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回 何以為道(1 / 1)

飛花劍密傳 上官板栗 10013 字 2024-03-17

“不好!”季鴻心道。   那聲音從巷子的西南方傳來,似乎是個男子的聲音,離這裡並不算遠。季鴻想使輕功奔去查看,但他左腳剛向前邁了一步,頓時一種酸酸麻麻的感覺從小腿傳到大腿,這感覺竟像是抽筋一樣。他心下大驚,一個趔趄,差點摔到地上。   愣了片刻,他看了看腿,心道:“難道我真是乏了?管不了那麼多了,需得盡快過去才行。”   季鴻走了兩步,發現腿竟有些不聽使喚,他扶著墻,一瘸一拐地朝那聲音的地方找過去,隻覺得那種酸麻感逐漸消失,不到片刻就與先前一樣沒了感覺。他心道:“真是奇怪了。難道真是賭得太多乏了?看來這賭是真的沾不得。”   他往前奔了片刻,又拐了兩個彎,隻見黑暗中有幾人正將一人抵在墻上,那地上好似有個筐,還有些薄紗,那個被抵住的人像是個販子,似乎在掙紮著。   這條巷子遠離大路,軍巡鋪的人大概是不會來。   “住手!你們在做甚麼?”季鴻大叫了一聲,好似有幾人看了過來。   “你們快些放手,不然不要怪我不客氣!”季鴻道,慢慢走過去,他覺得自己的腿好似又開始有些麻,但他沒法管那麼多。   黑暗中有人笑了幾聲,還夾著大口的喘氣聲,季鴻聽到一聲響,見昏暗中那販子像是趴到了地上。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那幾個黑影像是朝自己走了過來。季鴻瞇眼看去,地上那薄紗一樣的東西慢慢朝一個方向去了,想來是那個販子帶著自己的布料向後逃了。   “怎麼?老子找朋友買幾塊布,你管得著嗎?我快到手的買賣飛了,你拿甚麼賠我?”那說話的人將地上的竹筐一踢,那筐子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音。   “你分明就是在搶!”季鴻大聲道,這聲音在這窄巷裡顯得極大。   “大……大哥,這小子好像帶著劍!”季鴻聽見一個聲音尖聲叫起來。   為首的那人“哼”了一聲,似是十分不屑地道:“帶著劍怎麼了?咱們又不是沒家夥!”   隻聽到“錚”地一聲響,季鴻見那人身邊一道銀光閃過,他像是拔出了一把刀。   那人道:“你若是識相,現在便轉過身去,當作甚麼也沒看見,不然你今夜便別想走出這條巷子!”   那人從墻邊陰影處走了過來,臉被月光照亮了幾秒,又隱入了暗處。隻見那人戴著一頂兔毛帽,卻不是今日在局中見到的瘦子。   季鴻此時正因輸了阿餅的那賭局憋了一肚子火,卻是沒動,冷笑一聲,自腰間將那劍拔了出來,朝前走了兩步,道:“好啊,我現下正不爽得很,若是不將你們扭送去官府,我還不想出這巷子了!”   他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忽然聽見“啪”的一聲輕響,麵中似乎觸到了點毛茸茸的東西,他倏地側過身,那人的帽子打在他後麵的墻上。   與此同時,季鴻隻覺得麵側一陣冷風吹來,那人已經以極快的速度沖了過來。   季鴻餘光瞥見左麵一陣黑影襲來,料想是那人出肘打擊,他心道:“這人還真以為他能打得到我!”想著,便要運力,同時稍稍側身,右手將那劍自左脅下向上劃去。   但他忽然覺得一陣劇烈的刺痛從手腕向整個上臂蔓延,像是有人朝他中指猛地插了一根竹簽。他痛得抽了兩下,那劍晃了兩晃,竟是差點脫手。   季鴻大驚失色,那劍拉到半中間凝住了,這種刺痛還連著骨頭和肉,他又是稍微運了運功,那痛更甚,他左手按住右手手臂,那劍在手裡不正常地抖著,他竟是沒有力氣再往上提。   “砰”的一聲,那人的手肘打到了他的小臂上,他整個人朝後撞到了墻上,待回過神時,隻覺得後背出其的痛,此時右臂已經沒有知覺了。   但對季鴻來說不算什麼,震驚的是手腕一陣陣的刺痛,這種痛還隨著脈搏一起跳著,他隻覺得像是有人將他手上一塊肉剮去了一般。   “這是……”   季鴻隻覺得難以置信,呆在原地。但那人並沒有給他一絲一毫細想的機會,又是一拳過來,季鴻矮身躲過,翻到墻的另一側,摸著墻站起來,隻覺得手臂有些失力。   “喂!你們看,這不是什麼事都沒有嘛!”那人對身後幾個人道。那個人的拳頭方才砸到了墻上,聲音裡帶著怒氣,想來是下手不輕。   那幾名像是他小弟的人似乎是膽子終於大了些,季鴻感覺幾個黑影朝自己圍了過來。   此時自己的背仍在火燒火燎地疼,而手上那種針紮一樣的感覺好似輕了一些,他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心道:“我是怎麼了?”心中直打鼓,一陣說不清的感覺浮了上來。   耳邊隻聽那個人道:“小子,你真以為自己拿著把劍,就能逞英雄了?你方才那一下,和習武之人差的可遠了!”說著奸笑幾聲,又朝季鴻揍了過來。這一次,季鴻聽到了那種鐵器擦著空氣的聲音。   “實在沒有想到今夜會出這樣的狀況,看來是不能不認真應對了,雖然師父說不可在外隨意使招,但再這樣下去,怕是真的很難全身而退。”他這樣想。   見那人的刀風淩厲異常,季鴻向後一躍,而後左腳一點,就要出一招“雨打落梅”,他想著將那人的刀彈飛出去,那人便無計可施。   可是他的腳剛觸到地麵,一陣酸軟傳遍全身,他甚至覺得自己的頭也突然痛起來。“撲通”一聲,他竟是直接向前跌了出去。眼見那人的刀就要自肩上劃過,季鴻咬了咬牙,壓低了點肩膀。他隻覺得此時自己半個身子都不聽使喚,那人的刀貼著肩膀便劃了過去。   一陣鉆心的痛自肩上傳來,季鴻隻覺得連著他的右腳也跟著一起痛起來,他閉著一隻眼睛朝左肩看了一眼,碎布之下,其實那刀好似隻削破了一層皮而已。   但季鴻還是痛得兩眼發黑,跌到了地上,他稍稍撐了撐,朝前挪兩下,發現左腳好似沒有知覺了。   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浮上心頭,他心中驚道:   “難道我是中毒了?”   這個想法一出,他腦中快速地閃過與阿餅今夜對賭的所有情景,突然,一個念頭忽閃而過。   “那碗酒……難道是那碗酒麼?”他隻覺得一陣暴怒席卷而來,還夾雜著一種細碎的恐懼和挫敗。   “嘻嘻,爬呀?老子看你還能蹦躂多久!”那人的聲音在季鴻耳邊想起,他瞬間覺得一陣屈辱。   “你真讓我作嘔。”他想對那人道,但此時他隻覺得渾身都是軟的,竟沒什麼力氣。他發現自己的劍掉在不遠。   他向前挪了挪,伸手握住它。   可是,自己隻是輕輕輕地握著,手都在發抖。   “這……這不可能!”季鴻左手撐著地,那劍歪歪扭扭地在地上戳了兩下,他又顫抖著雙腿站了起來。   “這不可能!我分明看見阿餅也喝了那酒,他並沒有一點事。”一個聲音在季鴻心裡叫著。他慢慢轉頭,見那人靠在墻邊,臉上不知是什麼表情,但季鴻覺得此時一定是令人惡心至極的笑容。   “怎樣?服不服?若是識相,便快滾,不然……”那人開口道。   “我不服。”季鴻低聲道。   說著,他朝那人撲去,又是一招“穿花度柳”。但才剛起勢,又是一陣劇烈的刺痛,原本該是靈巧的身形,此刻卻是慢得好似老太婆穿針。旁邊那人的一個小弟從側麵將他一撞,他覺得右肩挨到了墻上,一陣鈍痛傳來,然後他感覺手上一空。   “哎呦,學的可真像這麼回事!劍都拿不穩,逞什麼能呢?回家吃奶去罷!”一個人譏笑道,季鴻一撞到墻上,那人就揪著他的前襟,將他摁在墻上,往在他臉上又掄了幾拳。   但季鴻並沒有這幾拳覺得多痛,這與手腕的刺痛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他隻覺得自己輕飄飄地就躺到了地上,然後又有好幾人朝他肚子狠命踹了幾腳。   他這時終於感到痛了。呼吸了兩下,隻覺得左胸很悶。現下無論是手,是臉,還是肚子,都是針紮一般的感覺,他不知道為什麼,隻想躺在地上,哪怕這樣很沒有骨氣。   他忽然很想吐。   “小子,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小心我拿你開刀。”耳邊好似聽到一個聲音在叫,他咳了兩聲,覺得一陣鐵腥味在嘴裡漫開。   “喂!你在乾甚麼?”那人道。   “對啊,我在做甚麼?”季鴻覺得腦子發蒙,他也在如此地問自己。   他忽然覺得下巴一痛,那人將自己的臉掐了起來。他感覺好像自己在地上被拖了幾步遠,然後他睜開眼睛,正對上那人的眼睛。   那雙眼睛,好像小時候那按住他脖子的人的眼睛。   “小子,今日我心情好,不如你來選一選,你是要橫著死,還是要豎著死?”   那人將季鴻的臉掰了兩下,道:   “不如,你便這樣死吧!”   他盡力睜開眼睛,隻覺得左眼皮耷拉著,他好像看見那人將刀就要刺下來。   “他在說甚麼?我如此輕易便要死了嗎?不……我還沒拿到師父那簪子!”   季鴻的腦中生出千萬個想法,他渾身都很痛,他想伸手掐住那人的脖子,但竟抬不起手來。   “不該如此,我不該是如此!……我還沒拿到師父的簪子,若是我死了,若是我見到師父……我終究還是愧對師父……”   季鴻想到這裡,這個瞬間竟覺得若是自己死了也好。   “我……無論變成甚麼樣,也隻是一個罪人。”   這想法像是一盆冷水,將他澆了個透心涼。   在這個瞬間,那人的手突然鬆了,一個聲音叫道:“鴻哥!快走!”   這聲音叫醒了季鴻。   “對,說得對,我還不能死,我得趕緊走……我與那阿餅,還有一局未賭……”這個念頭像是一個火苗,讓季鴻又看到了些什麼光亮。   他兩手撐著地,稍稍用點力,跪到了地上,不知為什麼,隻是這麼簡單的動作,他都覺得好似已經花了他很多力氣。他伸手摸到一堵墻,用力按著墻麵,顫顫抖抖地站起來,隻覺得兩腿還在抖著。   “我……我怎麼會變成這樣……”他心中茫然著,轉頭見那月光下有一個人,然後他看到那人忽然被踹了出去。   那人好似正捂著腰。   “快走!殺人了!就當是這小子殺的,他洗不脫的!”   季鴻聽到一人叫著,向後跑去。他強忍著胃痛,想要看清楚些,便一步一步地挪過去。但眼前依舊是一片模糊,耳邊是一串腳步聲。不出片刻,那黑暗中隻剩他與另一個人的喘息聲。   季鴻摸到那人旁邊,扶住墻,忍著頭痛,道:“多謝……多謝這位仁兄,你是……”   那人像是認識他,叫了一聲:“鴻哥。”然後季鴻聽到了一陣“啪嗒啪嗒”聲,那人靠著墻滑了下去。   現下天空的墨色像是暈得淡了些,蒙蒙的月光照在那人的臉上。季鴻看到那張臉,頓時像石像般呆在了原地。   “蔡……蔡兄?”他聽到自己顫抖地叫出這個名字。   “為甚麼……為甚麼會這樣?這……到底為甚麼會這樣?”   季鴻隻覺得腿一軟,跪了下去,他爬過去,扳住蔡賢的肩膀,發瘋似地叫道。他隻覺得腦中一團亂麻。   那個蔡賢,那個天煞幫的蔡賢忽然笑了起來,道:“鴻哥,我說過……蔡某為你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不可以!