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聽九散人和祝玲兒的呼喊之聲從遠處傳來,很快找到了這間破屋。原來他們是受人指引而來,不用問,那人必是白蓮花。 眾人見少沖受傷不輕,都圍攏問候,語出關心。刀夢飛道:“我等來遲,少沖兄弟受苦了!”歐陽千鐘道:“為救聖姬,你何以不知會我等?你不知道咱九散人聯手有多厲害,拳打少林,掌劈武當,必將五宗十三派砸個稀爛。”“少沖兄弟是上了賊人的當,那幫人卑鄙齷齪,果然名不虛傳!”尤其靈兒扶著問長問短。 眾人七嘴八舌,說得少沖腦袋發脹。看來散人們都聽說了少沖在萬仙樓的遭遇,但不知道自己為誰所救,當然不能說出真機子來,隻好說是江湖朋友見義勇為。說到莊錚不告而別,少沖道:“莊大哥正是托在下告知各位散人,他與昆侖派的負琴先生情投意合,決意浪跡江湖,他日再謀良晤。” 眾人道:“姓莊的倒是抽身事外,落得一身輕鬆了。” 眾人便在這山洞安頓下來,等少沖傷好了再行出發。九散人一邊大罵名門正派,替莊錚不值,一邊為少沖瞧視傷情。狗皮道人有的是傷藥,給少沖敷上一帖又一帖,唯恐其少。狗皮道人的膏藥倒也靈驗,少沖的傷很快痊愈了。刀夢飛打來野雞野兔,煙花娘子升火熬成野雞湯給少沖滋補。少沖見他們跑前忙後,關懷備至,心中感激之餘復生愧疚,隻覺“劃清界限”實在很難做到。 刀夢飛私下與少沖道:“徐鴻儒叛亂,五宗十三派謀攻,值此之際,我等欲上飛來峰解救危難,少沖兄弟可願隨我等一同前去?不過這裡有個難處,要上峰須是我教教徒,或受教主邀請,……” 煙花娘子聽到二人說話,插話道:“五宗十三派險些要你性命,你也傷了正派中多位好手,我看有人的擔心純屬多餘。我有個提議,現今莊錚去位,九散人少了一位,不如讓少沖兄弟補足這個位子,大夥兒以為何如?” 其餘散人尚未表態,空空兒早已舉雙手贊成。 貨擔翁點頭道:“少沖兄弟身懷異秉,又多番救我等於危難之中,咱們自作主張接引他入教雖是不妥,但如今非常時期,日後見了聖教主,再請追認也為不遲。” 少沖此行便是去聞香宮,一是追查玄女赤玉簫下落,玉簫自武當山下丟失後下落不明,鏟平幫發動合幫之人到處尋找,也未有所獲;二是為真機子打探聞香宮內情,此前怠於此事,經萬仙樓之事,不得不盡心而為。如今又多了一件事——尋找黛妹。 少沖心懷異誌,能與眾散人結拜,有利於混入魔教,但眾散人出自一番真情,他日知道被自己利用,當作何反應?朋友相交貴在坦誠,何況先前失劍已見嫌隙,實無顏麵與諸人稱兄道弟。他本不是心中能藏得住秘密的人,這些時日胸中一口氣憋著十分難受,如鯁在喉不吐不快,當下一激動便要說出來。蕭遙手中羽扇一揮,止住了他的話頭,將他拉到一邊去道:“有些話不宜聲張,你跟本先生說便是。”少沖道:“我不想再隱瞞了,我此行正是奉了武當派真機子道長之命,在諸位之前搶先找到怒天劍交給他。而今劍又落入他人之手,使命未能完成,既無顏回去見道長,也無臉麵與諸位結交,這就告辭。諸位若想找我這個奸細算賬,我隨時奉陪。” 他這番話說出來,頓感無比的輕鬆,滿擬蕭遙會大吃一驚,哪知他麵不改色地道:“其實本先生對你的身份早有所料,隻是沒想到你會自己說出來。看來真機子當真是所托非人啊。但誰說過白蓮教和五宗十三派的人不能做朋友呢?” 刀夢飛也道:“不錯,而且我們也看得出來,少沖兄弟是有情有義之人,與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全然不同。” 少沖道:“你知道了我的身份,還肯跟我做朋友?” 蕭遙道:“人各有誌,雖各為其主,但我們都有一個共同的對手——徐鴻儒;而且你是先教主賞識之人,先教主留有遺命,一定要延攬你入白蓮教,以光大我教。我知道你師承名門正派,但相信你將來一定會改變誌向、心向我教。” 少沖道:“你就那麼肯定?不怕我現在就壞了你們的好事?” 蕭遙沒有答言,卻羽扇一搖,瀟灑一笑,似乎渾不在乎。 少沖心知,大概是因為自己體內有老怪物種下的血魔,而且還與白蓮教的聖姬有了糾葛,所以他們料定自己遲早會被拉攏。