛雖不大會講漢語,卻能聽懂淺顯的話,聽了玉支和徐鴻儒之言,攘臂揎拳,個個不服。 徐鴻儒道:“也好,左右無事,不如瞧幾個猴兒雜耍。靈妹,你說呢?”眼光溫柔瞧向祝靈兒。 祝靈兒麵無表情,不置可否。少沖見此情形極感惡心,心想必是徐鴻儒給靈兒服了什麼藥,但願不是惡人穀的“腦神蠱”。瞧情形也不似,中了“腦神蠱”起實並無異樣,發作之後則暴躁易怒,情緒不受控製。何況“腦神蠱”發作,也要等到蟲卵孵化後進入大腦,至少在一月以上。 高大士解開金環,向少沖搦戰。少沖活動筋骨,趁機向四大金剛逐一打量,見高大士身高過丈,仿佛一座鐵塔;矮金剛乃一侏儒,手操一根綠幽幽的短棍;胖羅漢體胖腰圓,手拿戒刀;瘦尊者枯瘦如柴,未帶兵器,但少沖已從他修長的十指看出他擅於暗器。 少沖掃眼這四人,突然身形一閃,側身去搶高大士手中金環。高大士左手金環打少沖下腹,右手金環來套少沖。哪知少沖這一招十實九虛,身形已閃到他身後去了。高大士雙手舞動金環,身周丈內金風颯然,兩個環一下子化作了無數個環,把少沖包裹在萬千個環影之中。少沖稍有不慎,便會重蹈被金環套牢的覆轍。 隻見少沖滿廳遊走,雖一直未脫環影糾纏,但始終未被套住。原來他已瞧出高大士的一個大破綻,正是“尺有所長,寸有所短”,高大士上盤功夫厲害,卻夠不著膝蓋以下範圍。少沖低身遊走,避其鋒芒,瞧準時機,突然一個掃堂腿掃中高大士膝彎。高大士身子一挫,舞揮中雙環不禁套在了自己身子,立忙直腿撐腰。便在此時,少沖揮掌橫削。他這麼隨意一掌,正好削中高大士膝蓋下一寸的膝跳,牽動筋骨,加之身子正在後傾退開、雙手忙亂之時,再也站地不穩,再後倒退幾步,重重倒在廳前的大柱上,柱雖未斷,卻也震得屋頂瓦灰簌簌而落。 徐鴻儒見高大士敗得又是狼狽又是滑稽,撫掌喝采,他手下卻沒一個敢笑。 矮金剛怪叫一聲,身形暴起,綠光一長,疾如電閃,向少沖大腿的環跳穴猛地戳至,來勢既疾,手法又怪異之極。少沖提腿讓過,倒翻上一張梨花椅。矮金剛的綠鐵棍跟著打過來,立把梨花椅打得粉碎,再看少沖腳尖在粉墻上一點,縱到廳前的圓木柱上攀住,捷如靈猴。矮金剛急步上前掄棍便打。 廳前兩根梁柱均大有半圍,少沖使出上乘輕功,在兩柱間縱來繞去。他在武當山曾得真機子指點,“蓮花落”的輕功中融入武當派的“鶴雲縱”。矮金剛的綠鐵棍都打在梁柱上,他用力不敢太猛,以免柱斷梁塌,但也震得瓦灰紛墜。 徐鴻儒麵前有十三太保環護,倒不怕少沖打過來傷他。此刻正倚坐在祝靈兒身旁喂靈兒吃荸薺,一塊瓦片落下正好把荸薺的竹籃打翻,他頓即斂容不悅道:“矮金剛,你是怎麼回事?” 矮金剛略一怔,手中稍緩。就這麼一緩之際,少沖一腿踢中他後頸,矮金剛滾下石階,正將站起,額角一下子撞在石棱上,眼前金星亂冒,差些昏去。 胖羅漢怪叫一聲,向著少沖“唰唰唰”便是幾刀。 少沖見他出刀甚快,且又招勢怪異,出刀的方位往往出人意料,便繞著梁柱兜圈子。他閃動靈捷,真是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胖羅漢刀法雖快,但轉身頗不靈便,如此兩相抵消,刀法的威力大減。 胖羅漢氣得怪眼圓瞪,瞅準少沖背影,使足十分的力道一刀猛砍而去,哪知卻砍中梁柱,入木甚深,竟是拔不出來。他索性舍了戒刀,雙臂揮動如風車,繞著梁柱滴溜溜直轉,使的是西域的“磨盤功”。 