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到七山霸的死訊,都驚愕地立在原地,半晌沒有人說話。 過了一會,草窩頭忽然動了一下,抬起頭死死瞪著他,問:“為甚麼大哥死了,你還活著?大哥怎麼會死了呢?”季鴻覺得他的臉完全皺在了一起,一臉痛苦又不解的神色。 那草窩頭問完,突然發出一聲慘叫,躺到地上左右打起滾來,季鴻被嚇了一跳。盡管那草窩頭叫得淒慘,但季鴻隱隱約約感覺,他其實是想套自己的話。 其他小弟聽了草窩頭的話,也都看向了季鴻。季鴻看禿子在人群裡,想要說點什麼,但是張了張嘴,沒說出來。 他們的眼神看起來有些危險,季鴻隻覺得如果不說出什麼讓人信服的東西,也許會有麻煩。 季鴻的腦子飛速運轉,過了幾秒,他張開嘴,眼淚自一隻眼睛流了下來,說道:“我們今天去進貨的時候,忽然發現被兩個官府的人一路跟著。我本來按大哥的意思,引開了其中兩個人,但沒想到後麵又跟來了兩個會功夫的……” 季鴻胡扯一氣,說的這話有幾分是真的,但大部分都是假的,自己都覺得狗屁不通。但見草窩頭不叫了,料想他大概是當真了,當下掩麵,繼續道: “等我把那兩個軍官引開,回去作坊的時候,發現大哥和那兩個人打在一起,那兩個人看著很厲害,還帶著刀,我很害怕。大哥看到我了,他讓我快跑,我就真的跑了,後來……後來我看見大哥被那兩個人活活打死了……” 他本來擠出了幾滴眼淚,想盡量做出一副沉痛的樣子。但說著說著,想到那兩個慘死在自己刀下的軍官,還有林喜兒和林敏的對話,覺得自己做了連自己都不齒的事情,竟是越想越傷心,最後直接站在原地痛哭起來。 有的人被季鴻的情緒感染,也開始偷偷抹起眼淚。那草窩頭沒想到他會直接哭出來,一時間竟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這時,那禿子開口道: “二哥,鴻哥不是那種會背叛大哥的人。” 季鴻聽了這話,心中一熱,一種很復雜的感情升起來,他沒有想到那個禿子會替他說話,因為他實際上的確背叛了七山霸。想到這裡,他有些無地自容,說不清是感激,是懊悔,還是尷尬。 草窩頭聽了,從地上爬了起來,一臉鄙夷地看了看季鴻,一腳踹在他身上,道: “呸!你可真沒用!” 雖然這一腳實際上不足以讓季鴻倒地,但他還是順勢摔在了地上。那草窩頭說完這句,便和其他小弟往樓裡去了。 季鴻在地上躺了一陣,也站了起來,擦了擦臉,拍拍身上的沙土,進了屋裡。 晚間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了很久。想起日間林喜兒的語氣,隻覺得很不安。院子中似乎有蚯蚓在叫。半夢半醒間,他好像看見父親朝他走了過來。 “鴻兒,不要睡了,起來練功了!”季鴻揉揉眼睛,看見父親正站在他旁邊,師父也在一旁看著他。 “爹,能不能休息一會兒,就一會兒。”他說著,又將頭埋進了臂彎。 季長河忽然笑了一聲,說:“鴻兒,你這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以後怎麼能當得了大俠?怎麼超過你爹?” 他聽了這話,心想:“我並沒有偷懶。”正要反駁,一抬頭,麵前卻坐著阿青,桌上是一頂鬥笠和一壺酒,還有一盞油燈在忽閃。他動了動腳,踢到一個東西,低頭一看,是那個茶爐。 他一臉不解地望向阿青,隻覺得師父那張臉在火光裡朦朦朧朧,但很真很真。突然,他想起自己在眉山島打了她一掌,可她此時卻好端端地坐在這裡。他看見阿青對著桌上的油燈,嘆了一口氣,道:“鴻兒,你想練劍,隻是想報仇而已嗎?” 他聽到這話,愣在原地。忽然覺得手上濕濕的,低頭一看,他手上正拿著一把帶血的刀,而七山霸正躺在不遠處的草地上。 他猛地站起來,嚇得退了幾步,覺得後背撞到了一個人,一轉頭,卻是柳娘。柳娘此時正麵目猙獰地看著他,見他轉身,一把揪住他的衣襟,道:“官人,你不是說,要幫我贖身的嗎?原來你還是騙了我!”那張臉可怖至極,和他在花茶坊見到的完全不是一個樣。 “啊!……”季鴻聽見自己大叫了一聲,他猛然睜開眼睛。月光正透過窗紙照進了房裡,在地上暈出一片朦朧的光影。他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離床有些距離。 