如今想來連自己也沒把握,最終會不會屈從血魔的控製,能不能與白蓮花劃清界線。 歐陽千鐘見少沖仍在猶豫,心中有氣,道:“你小子是不是瞧不起咱們風塵中人,不願與咱們為伍啊?” 正說時,在外追查蠱王行蹤的陸鴻漸來與眾散人會合,在洞外聽了眾人之言,闖進來道:“萬萬不可!此人來歷不明,行止不端,尤其與聖姬曖昧不清,觸犯我教大忌,聖教主那裡定會追究,豈會同意他位列散人之列?而聖姬也大有可疑,極可能為徐鴻儒所收賣,背叛了聖教主。本護法此次回宮,頭一件事便是清君側,清除教主身邊徐鴻儒的人。” 少沖與聖姬的流言蜚語早已傳遍江湖,但眾散人也都知道少沖為救聖姬得罪了名門正派,名門正派欲除少沖而後快,散布流言,以眾口鑠金、積毀銷骨,假他人之手殺人,也是其一貫之做法。至於二人有無不檢點之處,聞香宮賞罰院自會查個一清二楚,至今未見證實,便不能受流言左右。但右護法位高權重,他若表態反對,眾散人也就不敢再說什麼,反倒勸少沖“男女授受不清,尤其瓜田李下,更須小心謹慎”。 少沖心道:“我與聖姬不但授受,還私定終生了那又怎地?黛妹豈能一輩子守著一個神位?不能與心愛之人在一起,不論對何人而言都是殘酷的折磨。”他真想將心中所想大聲說出來,但還是忍住了,就算說了他們能理解麼?說不定就此翻臉,將自己臭罵一通,甚而刀劍相向。況且戀情公開,於黛妹最為不利。 眾人這個道:“陸護法之言你千萬不要放在心上,他整日價神神叨叨,疑神疑鬼,自己心中不順,看別人都不大順眼。”那個道:“白蓮教遍布各地堂口、分部的耳目不計其數,尚未探到南宮破的消息,這家夥定是藏了起來,找怒天劍不必急在一時,咱們上聞香宮見了教主再說。” 忽有鄉民送來一封書信,說是受人所托,要少沖親自拆看。少沖接手拆開,見信中言道:“聞弟過此,特邀筆架山一會,尚祈移玉,不吝賜教。”下麵落名:“深山一條蟲”。 少沖沒聽過“深山一條蟲”這個名號,怕是鏟平幫或者丐幫的朋友相召,與眾人拱手相別,道:“在下乃風塵中一庸碌之輩,能與諸位前輩結義,實是三生之幸。江湖傳言白蓮教聖地美如天上人間,在下極想前去見識一番,但我絕不會為了能去聞香宮而與諸位結拜,但也絕不會因為有人不高興便不去了。”言下之意,是要去憑自己的真本事上峰。說罷大步下山而去。 祝靈兒指著眾散人道:“你們這群白眼狼,瓜仔哥哥救過你們,你們卻要趕他走!”氣沖沖向少沖的背影追去。跟著空空兒也去追祝靈兒。 眾散人左右相顧,不知如何是好,蕭遙道:“如我沒有猜錯,‘深山一條蟲’是蠱王的隱語,此番邀請,極可能與怒天劍有關。咱們跟蹤前去,可知二人有何勾當。” 陸鴻漸聽了蕭遙之言,甚覺有理,飛身快步趕下山去,先把祝靈兒和空空兒攔住,說道:“是忠是奸,人前看到的不算,咱們要瞧瞧他背地裡是何等樣人。倘若他真的別無用心,本護法準許他上峰。” 空空兒也勸祝靈兒不要搗亂,祝靈兒哪裡肯聽,說道:“我要跟著瓜仔行走江湖,誰希罕去飛來峰?”仍欲去追少沖,還沒走兩步便被陸鴻漸點了穴,渾身一軟,昏睡過去。 空空兒急得連忙去扶,心中有氣道:“姓陸的,你枉稱英雄豪傑,丁丁當當救過你,你卻是如此報答她的?” 陸鴻漸置之不理,快步去追蹤少沖。 筆架山乃當地一座大山,因形似筆架得名,到得山下,但見山高林密,雲深霧鎖。眾散人先前派擔擔和尚跟蹤少沖,才不緊不慢來到山下,突見擔擔和尚從林中沖了出來,大呼小叫,也不知叫的什麼。眾人正要上前詢問,才見他背後草叢中竟跟著一大群五彩斑斕的毒蛇,千頭攢動,如潮水般湧來。 眾人不禁頭皮發麻,方才聽清擔擔和尚叫的是:“快爬上樹去”,功夫高的一躍上樹,功夫欠佳的抱樹而攀。好在那些蛇似乎也被什麼敵人追襲,急急的向山下遊走,並不爬樹咬人,不多久蛇群去遠,聲響漸息,遠遠看去,隻見到樹搖草伏,驚起鳥飛冥冥。 眾散人驚魂稍定,方才下樹喘息,向擔擔和尚追問詳情,擔擔和尚道:“貧僧追到山下時,見有一個樵夫模樣的人來迎少沖,上了東邊這座山峰。跟至半山腰,突然鉆出一大群蛇,貧僧怕諸位兄弟受害,隻好下山報警,因此跟丟了。” 眾散人猜是蠱王搞鬼,不住的咒罵。