少沖轉不過他,腳尖忽在他頭頂一點,翻身到了廳內。 胖羅漢也跟著轉進來,他雙臂在身周化成一團灰影把他包裹住,如一個高速旋轉的陀螺,莫能攖其鋒。桌椅都隨著他的旋轉之勢帶動起來。 少沖用板凳擋格,立即被他劈為碎片,嚇得咋舌道:“想不到老驢推磨也這麼厲害!” 瘦尊者早已按捺不住,這時見少沖的背心正對自己,如此良機怎肯錯過,摸出一枚“鐵蓮子”甩手即出。 少沖正在尋思破解胖羅漢的法子,忽然察覺背後涼風襲來,也是反應極快,別人尚未看清,他已矮身從胖羅漢側邊閃開,此時白蓮花才失聲叫道:“小心背後!” 瘦尊者卻慘叫一聲,向後便倒,而胖羅漢左臂鮮血淋漓。原來瘦尊者打出的“鐵蓮子”沒打中少沖,竟被胖羅漢反彈回打中他自己,而胖羅漢卻也因此受傷。 徐鴻儒正要說話,卻聽“嗖嗖”兩聲,站在白蓮花身旁的兩個太保盡皆中了羽箭。白蓮花身形忽閃已在大廳之外,廳前沖來五個青衣劍婢,當中一年長的叫道:“藕香,你護送大小姐快早!” 荷珠、雨萍、濯清、宜遠手執機弩,漫天的弩箭向廳裡射進來。十三太保護著徐鴻儒奔向後堂躲避。 少沖欲上前救靈兒,不料玉支走過來擋在身前。白蓮花在外麵叫道:“你不想活了麼?還不快走!回頭再救你的靈兒妹妹吧。”叫聲中少沖已用“隨心所欲掌”打出三掌,都被玉支擋回,隻覺他內功遠過自己,好在他的掌力半實半虛,遇強則及時收回,否則比拚不過反受其傷。 此時荷珠四人沖上廳來,箭如飛蝗般射向玉支。玉支袍袖一拂,射到的飛弩又都反射回去,四人急忙騰身閃避,濯清避之不及,被射中肚腹。 空空兒一直躲在桌背後,這時突然從玉支身後冒出來,叫道:“臭和尚看招!”揮掌拍他後心。玉支迅即扭身避開來掌,手起一掌,按在空空兒肩頭上。空空兒倒退數步跌地,大聲呼痛,叫罵不止。 少沖自知難敵,一手扶起空空兒,道:“空空兒前輩,咱們先行退避,以後再找臭和尚算賬。”空空兒有氣無力的點點頭,少沖背他上肩,一搖三晃,身形已在大廳之外。荷珠等三人扶著濯清邊射邊退,護在後麵。 玉支內功雖高,輕功卻有所不及諸人。待趕至院外時,隻見五匹駿馬一路揚塵,駝著白蓮花、少沖、空空兒等人如飛而去,再也追之不及。 白蓮教在各地都設有堂口,但鄰近幾省都是徐鴻儒的地盤。眾人不敢走大路,盡揀荒野陌間行去。到天晚時,才見密樹林裡有戶人家。 眾人下馬借宿。家主人倒也盛情,傾其所有招待來客。荷珠主動幫著做飯,實則暗中查看,一家三口隻是尋常莊戶,未見可疑之處。濯清傷在小腹,所幸弩箭入肉未深,早在逃出後便拔了弩箭敷上止血生肌的膏藥,靜養幾日自可痊愈。 空空兒中毒在先,肩頭又中玉支一掌,一路上呻吟不止,到晚飯時食不下咽,情勢堪憂。少沖知他傷在手陽明大腸經,叫白蓮花屏去閑人,手貼在空空兒後背上,將“快活真氣”注入他體內,以激蕩其自身真氣舒通他經脈,療其內傷。哪知才運功不久,一股寒流自空空體內突然竄出,自少沖掌心直鉆入手厥陰心包經。少沖立覺其寒徹骨,渾身打了個激靈,想抽回雙掌,發現雙掌似乎粘在空空兒身上一般,大駭之下,額頭汗珠直冒。 白蓮花正在門口守關,瞧見這情勢忙沖進來道:“徐鴻儒陰險狡猾,沒有給空空兒解藥。”忙抱著少沖雙臂往後急拉,才把少沖與空空兒身體分開。 空空兒道:“你們別管我……酒……給我酒……” 少沖心想:“酒舒筋活血,倒是可以暫緩毒氣侵襲。”忙向家主人要酒。