不可以這樣!這事不能這樣的!”他隻覺得整個人突然像篩糠一樣不受控製地抖起來。   “不能是這樣,不該是這樣的……”季鴻隻覺得胃一陣絞痛,他把手往地上一撐,隻覺得摸到了什麼溫熱的物事,還有濕漉漉的一灘。   “不可以……不能這樣啊!”他將手拿起來,朦朧中那手上一片暗紅,他瞪著眼睛大叫。   那個蔡賢卻好似輕鬆地笑了笑,呼了一口氣,拉了拉季鴻的衣袖,道:“鴻哥……其實……這樣也挺好,我早就想……想離開天煞幫了……”   季鴻隻覺得整個人像是被雷劈中,幾欲暈厥,一陣酸澀沖上眼睛,但他隻是盯著自己的手。   “蔡兄!不該是這樣的!不能是這樣!……”   “鴻哥!其實!我知道你是個……”   蔡賢還在說著,季鴻突然覺得自己的袖子一緊,然後又是一鬆,之後周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季鴻呆了兩秒,再抬頭。   明明天已經快亮了,他卻覺得,好似忽然天黑了。   他知道,再過幾個時辰,拐過幾個彎,那大路上的早市就會開始熱鬧起來。   他覺得手上的血在開始變乾,好似肩膀也已經不流血了。   那把劍掉在不遠處,他扶著墻慢慢站起來,向那劍走過去。他的腿好似又好了,除了仍有點瘸。但這感覺卻像是一把刀,又捅了他一下。   他真希望此刻那夥人突然回來,將他的腿打折。   他走過去,低頭看著那把劍。他不知站了多久,他隻知道有無數個瞬間,他想象自己將那劍拿起來,朝自己的脖子抹過去。   “錚”那劍輕輕入鞘。他挪回去蹲下,將蔡賢的眼睛合上了。   “俠客便是如此,一輩子行俠仗義,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這是我們這些會武功的人該做的。”腦海中忽然傳來師父的聲音。   他木然地轉身走了幾步,又轉了回來,將蔡賢的屍體背起來。他一瘸一拐地走了幾步,稍一運功,半邊身子就軟下來,他差點又要跌倒。   他垂著頭呆了一會,咬了咬牙,將蔡賢的屍體又放了下來,靠在墻上。   “蔡兄。”他聽到自己低聲說了一句。一狠心,他拋下蔡賢的屍體,頭也不回地朝前跑去。   在天蒙蒙亮的時候,季鴻回到了金銀幫的那樓裡。   他將劍往地上一扔,往床上一躺,用被子將頭蒙了起來。   他隻覺得心中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   未時的那酒肆,似乎總是比其他時候要熱鬧些。   此時已經未時過了一刻,季鴻仍沒有來,有些圍觀的人開始細細碎碎地抱怨起來。   “餅哥,那小子,今日怕是不會來了吧?”那瘦子笑道,用手作扇子,給那阿餅扇了兩扇。   “別扇了!這大冷天!”那阿餅像是心情不錯,道:“那大人給的東西,果然很不錯。”說著,輕笑了兩聲。   “無恥小人,你給我說清楚!你昨日給我喝了甚麼?”一聲怒罵自人群後傳來,阿餅抬頭一看,正對上季鴻的眼睛。   見季鴻同昨日沒什麼兩樣,隻是精神萎靡一些,阿餅心道:“這小子還挺能扛。”他十分無辜地道:   “我給你喝了甚麼?你這小子,喝了我私藏的老酒,還不滿足?那酒,本來是我打算專門用來招待貴客的,卻給你喝了去,我明明待你不薄,你卻還要倒打一耙?諸位,你們給我評評理?難道我阿餅當真是這樣的小人麼?”   說著,那阿餅對眾人抱了一拳,一副低眉垂首的姿態,倒真像是被季鴻安了天大的罪名一般。   “算啦,餅爺,你何必同這毛頭小子一般見識。”一個人道,然後是一陣附和聲。張二麻今日沒來,沒有人幫季鴻說話。   