又想陸鴻漸輕功過人,必不會為蛇群所阻,或已跟蹤上去。 眾人識徑前行,約摸走了一個多時辰,已到峰頂,連少沖與蠱王的影子都沒見到,唯山崖邊立著陸鴻漸一人,隻見他衣服破爛,臉上竟滿是蜇痕。蕭遙上前詢問,他狂嘯一聲,道:“南宮破,別讓我見著你,見著你定要讓你嘗嘗被萬蟲噬身的滋味。” 刀夢飛、煙花娘子等人低首而笑,看來陸鴻漸雖避開了蛇群,卻未避過蜂群襲擊,狂傲不可一世的陸鴻漸為兩個後生小輩搞得如此狼狽,也難怪他氣憤難平。 擔擔和尚忽然指著對麵山峰道:“咦,那不是少沖麼?”眾人順他手指方向眺去,西邊山峰上高崖兀立,崖上相對坐著兩人,正是少沖和蠱王南宮破。 筆架山東西雙峰並峙,也不知蠱王施了何等手段,竟騙過了眾人,尤其貨擔翁、陸鴻漸這兩個老江湖,明明上的是東峰,實則到了西峰。眾人雖將兩人情景看得一清二楚,但雙峰相距甚遠,聽不見兩人說的什麼。不禁瞧了一眼陸鴻漸,心想你不是說見了南宮破要讓他嘗嘗萬蟲噬身的滋味,如今不是見著了麼?還不是奈他不何。 陸鴻漸氣得咬牙切齒,也隻有乾瞪眼而已。 原來少沖被那樵夫帶著走的是兩峰之間的石梁,先前還看得見,沒多久雲遮霧鎖,失其形跡,是以陸鴻漸及眾散人跟丟了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少沖見到相召之人竟是南宮破,甚感驚訝,道:“南宮大哥,你把劍搶走,害得我被朋友懷疑,你要還我清白。” 南宮破道:“朋友貴在信任。既然懷疑你便不是你的真朋友,這朋友不交也罷。” 少沖道:“話雖如此說,劍是從我手裡失的,還得由我還回去。”南宮破道:“劍是誰的?白蓮教的嗎?千年前劍已出世,而白蓮教何在?既然非白蓮教固有之物,又憑什麼要還給他們?” 少沖被他接連幾個提問說的一會兒搖頭一會兒點頭,竟不知自己該做什麼了,道:“如此說來,我無須自證清白,也無須歸還魔劍?” 南宮破道:“清者自清,何苦糾結此事?此刻聞香宮正有個人正等著你拿劍去救呢。” 少沖瞧了一眼放在青石臺上的劍匣,忽然想到了黛妹,隱隱感到了不安。 南宮破又道:“江湖上對魔神之劍傳得神乎其神,我也是好奇,見兄弟欲毀之,故抄接來看看。此劍似乎封存太久,我用盡全力居然拔不出鞘;近之則感頭昏目眩,大概精氣為其所攝。一到夜裡,匣中隱有悲鳴之聲,良久不絕。或許未逢其主。某聞:身懷利刃者,亦為利刃所傷。我還是不要也罷。”說這話時他眼中既是贊嘆又是遺憾的神色。 少沖見南宮破隻顧說劍,急切問道:“南宮大哥適才說聞香宮有人等著我去救,那人可是白蓮花?” 南宮破道:“要從我嘴裡打聽消息,你也得實話實說,你與那蓮花聖姬是否真有男女之情?” 少沖也不瞞他,點了點頭。 南宮破哈哈一笑,道:“聽說你為了救她,險些喪命於五宗十三派那幫偽君子手中,老弟真是膽大妄為,連魔教妖女都敢招惹。不過話又說回來,男女之情發乎天然,雖聖人不能免之。少沖兄弟得罪黑白兩道,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令為兄好生佩服。我從徐鴻儒那裡聽到,蓮花聖姬為聞香宮的人抓走,被囚禁在一個隱秘之所,命在旦夕之間。想來此劍對你更為有用,於我反而有害,故避開你白蓮教的朋友,召你來這峰巔相會。” 少沖才知南宮破的用意,深為感動,鼻子一酸,熱淚湧動。 南宮破自“蠱王”辛達羅死後掌管逍遙穀,未多久便覺穀中猶如井底,難成氣候,後來逍遙穀為五宗十三派攻陷,沒了棲身之所,便遣散了那班惡人,單身遊歷江湖,既是廣增見聞,暗尋祖先所傳之“南宮別院”,又廣交朋友,以為將來所用。在武當山下遇少沖為百花仙娘所擄,順道相救,在泰山下也有過匆匆一晤。 而少沖與白蓮教聖姬關係曖昧,南宮破也有所耳聞,少沖將這段情事深埋心底,愁苦自嘗,從不道與他人,此刻把南宮破當作知己,也不相瞞,盡訴衷腸。 南宮破聽了道:“據你所言,那白蓮花當是出自真情,隻是礙於正邪殊途,行事猶豫,情到濃時如膠似漆,過了又判若路人。好比我與海蘭珠,因蒙漢之別而無法比翼雙飛,縱然重山遠隔,也是藕斷絲連,難舍難分。” 