哪知這戶人家無人喝酒,家中涓滴也無,荒野山村哪裡去找沽酒之處?正在彷徨無計之時,白蓮花卻從空空兒腰間找到一壺酒。空空兒喝過酒,又在床下生了炭爐,稍覺好受些,不似先前冷凍欲僵。勉強吃過飯後睡去。白蓮花道:“這也隻能支撐一時,找不來解藥,空空兒恐怕挺不了兩三日。” 少沖道:“徐鴻儒不過會些歪門邪術,沒什麼了不起。倒是那臭和尚玉支有些真本領。”白蓮花道:“徐鴻儒詭計多端,就是沒有玉支,你也對付不了徐鴻儒的歪道邪門。要救你的靈兒妹妹,我看難得很啊。” 這時響起了敲門之聲。荷珠、雨萍執劍沖至門邊,向外叫道:“誰呀?”外麵良久沒人回應。眾人的心提到了嗓子口。 忽聽“撲撲”聲中,泥墻罅縫中飛進來一物,直撲空空兒。少沖正坐他床邊,連忙拾起枕頭把那物擲落在地。宜遠正想上前看是何物,卻見枕頭微動,那物又飛了起來,荷珠眼明手快,一劍劈下,將那物劈落在地,血肉橫飛。細看原來是隻蝙蝠,牙尖齒利,兩耳血紅,較之尋常的蝙蝠稍大。 濯清一聲驚叫,隻見屋中黑影亂竄,又飛進來五六隻。風聲火影中甚是可怖。倒也奇怪,蝙蝠隻襲擊空空兒、少沖和白蓮花三人。眾人合力撲打,不一會兒便將這六隻蝙蝠盡行打死。 白蓮花道:“把墻洞堵住,別讓那些吸血蝙又進來了。” 眾人這才想到這一著,荷珠、雨萍、宜遠忙用屋中所有細軟之物封堵墻上的縫隙。眾人知蝙蝠怕光,又將爐火熱得更旺。 少沖忽似聽到什麼,大驚失色道:“不妙了,這次來的更多。” 空空兒已被驚醒,嚇得抱緊棉被,呼天叫娘。眾人都聽到“吱吱”之聲四麵響起,越來越大,似乎有成百上千隻蝙蝠,你望我我望你,均覺事態之可怕超過想象。門栓“啪”的一聲折斷,屋門大開,一團團黑影隨著一陣大風潮湧而進。 荷珠、雨萍、宜遠忠心護主,圍成一團保護白蓮花。少沖激蕩內力,“隨心所欲掌”頻頻使出,蝙蝠尚未近身便被他強勁的掌力震退。吱吱聲縈耳,飛來撲去的吸血蝠,竟是源源的從門外而來。 便在此時,忽聽馬蹄聲由遠及近,繞著茅屋轉圈子,似乎來了一大批人馬。當中有人叫道:“姓蔣的,你對頭出三千兩銀子買你的人頭。我知道你就藏在裡麵,識相的出來受死!”叫聲中十幾枝火箭射進來,屋子四周都燃起大火,把狂飛逃生的蝙蝠燒死了不少。 白蓮花道:“出去再說!”眾人相互掩護,掩麵奔出茅屋。火光照見外麵人馬來去縱橫,馬上騎者皆是一襲夜行衣,隻露出雙眼。有人道:“老大,出來了七八個,點子不在裡麵。”那老大叫道:“爾等的人頭不值錢,快給老子滾得遠遠的。” 少沖心想:“原來是黑道上的殺手在此殺人,真有如此湊巧!” 白蓮花道:“要滾得快,那就借我幾匹馬吧。”突然飛身上了一馬,把那騎者摜了下去,夾馬便走。到了少沖近前手一帶,把少沖拉上馬背,馬蹄翻飛,駝著兩人奔入茫茫夜色之中。隻聽到後麵的叫罵聲漸行漸遠,漸行漸無。 少沖被一隻蝙蝠咬中了腰間的要穴,當時便覺麻癢難當,知是中毒,無暇理會,待出了茅屋隻覺一陣眩暈,差些跌倒。白蓮花拉他上馬時,丟下了空空兒,這時才想起來,說道:“他們還在後麵……”白蓮花道:“他們沒事的。你中了毒,不要多說話。” 少沖毒氣上攻受不得顛簸,便道:“你放我下去,我要運功逼毒。” 白蓮花見路邊有個水磨坊,便攬轡駐馬,扶少沖到裡麵坐地。坊內網結塵封,看來廢置已久。 少沖運氣把毒逼向傷口附近,卻無論如何逼不到體外。