原來是一場噩夢。 他爬上床,剛剛夢中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好像很小的時候,我確實有想過在劍法上超越爹爹。”季鴻心想。但他覺得和父親的這段對話好像有些太遙遠了,不知道方才為什麼會夢見。 他最近有種感覺,好像自己的生活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偏離了自己原先的預想。 若是當初沒有發現曲靖山做的事,後來沒有發現師父的真相,也許在知道上官子初死後,他真的會去武林大會,哪怕隻是為了父親而已,但是現在他隻覺得好累。 他想,也許當初還未加入金銀幫時,他還有選擇的餘地,可如今,想要回頭好似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他問自己:“我能接受那兩名軍官的死麼?” 不,他不能。 他問自己:“我能接受七山霸的死麼?” 盡管七山霸確實一身痞氣,可季鴻也不能接受。 他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走在了某條路上。進一步說,他不想再讓自己的手上沾上無辜的人的血,但退一步說,他也不想負了柳娘。 正出神,他忽然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似乎是從窗外傳來的,又很快消失了。 季鴻此時完全清醒了,感覺這聲音不像是夢裡帶出的錯覺。起身到了窗邊,推開窗,卻隻見到平日裡自己練劍的那院子,還有一條空巷,除此之外一個人都沒有。 “大概是真的睡糊塗了。但也真的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他嘆了一口氣。 躺回床上,季鴻又繼續想著剛才的夢,心裡久久難以釋懷。 “若說七山霸是死有餘辜,那那兩個軍士又有甚麼錯?”翻來覆去了一陣,又想起禿子日間替他說的話,隻覺得心中糾結萬分,懊悔極了。他想來想去,覺得之後還是應該去找林喜兒一趟,便從床上坐了起來。 季鴻打開門,沿著樓梯慢慢下去,他左右看了看,見廊上此時沒有人。他悄悄地摸到了七山霸那屋門前。輕輕推了推,發現那屋的門沒上鎖,便潛了進去。 按季鴻之前對七山霸的觀察,他覺得七山霸除了金銀幫這處宅子外,在虔州城應該沒有其他的住所。 七山霸的屋在一樓,進去後,季鴻發現屋內空無一物。覺得奇怪,他沿著屋子的四角轉了兩圈,發覺一處墻角的木板踩上去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樣,應該是板下有個空洞。他料想七山霸可能將賣鹽所得的銀子藏在下麵。 那塊地方相嵌的木板有一片偏短,一片偏長,其他的長度都相同,很可能是打開木板的機關所在,但他在地上摳了一會兒,始終無法掀開。 他心裡一陣苦笑:“該不會又是像早先眉山島那樣,要敲一敲甚麼地方,才能打開吧。” 眼見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好似聽到對麵的屋內傳來草窩頭的打鼾聲。當下思忖片刻,將內力凝聚在右掌,對著那地上的木板非常緩慢地出了一掌。 季鴻讓力度盡量控製在很小的範圍,一掌下去,那木板輕響一聲,出現了一點裂痕,他又如法炮製,出了兩掌。木板斷裂,他將碎板搬開,露出一個不小的坑,那坑裡果然有很多銀兩,白花花的一片。 他正想用衣服裹起來帶走,忽然覺得自己的行徑好似也不是很妥當,便站起身,對著那坑拜了拜,小聲道:“七哥,我知道你是俠義之人,想來不會反對我將你的銀子拿去慰問那兩名死去的軍士,就當做些好事,幫你超度了……” 拜了兩下,季鴻將那洞中的銅錢和銀子全撈了起來,從窗戶翻出,很快又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第二天日間,季鴻特意在軍巡鋪附近轉悠。他的想法很簡單,覺得既然林喜兒和林敏在替官府做事,那麼在這附近應該是比較容易遇到他們。 正在繞著圈,他忽然看見最近幾日常見到的那個瘋子正坐在路邊出神,那根木棍靠在他腿上。 