少沖向他問起與海蘭珠的近況,他不由得黯然神傷,但往者不可追,身負遺命大事未成,不能受兒女之情羈絆,就是情到眼前,痛斷肝腸,也隻有咬牙挺住。 少沖道:“如將來南宮大哥完成祖先遺命,得成大事,還會去找海蘭珠姐姐麼?”南宮破嘆道:“這世間之事又豈能十全十美?也許長留缺憾,人生更覺有味。我南宮破能完成祖先遺命已是上天垂顧,又怎敢奢望復得美人?” 少沖聞言也甚感傷,自己與黛妹也多半以分手告終。世間有情男女,不是身份懸殊,便是緣分有差,歷盡艱辛,終是難成眷屬。 二人言談投機,南宮破提議結為異性兄弟,少沖也正有此意,當即撮土為香,對天盟誓,八拜之後,你一個“大哥”,我一個“賢弟”,叫得好不親熱。最高興的莫過於少沖,他與南宮破結為異姓兄弟,較之與蔡邑有所不同,乃是喜他狂放灑脫,恃才傲物的脾性。 拜畢,南宮破道:“事不宜遲,你我盡快上飛來峰,為兄無論如何也要幫你救下白家妹子。” 少沖搖頭道:“此乃我與白蓮教之間事,我不想大哥牽涉而內,還是我一人去最好。”說罷欲行。 南宮破指了指劍匣,道:“你帶上此劍,也算是有了談判的籌碼,就算動起手來,以此劍的威力必當犁庭掃穴,蕩平魔窟。” 少沖道:“大哥千裡迢迢為著此劍而來,好不容易到手,我豈能橫刀奪愛?” 南宮破有些不悅,道:“賢弟這是在嘲諷為兄了,這劍明明是為兄從你手中奪過來的,如今物歸原主而已。” 少沖道:“好!我也不跟大哥見外了,就此別過,後會有期!”當下取了劍匣,向他一拱手,急步飛身下峰。 將至山腰,迎麵遇見陸鴻漸,陸鴻漸怒氣難遏,喝道:“小賊,你果然串通蠱王!” 少沖哪有工夫與他糾纏,折身從另一個方向下峰。背後立時傳來陸鴻漸的吆喝之聲,跟著山下九散人也應聲相和,從各個方向兜截而來。 林中人影忽現,刀夢飛攔住去路,叫道:“少沖兄弟,你急著去哪裡?還須你留下怒天劍!” 少沖道:“我想上飛來峰,親自把劍交給貴教王教主。” 刀夢飛道:“你一個人是上不去的,何不與我等一同前往?” 少沖心想眾散人若知道自己來去救聖姬,定會極力阻攔,陸鴻漸更會全力奪劍,如此便會失去向王好賢要價的籌碼,更救不了黛妹。嘴上答他道:“我趕時間,等不得諸位了。”腳下卻一刻未停,幾句話間已將刀夢飛遠遠甩在後麵,一個起落便輕易躲過他擲出的幾枚飛刀。 其後擔擔和尚、煙花娘子等人先後與少沖照麵,皆皆少沖破圍而出。到山下時遇見空空兒,少沖知道他不會與自己為難,便問他上飛來峰的路徑。空空兒連連擺手道:“使不得!上峰隻有一條山道,險關重重,你未得聖教主允許,強闖枉自送命,不如將劍交給右護法,他可以帶你上峰。” 少沖瞧了一眼尚在昏迷中的靈兒,道:“我不會強闖,隻是要當麵把劍呈交王教主,以換取化解我和靈兒妹妹體內魔毒的解藥。” 空空兒見少沖意下已決,而陸護法及眾散人還未追來,便把少沖拉到隱蔽處,將自己所知的上峰途徑詳細相告。 白蓮教在各地結有分社,總壇設在嶗山的飛來峰。元末,韓山童時任白蓮教教主,於飛來峰秘建聞香宮,宮未成而身先死。其子韓林兒繼任教主,稱“小明王”,於教業無所建樹,自感天下將歸朱元璋,遂續建聞香宮,以為將來偏安一隅之退路。後來唐賽兒大舉擴建,遂成如今規模。 那飛來峰四麵險絕,方圓百裡杳無人煙,人跡罕至,能在此開山建路,壘土築宮,著實不易。上峰之路錯蹤難尋,機關重重,必經五道天險:一曰天門關,二曰一線天,三曰葫蘆穀,四曰淩雲渡,五曰摘星梯,皆是聞香宮賴以拒敵的天然屏障,易守難攻。連朝廷的征剿大軍對此也無從著手,在剿滅鄒城叛軍之後即告凱旋班師。 宮中與外界有飛鴿傳籌相通消息,又有專使馳香各地分社。教主看似高蹈世外,卻遙控著各地分社和教徒。縱是近年王好賢當上教主,終日沉湎享樂,教規日漸廢馳,但進出之門戶仍把控甚嚴。 少沖循著空空兒所說的路線,攢行在嶗山荒道上,虎嘯猿啼遠近可聞,一路上不曾遇到一戶人家。傍晚時分,遠望前麵高峰插雲,山腳處隱現數排屋舍,似乎有個村落。大概是天門關到了。 趕到峰腳,發現村中並無一人,料想大戰在即,守軍都退到了關內了吧。 