白蓮花緊咬嘴唇,瞧這情形非得用那個法子不可,便道:“不行的,你要是相信我,就俯身躺下,讓我瞧瞧。”少沖聽她與人商量的和婉語氣,不忍拒絕,便俯在一個石臼上。 白蓮花摸出一枝高麗人參,用小刀切下半截,放入少沖口中,要少沖嚼碎吞下。高麗參可作補氣吊命之用,白蓮花想借藥物之力,助少沖抵禦毒氣侵襲。 少沖吞下高麗參後,覺白蓮花掀開自己上衣,露出背脊,正想著她要如何驅毒,忽然傷處浮起一團濕濕的暖意,混合麻癢的感覺甚是奇妙,轉頭看時,見白蓮花正用嘴為他吮吸毒液,又是吃驚又是感動,欲待抗拒,白蓮花按著他道:“你我都身在魔教,聲名已不足掛心,何必在乎世俗的眼光?” 少沖一想她說的不錯,柳下惠坐懷不亂,一樣的受人尊敬,隻要對得起天地公心,又何須守什麼俗規陋矩?隻是擔心毒性厲害,她也承受不住。 往往最怕什麼,便來什麼。白蓮花吐出幾口濃黑的唾痰,便覺頭昏腦脹,再吸得兩口忽然眼前一黑,趴在少沖背上昏了過去。 少沖心中一緊,叫道:“白姑娘……”探鼻息尚有氣在,先自鬆了口氣,此時天色已亮,曙光自外透入,照見她頸項下衣衫破損,雪血的肌膚上有兩道爪痕,顯是被蝙蝠抓傷。本來蝙蝠的翼爪並未蓄毒,但適才白蓮花為少沖吮吸之時,不慎染到了爪傷上。少沖不及多想,立即撕開她的衣襟,用衣角輕輕擦去肌膚上的毒液,用嘴吮吸她的傷口。 有明一代禮教甚嚴,有“餓死事小,失節事大”的說法。無親無故的男女同處一室已大違禮法,這麼摟抱吮吸,更為禮法不容。何況白蓮花的身份特殊,更加注重名節。這情形本來極是尷尬,又甚荒唐,但生死攸關,哪還顧得許多。 少沖此時與白蓮花近身接觸,其麵容如何,隻因她戴了麵具,不得而知,但她粉嫩細膩的肌膚卻看得一清二楚。如絲綢,如琥珀,如凝脂,透亮得可以看到下麵一根根青筋血脈。玲瓏身段緊裹在緊身勁裝之下,尤其胸前雙峰隨著呼吸一起一伏,檀口嗬出香氣直噴麵頰。少沖乃血性男兒,嘴唇與她肌膚一挨,鼻中盡是白蓮花身上幽幽少女體香,便如渾身都觸電一般,呼吸緊迫,體內血液如欲凝固。但他習練了儒家的“快活功”,定力甚高,一加收攝,便屏除了雜念。吸吐了幾口,見她傷口中流出的血由黑變紅,便運真氣按摩她百會、枕中、承漿諸穴。 過得不久,白蓮花幽幽醒轉,突見自己衣衫不整,而少沖眼橫秋水,正似笑非笑的瞧著自己,立刻想到適才發生了何事,不禁臉飛紅雲,轉過頭去。 少沖也覺尷尬,心想這情形可別讓人瞧見了。終究人言可畏,積毀銷骨,自己的名聲沒什麼,聖姬在白蓮教中聖潔無瑕,受萬眾愛戴,倘若為人發現失節於男子,將受教中極慘之刑,被活活折磨至死。 真是事有湊巧,此刻正有一行三人朝這間水磨坊走來。當中一人道:“那妖女受了傷,必定行不遠。咱們先歇一會兒再趕吧。”另一人道:“道長說的是,咱們就在這磨坊裡歇一會兒。”少沖聽是鎮元子、諸仲卿的聲音,吃了一驚,掃眼見到西北角有堆柴草,向白蓮花示了意,兩人輕手輕腳鉆進柴草堆中藏起。 鎮元子、諸仲卿、塗一粟三人隨後即進了門,各揀一個石臼坐下,拿出乾糧分吃。 諸仲卿道:“聽說那妖女攜著一個男子同乘一馬。” 塗一粟道:“當真是乾坤混濁,陰陽顛倒。這白蓮花竟敢色膽包天,公然擄掠漢子,教貧道追上了,定要一劍垛為兩段,以出胸中這口鳥氣。” 諸仲卿道:“道長,你看那男子會不會是少沖兄弟?”鎮元子搖了搖頭道:“不大可能。少沖兄弟武藝高強,人又極機靈……” 塗一粟道:“就怕是他心甘情願跟在妖女屁股後麵。”