季鴻走上前,對那個瘋子作了一揖,從身上摸出幾枚銅錢,塞到他手裡,說:“找個地方歇息一下吧,這街上不好睡的。”那瘋子好似是被嚇到了一般,轉過頭來,直勾勾地盯著季鴻,那眼神讓他隻覺得頭皮發麻。 那瘋子乾裂的嘴唇忽然動了動,好像想說什麼,季鴻趕緊扭頭走了,一是因為他不忍再看這瘋子的眼神,二是他怕這人說出什麼驚世駭俗的話,讓他後悔自己的施舍行為。 季鴻正走出幾步,背後忽然有人叫他:“季兄!你怎麼在這裡?”聲音很是驚喜,是林喜兒。 林喜兒這一聲“季兄”,又讓季鴻想起昨日在作坊的細節。一些尷尬湧上心頭,他心道:“需得想套說辭才行。”忽然想到柳娘,他靈光一閃。 “這不是林賢弟嗎?居然如此湊巧!我恰巧路過此地。”季鴻扭頭,對林喜兒擺出一副笑臉,越過他,見那瘋子已經不見了。 林喜兒沒發現季鴻隻是在假笑,見了他,十分高興的樣子,問:“阿青姑娘呢?沒想到你又到虔州來啦!” 聽到這話,季鴻心裡瞬間五味雜陳,發覺盡管自己極力偽裝,還是無法冷靜地麵對這些事,隻能盡量讓自己不去想師父。當下他摸了摸臉,強裝輕鬆,道:“是呀,我路過此地,眼下正要去其他地方。” 趁林喜兒還沒有追問,季鴻又道:“我今早在城中一處茶坊裡結識了一位稀奇的女子,她說她表哥自前日之後便沒有音信了,不知道林賢弟知不知道這城內前兩日是發生了甚麼事嗎?”他用柳娘胡謅道。 林喜兒沒有料到季鴻會問這個,有些遲疑地問:“不知道季兄口中這位女子的哥哥是在何處失蹤的?或許我可以幫忙查一查。” 季鴻道:“不是失蹤,說是在軍巡鋪任軍官的。”他麵色如常地說著,心裡隻祈禱林喜兒別發現他的意圖。 林喜兒倒是完全沒有往這方向想,聽了季鴻這話,麵色轉而凝重,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雖然這事本不該和外人提,但是既然季兄問了,我便說了。昨日早間確實是有兩名軍士在城外遭了不測。” 季鴻心中鬆了一口氣,他作出一副無比震驚的表情,問:“確有此事嗎?這是怎麼一回事?” “千真萬確。那兩名軍士本在追查城中一夥鹽販的行蹤,卻沒想到會慘遭毒手。父親昨日還同我一起去找了,但其實應該有兩名販子,我們卻隻找到一人。估計有一人跑了,還在城裡遊蕩。金銀幫的社會關係十分復雜,據說裡麵有許多殺人不眨眼之徒,季兄也要留意些,千萬小心,不要卷入甚麼麻煩事才好。”林喜兒說著。 季鴻覺得額頭上冒出幾滴汗,點了點頭,開玩笑地道:“林賢弟放心,若是和那販子遭遇,他應該打不過我的。”他說著這話,隻覺得荒唐至極。 又想到正事,他道:“若是這樣,那這真是讓人非常痛心了。我與那女子一見如故,想來她要是知道了表哥的事,一定會十分傷心的。”說著從身上摸出一堆碎銀和一疊銅錢,林喜兒見了,驚叫一聲。 “想來林賢弟與那兩名軍士可能有些交集,這些銀兩雖然不多,但能否拜托林賢弟將這些帶給那兩名軍士的家眷,當作慰問。我想若是我與那女子去說,恐怕不大合適。”季鴻說著,就把這堆東西往林喜兒懷裡塞。 林喜兒似乎嚇壞了,街上此時熙熙攘攘,他按住季鴻的手,道:“季兄!不可!我們不要在街上說這事。”帶季鴻拐進一條小巷內,他有些為難地看了看那堆銀兩,想了片刻,隻將銅錢拿了,對季鴻道: “我先替他們多謝季兄的好意,作為心意,這些足夠了。”又費解道:“不知季兄從哪裡來的這麼多銀兩。” 季鴻“哈哈”乾笑了兩聲,道:“我與師父回了一趟七臺山,拿了點東西。” 林喜兒點點頭,突然想到什麼,臉上泛起一些好奇的神色。他盯著季鴻看了一陣,笑道:“季兄,我忽然好奇你說的那女子,是怎樣的一見如故?想來是很美了?是比阿青姑娘還要標致嗎?” 季鴻聽了頭一陣大,覺得不能和林喜兒談論師父,以免情緒控製不住。但聽到林喜兒談到柳娘,他忽然之間想到了一個說法,當即微笑道:“也不是林賢弟想的那樣,隻是那女子是從韶州來的,她提到了一個我很感興趣的人。”說完這句,便盯住林喜兒。 林喜兒聽到“韶州”兩個字,一怔,看季鴻一臉認真的表情,他好似被噎住一般,沉默片刻,嘆了一口氣,道:“季兄指的果然是那上官邢嗎?怎麼會如此湊巧,我爹還和我說,教我不能告訴你的。” 其實季鴻隻是在套林喜兒的話罷了,但他拿不準林喜兒會不會著自己的道。聽到林喜兒自己說了出來,心中鬆了一口氣,假裝驚訝地問:“林賢弟此話怎講?