轉過幾個坳口,正尋思何處入關,眼前現出一道奇觀,不禁喝一聲采。隻見千尋絕壁之上天然洞開一門,仿佛通向天界,又似明鏡鑲嵌於蔚蔚天幕之上,令人嘆為觀止。四外都是陡峭的山崖,猶如一道巨大的屏風,這洞口大概是入山的唯一通道,白蓮教在此以小股兵力即可固守,當真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少沖沒見到守兵,但感覺得到樹間石後藏得有人,倘若未經允許擅自入洞,伏兵必出,不免動刀動槍。當下高聲念出接頭暗語:“遠公池上種何物,碧羅扇底紅鱗魚?”連念三聲過後,從洞後傳來一個聲音道:“心似秋潭月一輪,何用聲名播天下?”少沖跟著又念道:“何時得與劉遺民,同入東林白蓮社?” 一言甫畢,洞後閃出七八個白衣漢子,將少沖圍在其中。一個身穿狐裘的白須老者問道:“你是什麼人?怎麼會我白蓮教的切口?” 少沖雙手捧著劍匣,道:“前輩可是駐守天門關的劉明煌劉長老吧?在下鐵二中,與貴教九仙交情甚好,得獲貴教至寶怒天劍,想親自麵呈王教主。” 那老者正是劉明煌,當下瞄了瞄少沖手中的劍,有些不信,道:“真是怒天劍?你怎麼得來的?” 少沖道:“此事說來話長,還請劉長老放在下過關,及早見到王教主,以免夜長夢多。” 劉明煌道:“聖教主閉關修煉,發下話來不見外人,你將劍交給老夫代為轉呈,若有什麼賞賜,也不會少你的。” 少沖自然不肯,道:“在下另有要事須親自麵見王教主,既然見不著,那我就把劍獻給五宗十三派的真機子道長。”轉身欲走。 幾名白衣漢子攔住去路,道:“飛來峰是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麼?”少沖一聲冷笑,自是不將他們放在眼裡。 劉明煌道:“老夫想起來了,你根本就不叫鐵二中,而是叫少沖。你品行不端,有汙我教聖姬的名聲,我等正要拿你是問呢,沒想到你自己送上門來了。也好,不過飛來峰乃我教聖地,你必須交出隨身兵器才可以上去,這劍嘛還得交給老夫保管。” 少沖道:“晚輩不傻,劍給了你,功勞成了你的,晚輩卻沒命離開。” 正說著,忽傳來陸鴻漸的聲音:“萬萬不能讓他上峰。”話音未落,人已電射而至。原來他擔心少沖會持劍闖關,大殺四方,緊趕快追,終於還是追了上來。雙腳尚未落地,手已向劍匣抄來,快得不可思議。 眼看著劍匣到手,哪知少沖一掌將劍匣打爛,那劍從匣跳了出來,忽然嗡嗡振鳴,迸現七彩毫光,在眾人驚呼聲中呼呼掛風,重重插入少沖身前石板裡半尺有餘。 少沖立覺臉旁火般辣灼痛,仿佛身前燃起一堆大火。此刻卻未多想,長手一伸握住劍柄,奮力一拔,竟將劍身拔了出來。眼前仿佛長虹經天,又如流星匝地,光芒之盛,令人不敢直視。 少沖拔出魔劍,直向陸鴻漸刺去,陸鴻漸竟忘了閃讓,呆在當場。驚得劉明煌等人齊聲高呼:“劍下留人!” 少沖體內戾氣大盛,腦海中盡是陸鴻漸害死殘燈法師那一幕,恨不能將陸鴻漸戳個對穿對過,劍將及身,腦海中一念閃過:就此殺了陸鴻漸,是否有違法師本意? 他這劍便偏了些許,將陸鴻漸右手衣袖齊肩削斷。饒是如此,也嚇得陸鴻漸麵如土色。陸鴻漸渾身蓄滿真氣,此刻縱是衣裳也剛硬如鐵,絕不會如此輕易弄破。更奇的是,陸鴻漸當時竟被一股莫名其妙的魔力定住,動彈不得,任由魔劍屠戮,要不是少沖臨時改變主意,陸鴻漸早已血濺當場。 劉明煌喝令屬下:“此人強搶魔劍,擅闖聖地,給我拿下!”亂草間頓時冒出十數名精裝漢子,皆著奇裝異服,手執外五行兵刃,一起圍攻少沖。 隻見少沖鋒芒所指,那些大漢無不丟刀棄劍,屈膝拜倒,如同乞命一般。看來皆因那魔劍之故,其所指之處,令人忘魂若失,不能自拔。 陸鴻漸沖入圈中,足不沾地,在半空倏忽往來,攻擊少沖上盤。他明白魔劍的魔力,閃挪間避開劍鋒所指。但魔劍迸射出的無數道無形劍氣也非同小可,一尺之內觸及如被刀割針刺。 這時九仙等人也已趕到,一時站在一旁,不知幫誰。陸鴻漸自知無力對付少沖,事在緊急,也隻有放下尊嚴,向眾仙請援道:“爾等素日裡口口聲聲說護教,正是大顯身手之時,卻杵著作甚?” 右護法下令,眾散人不敢不遵,各逞手段攻向少沖。 