鎮元子本欲反駁,覺他說的並非沒有道理,隻得搖頭嘆氣而已。 少沖在柴堆中聽見他們說話,眼光瞧向身邊的白蓮花,恰好她也投眼過來,便無奈地笑笑,示意她不要介懷,更不可暴露兩人藏身之所。 白蓮花隻是一笑。雖為麵具遮隔,難以看到表情,但從她雙眼略顯歉仄的眼神,已知她並未生氣。 又聽鎮元子道:“咱們先前以為偷襲諸城主的白衣人、害死諸葛老先生的人都是白蓮花,後來才知另有其人。” 諸仲卿道:“就算這兩件事與她無乾,但那樁擄殺三千童男童女的驚天大案,她難脫乾係。” 塗一粟道:“不錯,包括貧道在內,親眼所見的不下百人,鐵證如山,不容抵賴。就算非她所為,隻要是魔教中人,都在咱們斬除之列。” 少沖望著白蓮花,心道:“那件大案真的是你做的麼?還有韓天錦、公孫墨是否為你所殺?” 白蓮花眼中露出狡黠的神色,似乎在說:“你說是那就是吧。” 三人吃罷乾糧,起身欲走。塗一粟道:“別忙,你們先行一步,貧道出個恭。”待鎮元子、諸仲卿出去後竟向柴草堆這邊而來。 少沖暗叫:“哎喲,這鳥道不是找死麼?白姑娘能忍受他的詈罵,卻豈能以聖潔之軀沾染他的汙穢之氣?”果見白蓮花眼中已露殺機,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卻見諸仲卿奔了回來,低聲道:“道兄,那瞎子又找來啦。鎮元道長打算伏擊他,為天錦兄及公孫老弟報仇。” 塗一粟一聽此言,頓時內急轉為外憂,慌張的道:“是朝這兒來了麼?”諸仲卿略一點頭,示意他小聲些,別打草驚了蛇,當下隱身在一石舂後麵。 塗一粟見這磨坊中唯有柴草堆可以藏身,不及多想,貓身鉆了進去。剛藏好便看到近旁兩雙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自己,嚇得他幾欲大叫出聲,心提到了嗓子眼。 便在此時,門口現出一人。此人輕功之高,已到了腳步聲可有可無的地步。那人背光而立,隻瞧見他頭箍束發,金環墜耳,手中拄著一根手杖。少沖又吃了一驚,心想:“莫非殺死諸葛綿竹、韓天錦、公孫墨的都是他?” 原來此人非別,正是跛李。 跛李一進門,便嗅到了特別的氣味。伸手在地上一抹,拿到鼻邊嗅了嗅,鬼頭杖一頓,喝道:“還不出來,藏到何時?” 卻聽外麵一聲斷喝道:“著!”跛李立即閃進磨坊內,鎮元子如影隨形跟進,諸仲卿提刀擋在前麵,兩人刀來劍往,成前後夾擊之勢。 跛李揮動鬼頭杖,舞成一團白影,把兩人擋在外圈,冷聲道:“原來兩個短命的也在這裡。” 諸仲卿反唇相譏道:“我們還沒短命,不過瞧你這副怪樣,大概已做成了短命鬼。”心下奇怪:“他為何說我們‘也在這裡’,難道這裡還有別的人。”打鬥中掃眼塗一粟藏身處毫無動靜,又想塗一粟怎麼藏著不出來,莫非他想突然襲擊,殺跛李一個措手不及? 此時的塗一粟與白蓮花近在咫尺,既不敢出聲,又不敢妄動,一雙眼盯著白蓮花,冷汗卻自額頭滾落。少沖瞧在眼裡,心中既覺好笑,又想他還是就這麼呆著的為好。再瞧場中,跛李雙目雖盲,但杖法愈見怪異猛辣,身形飄忽不定,鬥到後來,化作一團灰影圍著鎮元子、諸仲卿亂轉,竟是把兩人困在中央。 鎮元子神色自若,在灰影籠罩下竟是凝身不動,寶劍揮舞,有如白虹經天,雖處劣勢,但每一招都是妙到顛毫,每一招都是攻敵之所必救守敵之所必攻。