我並不知道那上官邢在韶州的。” 林喜兒聽到這話,馬上和泄了氣的球一樣癟了。他似是十分焦躁地撓了撓頭,轉了幾個圈,最後一跺腳,說:“其實季兄有所不知,那上官邢在許多年前因為一些事被貶去韶州做了知州,但這也已經是若乾年前的事了。” 季鴻問:“這具體是何時的事?我印象裡我與師父去七臺山時,上官邢還在西京才是。” 林喜兒道:“其實大概……我記不得了,估計也有十多年了。” 聽到這裡,季鴻陷入了沉思,心道:“記得季府尚在時,上官邢還在西京才是,上官府一直以此為傲,他怎麼會被貶?” 林喜兒邊說邊觀察季鴻的表情,感覺季鴻神色嚴肅,心中隻覺得不妙,趕緊又道:“我爹眼下有公家要事脫不開身,你先不要去找那上官邢吧,等之後再說。” 這話反而給季鴻提了個醒,他心道:“既然上官邢在這麼近的地方,我去看個究竟不就行了?” 但他嘴上還是道:“林賢弟不必擔心我,我對那上官邢在何處並沒有興趣。”心道:“看來還得去找上官邢問一問才是。” 見林喜兒沒再說什麼,季鴻便說與阿青隻是路過虔州,馬上要趕著去其他地方,就打算和林喜兒草草告別。他今日出門時沒有帶劍,隻怕林喜兒發覺異樣,跟著他過來。 他剛走出兩步,林喜兒卻忽然叫住他:“季兄,雖然這話說得有些早,但你與阿青姑娘一直住在九龍關附近,也不是長久之計。若你們之後想來虔州城常住,如果不嫌棄,我可以拜托我爹幫你尋一份生計的。” 季鴻呆了一呆,遠遠地對他點點頭,向反方向去了。 季鴻從前與人交往時,除了要在九龍關的百姓麵前假裝自己是“秦生”之外,從來不會說謊。但和林喜兒的這番交談,以及昨天在草窩頭麵前的演戲,讓他覺得自己好似變了一個人。好像他雖然是“季鴻”,但說話做事又不是“季鴻”了。 更糟糕的是,他隱隱約約覺得這樣的假裝,讓自還有些興奮和刺激,但這種很短暫的興奮之後便是鋪天蓋地的自責和懊惱。 以至於林喜兒這話讓他怔了片刻,心中有些說不清的滋味。他心裡有個一閃而過的念頭: “好像我成了一個偷偷摸摸的人。” 但他覺得自己不該是這樣的人。 季鴻不知道該對林喜兒的熱情邀請抱什麼樣的回應,明明他此前想過要來虔州常居的,但現在他隻覺得莫名的害怕,想趕緊逃跑。畢竟那兩個軍官是他殺的,畢竟林喜兒在追的鹽販就是他。 他覺得他還沒法坦然地當成這些事情沒發生過。 一路上,想著方才對話的細節,季鴻隱隱有些擔心,怕林喜兒什麼時候便發現了自己話裡的疏漏。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但他轉念一想,又覺得這可能是無法避免的事情,想著等日後林喜兒若是問起,再拿其他的話搪塞他就好。 回到金銀幫的據點,那草窩頭叫住他,告知他再過四日便要一起給大哥出殯,說是按照唐代“天子七日而殯”的禮儀。七山霸為人一向仗義,在一眾小弟心中或許和天子也沒什麼不同。季鴻想到七山霸一開始拉自己入夥時,說:“金銀幫不怕多你這張嘴”,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喪葬當日,草窩頭不知道從哪搞來了一堆白布,讓小弟們盡數係在頭上,阿聰也來了,看見季鴻,簡單交談了兩句,和他跪在了一起。 草窩頭抓了些土,在地上堆了一個小堆,插了一把刀在堆頂上。磕了好幾個頭,痛哭流涕,顛來倒去地說大哥屍骨未寒,沒能從官府那裡拿回大哥的屍首火化,隻希望大哥的魂魄能夠安息雲雲。 金銀幫這據點十分隱蔽,一般人不會往這條小巷中來,因此也沒什麼人發現這院子中現在正有一群悲痛的人。 那草窩頭和其他小弟哭了幾輪,見季鴻一滴眼淚也沒有流,心裡隻道他是悲痛過度,說:“大哥待你不薄,你上來幫他燒點紙吧。”便把樹枝遞給他。季鴻拿了過來,走到人群前,看著地上那火堆。 他忽然覺得這一幕十分像他曾經為父母兄長做過的那樣。他用樹枝撥了撥那火堆,那紙燒得正旺,幾片灰燼飛上了天。他靜靜看著,流下了兩行眼淚。 這時,他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在旁邊輕輕地叫他,那個聲音道:“鴻哥若是要去韶州,我在那裡有認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