少沖本不想與散人們沖突,被逼無奈隻好還手,心想若散人們執意阻攔,說不得也是“攔我者死”。 祝靈兒身子虛弱,毒癮時發,此刻見少沖殺紅了眼,而空空兒、煙花娘子等人待自己如親人一般,也不希望他們死,也不知道該幫誰,心中既是害怕,又是擔心。 少沖憑魔劍之利左封右擋,劍氣縱橫,加之平天下劍法招招精妙,將眾人攻勢一一化解於無形,劍光所及,無不血星飛濺。眾人輪番上陣,卻也輪番退出圈外,累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 少沖尋思如此下去就算自己不下殺手,也會有所誤傷,睨見龜在墻角的劉明煌,心念微動,隔著魔劍揮出“隨心所欲掌法”,一股強大掌力催動劍氣擊向劉明煌,頓時將他掀倒撞墻,昏了過去。 少沖橫劍四掃,趁人閃身避閃之際,竄身而前,拎起劉明煌後領便走,幾個起落鉆入山林去了。 眾散人早累得上氣難接下氣,眼睜睜看著少沖擄人逃走,無力再追。 隻有陸鴻漸緊追不放,意圖奪回魔劍,一邊叫道:“小賊,你不交還魔劍,本護法追你上天入地,絕不罷休!” 其實少沖運氣之時也覺內力漸失,自知為魔劍所吸,但他一味堅持,不敢放手。此時逃離圍攻,加之一陣急奔之下氣力不繼,突然眼前一黑栽倒在倒。心中卻有一個聲音在喊:“少沖,你快爬起來,你的黛妹生死懸於一線,再晚一步很可能見不到了。” 他不知從哪裡來了力氣,掙紮著站起,自言道:“黛妹,你一定要等著我。”將劉明煌拉到一棵大樹後藏起,這時陸鴻漸業已追到附近,隻是忌憚少沖手中的魔劍,不敢過於逼近,口中說道:“小兄弟,你本教外人士,又身攜利器,飛來峰的守衛絕可能放你上去。何況魔劍吸人精氣,若運用不得法,於持劍之人反有大害,正所謂童子操刀,所傷實多。你放了甄長老,把劍交給陸某,陸某代為呈上便是。你要什麼,陸某力所能及的都給你辦到。唯有一件,就算你見上聖教主也沒有用,陸某不想你上峰枉送性命。” 少沖道:“你又不是王教主本人,如何知道他不會同意?” 陸鴻漸道:“看來你與聖姬的事是真的了。聖教主如為別人脅迫,便不是聖教主了。聖姬為魔神守貞,受我等景仰,若能再嫁於人,置魔神之尊嚴於何地?視我教之教規為何物?不懲治何以服眾?劍失了可以找回,人心散人卻難以收攏,聖教主豈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說得語重心長,一者忌憚魔劍之威,二者也對少沖惺惺相惜,覺得後生可畏、人才難得,為情而殉甚是不值。 少沖冷哼一聲道:“什麼狗屁教規,我不相信,王大教主會眼睜睜看著魔劍落入他人之手,而不願放過他自己的妹妹。” 陸鴻漸見少沖態度決絕,隻好道:“如此你安心在鬼村等候數日,陸某先上峰請示聖教主,希望能給你滿意答復。在此期間,你可得看好魔劍,要是弄丟了,就別怪陸某沒有幫你。”說完這話轉身離開了。 少沖長舒了一口氣,原來他手中魔劍毫光已收,振鳴之聲也無,威力大減,倘若陸鴻漸糾纏不放,能不能討著便宜尚屬難料。 他插劍入土,心想陸鴻漸說一不二,上峰請示倒不是敷衍之辭,隻是時日耽擱不得,又怕王好賢斷然否決,反派大批打手前來搶奪魔劍,則事態大大不妙。 為今之計,既然豁了出來獨挑白蓮教,前麵縱是刀山火海也要沖了。當下弄醒了劉明煌,逼問他如何開啟接引天門。 劉明煌為一個後生小輩弄得如此狼狽,甚是著惱,亦不免膽顫,說道:“少俠稍安勿躁,少俠非我教之人,若要上峰,須有一個職位極高的教內人士做保,繕製拜帖送上峰去,名為‘接引’,少則一旬,多則半月,宮裡即有回復,準允了才能上峰。” 少沖道:“我是進宮獻劍,雪中送炭,有這麼麻煩麼?你看看我手中的劍,不盡飲人血不得歸鞘,這天門你開也得開,不開也得開。” 劉明煌連忙說道:“好,好,我帶你入天門便是。”在少沖的逼迫下,借著月光走在入山的路上。 過了天門是一段絕壁棧道,下臨深淵,上可摩天。後來進入一道天然裂縫中,兩道山石夾峙,中間僅可容一人通過。上望天僅一線,不用猜這就是“一線天”。 山頂、山腰各處險要位置皆有大漢把守,張弓搭箭,時刻監視著過往之人,一旦察覺不對,便會以利箭招呼來人。 