諸仲卿一柄金刀遮、攔、擋、架,招數已是守多攻少。跛李突然杖頭打中他前胸,跟著左手成爪,貼著鎮元子寶劍抓到他的心口。去勢極疾,手法又是怪異之極。鎮元子大駭之下,退步急閃,同時回劍削他的指爪。跛李手一滑,仍是抓中了鎮元子右臂。 此時諸仲卿掙紮起身,一刀斜砍跛李。跛李背後如長了眼,看也不看,鬼頭杖肋下穿出,將諸仲卿挑入一個大石缸中,再也爬不出來。跟著左爪朝鎮元子天靈蓋迅疾抓下。 鎮元子舉劍欲格,卻又無力垂下,眼看著就要喪命於妖人爪下。卻聽“嗖”的一聲,一物自他貼麵打過,跛李立即左手抄於手中,見是一枚銅錢,隨手向來處拋去,勁道更猛。 柴草堆中暴起一人,翻起一個筋鬥,半空中把銅錢抄接在手,腳未著地,迅猛的掌勢如“龍門浪湧”向跛李疾沖而至。 跛李下盤輕浮,自不能與如此雄渾之極的掌法對拚,虛晃一招,退在五步之外,呲牙裂嘴說道:“好小子,你才多大年紀,鐵拐老的功夫都給你學了十之八九。” 出手之人正是少沖。 當年跛李欲從少沖口中問出那首怪詩,少沖逃走後他寄希望於蘇小樓。蘇小樓起初還幫他回憶,後來雖然想了出來,發覺其中藏著一個大秘密,便多了個心眼,跛李問起時她便設辭搪塞。 蘇小樓人本聰慧,又對跛李百般逢迎,跛李倒覺得殺了這“徒弟媳婦”頗為可惜,追尋《武林秘笈》之事便也不了了之。 跛李生平隻怕過一個人,那便是鐵拐老,自鐵拐老死後,他更加肆無忌憚了。雖知他有個徒弟,畢竟年幼識淺,容易對付。昨日從玉支、徐鴻儒的對談中得知與白蓮花在一起的少年乃鐵拐老的徒弟,卻不知少沖也正是他當年逼問怪詩的那個少年。 他尚未接少沖之招,已知他的武功高過想象,他哪知鐵拐老打通少沖任督二脈,把畢生功力都傳給了他,倘若少沖一生下來便隨鐵拐老學藝,武功要到如今這個地步,至少也是花甲之年,怎會是個才弱冠的少年? 鎮元子在跛李操接銅錢之時已趁機滾身一個“鋰魚打挺”站起。右臂傷及筋骨,但所幸流的是鮮紅的血,可見無毒。他左手執劍,指著跛李道:“鐵拐老除暴安良,所憾未能除掉你這大惡賊。多行不義必然自斃,千夫所指無疾而終,就算你沒死在俠義之士手中,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此刻少沖還能想起太公死在跛李手下的情景,聽鎮元子褒揚師父鐵拐老,豪氣頓生,挺胸道:“鐵拐老雖死,還有他徒弟在,俠義的火種就永不熄滅。”閃身而前,“隨心所欲掌”向他狂劈而至。 過了這些年兩人的武功都突飛猛進,尤以少沖後來居上,進步神速。而跛李的“幽冥大法”突破最後大關,“幽冥鬼爪”的火候也漸至爐火純青,縱是鐵拐老復出,對付起來也頗為棘手。何況少沖的“快活功”尚未趕上當年的鐵拐老,此時又正值毒去體虛之時。少時對他懼怕之念如根深蒂固,這裡又有一個障礙。兩人對戰不久,便顯出少沖略處下風,這般鬥下去,自不是跛李的對手。 隻見少沖立身穩如泰山,掌出隨心所欲,至大至剛,攻敵未足,尚可自保。跛李如幽靈,如夜魅,倏來倏往,神鬼莫測,瞧得鎮元子等人眼花繚亂。但他的鬼頭杖卻怎麼也無法透過少沖身周的無形氣墻打到少沖身上。過了一柱香工夫,少沖雖還能支撐,但已是額頭汗下。跛李鬼頭杖所及的圈子也是越來越小,有一次竟然卷起了少沖的衣角。少沖稍有懈怠,必將身受重傷。 白蓮花看出不妥,立時飛身而起,“冰魄銀彈”拋出,數十枚芒針向跛李所化的灰影打去,卻如泥牛入海,毫無影響。