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720年一月,宰相宋璟與搭檔蘇頲一起被免職。宋璟離職後為開府儀同三司,跟“伯樂”姚崇待遇相同,蘇頲為禮部尚書。 二人被免職的原因有多種,人情世故,上綱上線,言而總之,不善變通是剛正不阿秉直公正所致,與所謂認真無二。 前段日子,宋璟與蘇頲對於私鑄錢幣等現象,再次表現出冒險激進行為,規定死板,致使商業領域出現了停滯停頓,物價上漲,經濟宏觀調控失衡。在這種非常時期,二人政敵乘著社會輿論混亂之際,不約而同地群起而攻之。這裡麵不乏皇親國戚、宮內、外戚以及權貴們的興風作浪,唐玄宗麵對雪花一樣飄進來的進讒,不再替二人擋風避雨,大力支持了。迫於方方麵麵上的無形壓力,二人勢單力薄,獨木難支,不得不引咎辭職。 春節期間,全國各地沉浸在一片祥和安樂的氛圍裡。京城大街上鑼鼓喧天,鞭炮劈裡啪啦響個不停。耍雜役的,有踩高蹺的、跑旱船的、舞龍燈的、耍魔術,觀眾圍得是水泄不通,道路擁堵現象比比皆是。開元以來,國泰民安,天下太平,人們安居樂業,稼穡生產連年增產增收。正月十五夜,花團錦簇,各種形狀的燈籠宛如天上的星星,閃著熠熠光芒,小小子們穿著新衣服放鞭炮,小閨女們戴花擦粉,一個個興奮得連蹦帶跳,喜迎著難忘今宵。大街小巷,遊人如織,欣賞著帝都煥發出美輪美奐盛景,煌煌李唐王朝綻獻出一片欣欣向榮的國度。 這日,禮部尚書蘇頲派中書舍人高仲舒與齊瀚二人前去把誌同道合的戰友宋璟請到家中。他邀請宋璟做客,是為了消除宋璟心中的鬱結塊壘,讓他的煩心事隨風飄散。 宋璟來到好友家中看到酒場,頓了一下,施禮並開口問道:“蘇大人,你不是也戒酒了嗎?怎麼了?這是。” 蘇頲還禮,示意讓宋璟坐下好說話。 蘇頲笑著說道:“宋大人說得對,如今大人是開府儀同三司,蘇某任禮部尚書。咱二人一個戰壕裡,風雨同舟,為國排憂解難,現如今,彼此封山,何不舉杯慶賀慶賀?” 宋璟看著蘇頲,沉吟道:“壯誌未酬業已老,安敢談慶賀二字?” 蘇頲一鋪一板地說道:“宋大人年屆花甲,多少年來,大人起自北國的並州、幽州,到南國的睦州、廣州,歷任十幾個州郡的太守、刺史、都督,有過一天消停的日子嗎?” 宋璟聽著蘇頲的梳念,微微地頷首。 蘇頲替宋璟一邊打抱不平道一邊寬慰道:“事到如今,賦閑難得,何不解放自己?放飛自我。” 宋璟飲了一口茶水,說道:“英雄暮年,著實令宋某不甘心呀!隻要讓老百姓安居樂業,宋某足矣!” 蘇頲端過酒盞,一飲而盡,臉色紫紅,兩眼淚花盈盈。宋璟勸他少喝點酒,慢慢來,喝多了對身體不好。 蘇頲用一塊綢子手帕擦擦淚水,失聲道:“想當年,魏武帝橫槊賦詩: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以當慷,憂思難忘。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宋璟聽他念道這裡,示意插話道:“蘇大人是禮部尚書,比宋某小,還年輕有為,應該勤謹為之才是。” 蘇頲連連搖頭且苦笑道:“晚輩愚鈍,還能自知之明,追隨宋大人相位三年,也就夠了。這幾年來,除弊政、薦選賢良、懲奸惡,與眾良吏勠力同心,為李唐王朝再創盛世。對待本職工作忠於職守碧血丹心,在革故鼎新道路上,如履薄冰,誠惶誠恐,唯恐有一絲紕漏。事到如今,宋某足矣!” 二人一番推心置腹肝膽相照,更加堅定了惺惺相惜的革命友情。 一旁的高仲舒齊瀚不失時機地插話打諢,氣氛倒也融洽。 宋璟自我解嘲,道:“宋某覺摸自己就像當年趙國的大將軍廉頗一樣垂垂老矣,豈能飯否?” 齊瀚笑了笑,認真地說道:“如今,大唐王朝人壽年豐,賦役寬平,四海安定,刑罰清省,貞觀之治之後,第二個盛世出現。人們常把宋大人、姚崇、貞觀年間宰相杜如晦、房玄齡相提並論,合稱李唐王朝四大名相......” 宋璟站起來,紅著臉,道:“你們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宋某怎敢與之相提並論?”言畢,拍屁股要走。蘇頲見狀便趕忙起來前去攔住。 宋璟有點生氣,道:“宋某平生最煩溜須拍馬阿諛奉迎!姚老說過,欲知古,問高君,欲知今,問齊君。今個宋某來是讓諸位破解困局來了,可不是來聽奉承的。” 中書舍人,是專為皇上宰相寫文章的,博覽群書,通曉古今歷史,是不二人選。如今,宋璟把“溢美”這個球踢給了始作俑者:高仲舒齊瀚二人。 齊瀚訕笑,道:“此話謬矣!齊某絕對沒有奉迎,宋大人隻是性急,還沒有聽完後麵的話就輕易下定論,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著實讓齊某臉紅耳熱。” 宋璟聞言,便重新坐下來,問道:“諸位看,宋某能與前明相相比麼?” 齊瀚淡定地答道:“不如前期明相。可是,宋大人與房玄齡、杜如晦、姚崇可謂四大明相,堪稱實屬名歸。” 宋璟催促道:“宋某洗耳恭聽,繼續說下去!” 齊瀚連連答道:“不說了,說完了。” 幾個人一時陷入了沉默。 宋璟打破了沉默,嘆氣道:“皇上罷掉宋某的相位,也無所謂,隻是私鑄錢幣這股歪風邪氣剎不住,著實讓宋某心有不甘,不除掉社會這顆毒瘤,寢食難安。夜深人靜,宋某便會捫心自問,終於發現自己有些心急也有用人不當的地方。” “還有一條,陛下對宋大人支持力度不夠。”齊瀚補充道。 始終保持沉默的中書舍人高仲舒開口道:“俗話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三年前姚大人罷相,兒子不肖並不是主要原因;如今宋大人罷相,並不是懲處作奸犯科不徹底。而是功高震主。想當年,魏知古向陛下奏報姚大人兩位公子在洛陽的不發行為。可是,陛下沒有處治姚大人,卻嫌棄魏知古不知感恩,有負姚大人,被罷黃門監,降為工部尚書。那時,姚大人這顆棋子,對陛下治國舉足輕重,地不可掣肘,因此兒子犯錯,瑕不掩瑜。後來,時過境遷,陛下覺得姚大人不合時宜,便以兒子作奸犯科為由,罷免宰相。現如今,陛下對宋大人也是如法炮製。” 宋璟恍然大悟,便心悅誠服道:“果然,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