少沖好在有人質在手,讓他們投鼠忌器,否則要上飛來峰,難比登天。。 出了一線天,走了約有兩裡地,聽到瀑布聲響,再往前去,遇一平穀。中間大兩頭小,形似葫蘆,大概便葫蘆穀到了。 一路遇到數撥人盤查,劉明煌出示了通關令牌後便暢通無阻。 過了葫蘆穀,再向前去便是淩雲渡。那淩雲渡乃兩山接筍處,中間斷開約有十丈,一道鐵索橋相連,下麵是萬丈深淵。待至淩雲渡,劉明煌大叫糟糕,原本連接兩邊的鐵索橋已被拆去。少沖見對麵為雲霧所遮,看不大分明,估摸著自己的實力實難越過。正在犯愁,突然一陣怪風卷起,隻覺手中一空,隻拎著一件狐襲坎肩,劉明煌竟已逃遁無蹤了。 荒山寂寂,地形難辨,不便追擊,少沖大聲叫道:“拜上你們王大教主,他若不想要怒天劍,武當山的真機子道長倒想要的緊,在下轉赴武當,白送給真機子道長,他可不要後悔。”久久不聞回應,暗罵這老狐貍狡猾,居然腳底抹油,一溜之了。他引自己這個“狼”入室,定會受到聞香宮的法辦,如何不害怕?自然是一有機會就逃之夭夭。不過他將自己帶到了這裡,也省了自己不少力氣。 忽在此時一彪人馬追至,一看正是九散人、靈兒等人,卻不見陸鴻漸。靈兒叫道:“瓜仔哥哥,你等等我。”少沖道:“靈兒妹妹,我不是叫你別上峰來麼?怎麼不聽我的話?”靈兒慨然道:“說好的怎麼能少了我?”空空兒道:“靈兒非要來,說什麼要與瓜仔你共闖天涯,同蕩魔窟,小老兒我攔也攔不住。” 其餘仙人趕上來,大都神情委頓,見了少沖,都道:“少沖兄弟上峰也不等等咱們,咱們九人好不容易聚在一處,不可分散了。” 少沖本以為他們要刀劍相向,哪知絕口不提奪劍一事,便道:“在下半路搶走魔劍,如此不義,諸位還肯接納在下?” 蕭遙雙手捧著劍鞘交給少沖,道:“咱們都是白蓮教中的老人兒,見聖教主又不需見麵禮,唯有少沖兄弟是新人,怒天劍由少沖兄弟呈獻再好不過。你隻須答應我三件事,我便帶你入宮:第一件,勿傷我教中無辜兄弟;第二件,阻止徐鴻儒做上教主;第三件,此次上峰一切聽由本先生安排,不得妄為。” 少沖瞧他似笑非笑的表情,此人深藏不露,也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他當然不會有什麼好心,一定是自己體內的血魔可以為他所用,他才用盡手段要將自己弄上聞香宮;但想自己元氣大傷,僅憑一己之力勢難成事;無論他是好是歹,能跟著他上峰見著黛妹,自己的生死並不要緊。隻是第二件,徐鴻儒篡位乃白蓮教教內之事,阻止他便參與教中爭鬥,非他所願,但隻要伺機除掉此賊,為天下除害,自然也滿足了這一件,至於能不能阻止也隻能盡力而為,決意先聽從他再說。便返劍入鞘斜插腰間,向他長手一揖,道:“蕭先生神機妙算,我當然聽從指揮,若能得見到貴教王大教主,博他的高興,得一大大的獎賞,還得多謝蕭先生引薦之德呢。” 少沖道:“然則蕭先生又為何急著上峰?”蕭遙道:“昨夜我仰觀天象,其時明月在天,忽有慧星疾掃而過。夫專諸之刺王僚,彗星襲月,此乃不祥之兆!我懷疑徐鴻儒已回到聞香宮,圖謀篡奪教位。白蓮教大業不能毀於徐鴻儒之手,我等須及早回宮阻止。” 少沖道:“看來姓陸的對蕭先生也有所防備,居然不讓蕭先生上峰。”蕭遙乾笑道:“我等為誰辛苦為誰忙?姓陸的不識好人心,又兼狂妄自大,免不了栽在徐鴻儒手中,那時方後悔不聽我蕭遙之言。” 原來陸鴻漸認為九散人上峰雖無不良居心,但他向來自負,恥與為伍,就算徐鴻儒真有謀逆,他也不想倚九散人之力。何況九散人係王森舊人,當下雖無異心,指不定將來舊事重提,又生變故。於是命兩位部首召集部下駐守鬼村待命,又叫人把九散人攔在峰下,自己獨身上了峰。 少沖道:“既然咱們已坐到同一條船上,還請蕭先生多多照拂,免得我還沒與徐鴻儒對決,便先死在這姓陸的手中。”蕭遙輕搖鵝毛扇,似笑非笑的道:“你以為普天之下,便隻有你才能對付徐鴻儒?” 少沖暗罵蕭遙滑頭,明明利用自己為他賣命,卻又裝著自己無關緊要的樣子。一邊又暗暗自責,竟然鬼使神差的聽他擺布。 