白蓮花木棍在手,又揮向跛李。“劈啪”聲中木棍斷為七八截,白蓮花也被鬼頭杖打中背胛,翻倒在地。 鎮元子正想上前相助少沖,卻被諸仲卿按住肩頭,塗一粟也站出來道:“鎮元道長,去不得……”他與諸仲卿一樣的心思:讓其自相殘殺,最好兩敗俱傷,卞莊刺虎,坐收漁利。 少沖身上的毒尚未盡除,本來不足為患,但此番惡鬥消耗了不少功力,腹腋之患,釀成滅頂之災。便在塗一粟說話當口,忽覺眼前黑了一下,功力陡減,胸膛立被鬼頭杖打了個結實。 變故突生,鎮元子三人還未反應過來,跛李的鬼頭杖變成向後橫掃,塗一粟站在前麵,隻說到“去不得”已被打中臉頰,其勢未衰,又撞在舂米的石舂上,落得個頭偏嘴歪,滿地找牙。 鎮元子連忙小腹內陷,陡的後移,青鋒三尺,疾起而迎,直削跛李手腕。這一招拿捏時候,恰值跛李杖敲塗一粟,杖法已老,左手的劍法竟不遜於右手。 跛李雙目雖盲,卻比未盲前更加靈敏,也是變招奇快,右手迅疾放開鬼頭杖,卻抓在了左手中,鬼頭杖翻轉方向,杖端搠鎮元子一個正著。諸仲卿、塗一粟又都各執兵刃,上前圍攻跛李。 白蓮花趁機爬到坊外,從腰間摸出一枝響箭,點著後“嗤”的一聲飛入天際,隨後“蓬”一聲的炸響。她再爬回少沖近側,扶著少沖的頭道:“少沖君,你醒醒,你沒事麼?” 少沖體內快活真氣一動,立即將毒壓製下去,睜開眼來道:“快,快救他們……”閉目運功,真氣陡然聚在一處,功力又恢復了五成。 白蓮花小嘴一呶,道:“自身尚且難保,還念著別人。”摸出腰間短笛,笛孔對著跛李一吹,尖嘯聲中五枚芒針齊出,分打跛李全身五處要害。跛李正在揮杖擊殺塗一粟之時,聽到嘯聲,立縱身飄起,揮杖將五枚芒針盡數擊散,有的打在石臼磚墻上,頓時火星石屑四濺。這時大路上忽有數騎疾馳而至,馬上一人叫道:“點子在這裡,大夥兒沖啊。”八名黑衣蒙麵人一躍下馬,刀劍都向跛李身上招呼過去。 鎮元子、諸仲卿、塗一粟三人退到圈外,你望我我望你,甚感驚訝。 那八人圍著跛李,看似胡打一氣,其實頗收奇效,跛李竟被纏得脫不開身來。 白蓮花扶起少沖,向三人一瞪眼道:“快不快走,等著鬼頭陀收拾你們啊。” 少沖也道:“鎮元道長,這頭陀厲害得緊,日後鋒刃磨利了,再來找他算賬。” 三人一想也是,趁跛李與八名黑衣人還在糾纏不清,偷了八人騎來的馬,一直向北疾行。 傍晚時到了北邊的一個市集。五人中以諸仲卿傷得最重,到市集尋醫治傷,但尋遍了整個市集,別說買不到藥,連個大夫也沒有,說是三個時辰前集上來了夥強人,別的財物不搶,隻搶走所有藥店的藥物,別的人不殺,隻殺了懸壺濟世的大夫。 塗一粟還待往別處去,白蓮花道:“別枉費工夫啦,徐鴻儒算無遺策,料到咱們會負傷而逃,隻怕方圓百裡內你也找不到大夫醫治。” 塗一粟急道:“那,那豈不要坐以待斃?” 白蓮花道:“你不想死,那就得聽本姑娘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似乎已想到法子。 當下到一家農戶落腳,以避人耳目。鎮元子、諸仲卿、塗一粟三人沒想到如今跟這個魔教妖女做了同伴,不啻於與虎同眠,但此地人生地不熟,三人都受了重傷,倘若落了單,定遭不測。又見她並無相害之意,倒也勉強依從。 晚飯後有人送來跌打膏藥。三人見是白蓮花的人,她的藥那是說什麼也不肯用。就是少沖出麵,也無法勸動。 