季鴻雖然昨夜受挫,但仍帶了劍來。眼見這局麵無解,他用力將那劍砸到桌上,發出一聲巨響,道:“奸人!廢話不要再說了,這最後一局,我們快開始吧!”   他隻覺得無論如何,都要贏這阿餅。若是他已經無法靠彈那木頭取勝,那便隻憑運氣,也要將那簪子拿回來。或者,用劍脅迫阿餅也可以,哪怕他不能運功,但他還有一把劍。   今日的賭局似乎進展得極慢,季鴻沒有彈那木頭,每次都是五塊一齊擲出去,但他每次扔出的時候,都要想很長的時間。   天色漸漸暗了,那掌櫃的提上來一盞油燈。   季鴻一直盯著那棋盤,再抬頭時,隻覺得約是亥時了,因為有人已經開始打起了嗬欠。   “嘿,小爺,不是我說,你現在擲五木這姿勢,才真像是好好賭的樣子!”阿餅在對麵咂著嘴道。   季鴻冷冷道:“不要太得意,待會兒有你哭的時候。”看著阿餅賤兮兮的樣子,他隻想將這五木狠狠地砸過去。但他稍微用力動一動手臂,肩膀又是一陣痛,腦中頓時全是蔡賢那副如釋重負的表情。   “蔡兄,你真的覺得,這對你來說是種解脫麼?可是蔡兄,我卻覺得你不該出現在那裡,不該替我擋下一刀。”   “鴻哥,其實,我知道你是個……”他想到蔡賢那句話,心裡嘆道:“蔡兄,在你眼中我到底是甚麼樣的?我隻覺得,我……”   忽然一陣嘈雜聲自樓下傳來,那聲音越來越大,像是有人打起來了。季鴻滿腦子都在想著蔡賢,想著師父的簪子,想著如何能將這阿餅打得在地上滿地找牙。   “快走啊!官府的人來了!”   “掌櫃的,我的竹椅,我的竹椅明日再來拿!”一群人在季鴻耳邊嘰嘰喳喳。   “吵死了!”季鴻抬頭罵道,眼睛又盯住那棋盤。他根本沒發現二樓已經沒什麼人了。   “小子,餅爺不陪你玩了!見了鬼,不是說聖上都賭麼?”阿餅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然後那油燈忽然熄了,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季鴻隻覺得突然伸手不見五指。隻聽得“咚”的一聲,那阿餅竟是從二層的窗戶直接跳了下去。   阿餅的聲音自窗外傳來,還有幾人的笑聲。季鴻沒有轉頭看,他隻是盯著眼前出神,哪怕他現在什麼也看不見。   “那個阿餅……他走了?他怎麼能走?那個十惡不赦的奸賊!……我要去攔住他……他不能帶著那簪子走!不能!”一些念頭在季鴻腦中炸開,那怒氣背後卻有一種失敗的恐懼,像繩索一樣套上來,將他勒得喘不過氣來。   他撐住桌子的手開始抖起來。   那油燈的青煙在黑暗中飄出幾縷,那木梯發出幾聲響,像是有人上了樓。   他剛抬起一隻腳。   忽然耳邊“呼”地一聲,一陣勁風排山倒海般襲來,一個東西敲在他身上,像有隻手將他向墻麵狠狠地推過去。耳邊一陣木頭碎裂的聲音,他跌坐在地上,右臂撞到了墻上,昨夜受的傷又痛起來。他低低地罵了一聲,在地上摸索著,左手還攥著那五塊木頭。   他扶著墻慢慢站起來,背靠到墻上,忽然覺得脖子一涼,一件冰涼的物事正戳著自己的咽喉。   一個聲音笑道:“早就有所耳聞,金銀幫有個‘紅哥’,七山霸極其器重,你可教我好找。若不是天煞幫有個人死在附近,我還真找不到這地方來。想來‘紅哥’行事瀟灑,還敢在此地聚賭,該當何罪?”   季鴻聽到這聲音,隻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地方突然塌了。   然後是“嚓”地一聲,那人將油燈又點亮了。   他絕望地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