此時又有一彪人馬趕來,一看正是陸鴻漸、猛似虎、都大元及十幾名手下,蕭遙奇道:“咦!姓陸的不是趕在咱們之前入宮了麼?何以反倒落在咱們後麵?” 陸鴻漸走路一瘸一拐,到了近處,指著蕭遙道:“蕭遙,你未得準許擅自上峰,還帶著一個極度危險之人,意欲何為?”蕭遙道:“少沖一意報效我教,立功心切,行事未免有失分寸。如今正逢多事之秋,我教用人之際,不宜過於嚴苛。何況少沖兄弟為愛而狂,正如當年右護法沖冠一怒。”陸鴻漸道:“我因愛妻受辱,他碰了不該碰之人,怎可以相提並論?”蕭遙道:“都是因情所動,為愛而戰,以致離經叛道,如今徐鴻儒叛變,聖教主危在旦夕,覆巢之下,右護法還有閑心糾纏聖姬之事。徐鴻儒乃我等共敵,何妨拋開嫌隙,共同對敵?” 陸鴻漸隱約猜知蕭遙找來許多幫手,意圖為王森翻案,九散人也是王森的舊人,以他當上右護法應有的慧力,不會想不到九散人此行上峰,名是除逆討賊,實則借機鞏固舊派勢力。到時除去徐鴻儒,又會有新舊之爭,白蓮教又將內鬥不息。陸鴻漸忠心新教主王好賢,自然不得不防。卻也無力再與少沖糾纏,隻是哼了一聲。 蕭遙向他關切問道:“右護法的腿受傷了麼?”陸鴻漸氣咻咻地不說話。都大元道:“右護法在萬蟲穀掉入一個陷坑之中,幸好我與猛部首打此經過,才得以相救。” 堂堂陸大護法中了機關陷阱,當時情狀之狼狽可以想見,好幾人聽了都笑出聲來,被陸鴻漸怪眼一瞪,立時掩了口。陸鴻漸道:“老子在這要路上走了無數回,一草一木閉著眼睛也能數清。這陷阱是新挖的,肯定不是為了對付五宗十三派。待老子見了徐鴻儒,定要問個明白,這件事是不是他叫人乾的,不敢跟老子光明正大打一架,竟然用下三濫的手段暗算老子。” 刀夢飛嘲諷道:“右護法要論打架是一把好手,要論計謀卻要差姓徐的一大截了。就算興師問罪,也不免有心無力。” 陸鴻漸聽了大怒,道:“你什麼意思?” 刀夢飛提著前麵的斷橋,道:“右護法若能飛過去,刀某便真的服了你。” 陸鴻漸走到崖邊看了看,罵道:“他奶奶的,誰敢把橋拆了?”作勢欲跳。都大元忙拉住他道:“右護法萬不可逞強,這距離少說也有十丈,沒人能憑空跳得過去。待屬下找來繩索,搭起繩橋,便好辦了。” 陸鴻漸剛才隻是受不了刀夢飛之激,冷靜下來也知非己所能,不禁有些後怕,剛才要真是踴身一跳,此刻隻怕已摔得粉碎了。 這斷崖寬有十餘丈,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輕功再高也無濟於事,連自負輕功了得的煙花娘子、黃眉和尚等人瞧了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遠望雲霧飄渺,飛來峰如懸浮雲端,峰頭宮殿嵯峨,日光下金光燦然,如九瓣金蓮在雲蒸霞蔚中若隱若現,仿佛天外神山,又似海中蓬萊仙島,奇峻縹緲。如今斷了鐵索,如斷了纜繩的大船,在雲海中飄蕩不定,幾欲飛去。 這時忽然一團黑雲飛來,天色陡然變暗,雖是白晝,如同夜晚。飛來峰如斷頭臺高聳,天空烏雲籠罩,鴉鶻低旋。太陽被黑雲所遮,起初隻從狹縫中透出些光芒,後來似乎有一團火焰在背後燃燒,黑雲如燒紅的木炭頭,漸漸變成紅彤彤的,天盡頭如一片血紅海洋,波濤洶湧。 蕭遙憂心忡忡的道:“明暗之爭已至緊要關頭。此時黑暗占了上風,恐怖大劫即將降臨,如不能提前進入芙蓉城,咱們都將成為劫灰。” 白蓮教教義認為,世界無處無時不是明暗兩宗相鬥,青陽之際,燃燈古佛主宰一切,尚無天地,唯有明暗;紅陽之際,釋祖主宰一切,黑暗漸占上風,形成“大患”,這就是所謂“恐怖大劫”的來臨,這時彌勒佛就要降生了,經過雙方的決鬥,最後光明驅走了黑暗;白陽之際,則由彌勒佛統治,明暗各復本位,明歸大明,暗歸極暗。人們如果信奉白蓮教,就可以在彌勒佛的庇佑下,在大劫之年化險為夷進入芙蓉城,免遭劫難。待徹底摧毀舊製度,破壞舊秩序後,即可建立新的千年福的境界,那時人們就可以過安居樂業的好日子了。 眾人一聽蕭遙之言,才感到事態之可怕超出了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