白蓮花笑道:“那鬼頭陀隨時會躡跡而來,我還想給你們治好了,幫我退敵啦,又怎會加害你們。” 鎮元子道:“我輩中人,豈會受你小恩小惠就為你做事?” 白蓮花自知再勸也沒有用,無可奈何的道:“有些人想死,就是閻王不想要也攔不住啊。” 人定時分,又有一個蒙麵白衣人送來療治蝙蝠毒的解藥。諸仲卿認出白衣人便是當日襲擊自己的那個神秘人,還道是白蓮花的詭計,拒不服用。 那白衣人道:“諸城主那日去尋白蓮花晦氣,已被三個東洋忍者跟蹤,打算在賈誼祠伏擊城主,若不是在下阻你行期,你也聽不到在下這番言語了。”諸仲卿聞言,吃驚之下,尚未敢相信。 塗一粟道:“諸城主何時與東洋人結了梁子?東洋人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城主這梁子結大了。” 鎮元子道:“倭賊餘孽,尚在為禍作亂。今日那八個黑衣蒙麵人使的也是東洋忍術,不過他們故意亂打一氣,雖加掩飾卻也被貧道瞧了出來。隻是奇怪他們來得著實湊巧,又何以故意掩飾?” 少沖隨即想起那晚遭蝙蝠襲擊,也是碰巧遇到黑衣蒙麵人攪亂局麵。 白衣人道:“跛李隨後便到,三位還是服了藥速去為是。此去一直向西,去了別再回頭,跛李要殺的是白蓮花,隻要不為難他,他也不會為難三位。”然後走近鎮元子附耳說了一句話。 鎮元子聽了道:“原來如此,公子小心。”先自慨然用藥。塗一粟、諸仲卿不知白衣人說了什麼,以致鎮元子前後截然兩人,但又不便多問,跟著也用了藥。 白衣人要少沖隨他到僻靜無人處,拿出一個小瓷瓶,道:“你喝了空空兒的酒,那酒中有一種藥物,可讓跛李的蝙蝠躡跡追蹤,喝了我這瓶藥水自可無事。” 少沖這才悟出,何以那些蝙蝠隻襲擊自己及空空兒、白蓮花三人,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又何以走到什麼地方,跛李都能躡跡追來。原來空空兒平常貪杯,在許道清家時沒喝那壺酒,走時戀戀不舍,還是帶在了身上。少沖卻不知來由,還道是空空兒好酒貪杯,隨身攜帶了這麼一壺。當時也覺寒意未去,拿過壺喝了一大口。隨後白蓮花也喝過。 少沖見眼前此人能拿到解藥,知悉跛李諸多隱密,必是跛李心腹之人,再一細看,忽覺他眉宇間甚似一人,卻也未敢肯定,便道:“大恩不言謝,請問足下尊姓大名?” 白衣人抱拳道:“日後自知,何須多問。後會有期!”說完這話輕躍上墻,沒入夜色不見。 少沖心想:“若是他,他為何不與我相認?若不是他,又會是誰?”他想鎮元道長必定知道,回來問時,三人卻都已星夜離去。 白蓮花道:“我們也得快些走的為妙。” 少沖道:“咱們去哪兒?” 白蓮花道:“你不救你的靈兒妹妹了麼?咱們此行折回去,殺他個回馬槍,徐鴻儒無論如何料想不到。” 少沖點頭道:“也好。不過先得服了這藥,此計方才奏效。”當下說出了白衣人相告的原由。兩人服了藥,趁夜繞道向界口許家潛回。 到許家時已是日昃時分,哪知許家已是人去宅空。白蓮花道:“徐鴻儒急不可待,已趕到前麵去啦。咱們一路跟蹤,將隨他反叛的逆賊查個清楚。”尋鄉人打探,卻無人知那夥白蓮教黨的去向,猜想必是換了穿著,分批到城郊會合,如此不會引人注目。二人換了快馬,朝東疾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