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紅龍帝國不止一個公爵,邊陲城也不止一座。但是在帝國西地,隻要提及邊陲城人們首先想到的便是「朗格林」,西地最大也是最繁榮的邊陲城。 (為了區分人名、地名和著重強調某些東西,本書會采用「」標注地名、稱號及一些特殊事物。) 最大、最繁榮的邊陲城之所以得名「朗格林」是因為城主的姓氏是朗格林,喬恩·朗格林。 姓氏無論在哪都是身份地位的象征。 姓氏於貴族而言意味著榮耀和傳承;於平民而言意味著衣食無憂,因為隻有如此平民才會娛樂性的為自己取姓。 但無論平民是否有姓氏,都不會被帝國認可。正因如此才說平民為自己取姓是娛樂性的。 紅龍帝國的城池都是以城主的姓氏命名,這既簡化了城池命名的工序又能讓人明確地知道這座城池的主人是誰。 「朗格林」東城門的守衛在檢查車牌後為馬車讓道,進城的過路費已經包括在車牌費裡,所以無需另外收費,這無疑加快了來往馬車及行人的進城速度。 這就不得不贊揚偉大的紅龍三世陛下,他那凡人無法想象的智慧造就了如此政策。 瑪麗亞和查理與車夫和護衛告別。 “再見,車夫先生。再見,護衛先生。一路順風。” 查理右手牽著母親走著,還不忘回頭揮手向車夫先生和護衛先生道別。 有件事查理沒有察覺而瑪麗亞有些猜想,護送他們的車夫和護衛這幾年來未曾換過。 因為有車夫和護衛護送落魄男爵逃離追殺,事後被男爵仇家報復家破人亡的案例在先,所以發布了正規驛站的車夫和護衛必須遮蓋麵容的規定,就像此番護送瑪麗亞和查理的車夫戴著兜帽,護衛戴著頭盔一樣。 查理很好奇,為什麼車夫的兜帽明明沒遮住臉部卻偏偏看不清臉,護衛的頭盔也是如此。 後來查理真正踏入非凡世界,他才驀然發現當時的兜帽和頭盔上有簡易的法陣,是附魔師的手筆。 車夫和護衛離開「朗格林」後並未返回亨利管理的驛站,而是來到離「朗格林」的驛站,他們沒有更換新的遮臉物。正如亨利安排他們在這接瑪麗亞和查理,這也是亨利的安排。 許多隨意其實都是刻意。 車夫和護衛不知道亨利大人為什麼這麼在意瑪麗亞和查理,在他們看來即使想要幫助他們也沒必要做到這一步。盡管疑惑,卻並不妨礙他們聽從亨利的安排,他們想,這或許就是為什麼亨利大人坐在驛站而他們坐在馬車上。 作為西地最大的邊陲城兼第二大的城池,「朗格林」有著完備的體係、不紊的係統及分明的位階。 「朗格林」分為外城和內城。 外城的麵積是內城的兩倍,其巨大的麵積注定它不好管理,這導致了外城的魚龍混雜。 外城的主要功能是城防、商業、紡織和建築。內城則是貴族們的場地,未得到許可不允許進入。 有意思的是,隔開外城與內城的城墻比隔開北獸人平原和魔物森林「格登布洛奇」與西地的城墻更為高聳,更為厚實。 瑪麗亞牽著查理走到一家偏僻的鐵匠鋪前,鐵匠鋪貌似還沒營業,鋪子的門窗緊閉。瑪麗亞顯然對此早有預料,她熟練地取出掛在在脖頸上的鑰匙開門。 鐵匠鋪的門開了,滿屋濃烈、嗆人的酒味迫不及待沖出了擁擠的鋪子。 瑪麗亞麵無表情走進鋪子,查理知道這是母親生氣的表現,平時的母親和藹可親麵帶微笑。 查理沒有跟母親進去,獨自待在外麵掰手指。等他掰到第五根手指,不出意外地聽到從鐵匠鋪裡傳出的,響徹天際的、慘絕人寰的慘叫聲。 查理走進鐵匠鋪,一個貌似鐵匠的中年男人正被瑪麗亞揪耳朵。 中年男人兩隻耳朵被瑪麗亞雙手鉗住變得紅腫起來,仿佛是在為它的主人不敢怒不敢言而憤憤不平。中年男人還是有點骨氣的,除了查理在鐵匠鋪外聽到的慘叫聲,他就沒再發出任何聲響。 看見查理到來,中年男人猶如落水之人見到救命稻草,向查理投來求救的眼神。可惜查理視若無睹卻又一臉微妙笑容,大有“你求我啊,就算你求我也沒用”之意,可謂賤氣逼人。 瑪麗亞見查理來了趕緊收手,生怕教壞查理。在她看來,查理無疑是個集老實、孝順、懂事、有禮、勤奮於一身的好孩子。 逃出“魔掌”的中年男人也不揭穿查理的“見死不救”,“這次你要在城裡待多久?住所是否安排妥當?” 瑪麗亞找了毛巾沾水敷在中年男人耳朵,她知道自己用力過猛了,“不會待太久,大概三天。至於住所,當然是在你這住下。” 聞言,巴頓能猜到瑪麗亞接下來三天的行程,但還是問:“你不打算去看看簡嗎,她很想你?” 瑪麗亞頓了頓,嘆氣一聲,“不了,又沒有什麼要緊事,就不打擾她了。” “你知道的,你的到來對她來說從來不是打擾。我知道不管我如何說你都不會改變想法,你從來都是這樣,執著得如同城裡那些靈頑不固的老人一般。” 巴頓忍著耳朵的陣陣刺痛,打開雜亂的櫃子上唯一鎖著的櫃門,從中取出一盒糖遞給查理,查理接過後沒有道謝就跑出鐵匠鋪。 瑪麗亞知道巴頓是在支開查理,於是問道:“怎麼了?” 巴頓翻找著什麼,答非所問:“你還記得小時候我們四個一起發的誓嗎?我說我會子承父業,成為「朗格林」乃至整個西地最好的鐵匠,簡說她想開花店,大衛說想當冒險家。” 瑪麗亞陷入追憶,“當然記得,我說我想成為出色的謀士,為討伐魔物出謀劃策。” 巴頓滿頭大汗,仍是沒找到所尋之物,在地上翻找時險些被鐵匠臺上的鐵錘砸個腦袋開花,幸好瑪麗亞及時接住下落的鐵錘。 不知道自己躲過死神鐮刀的巴頓繼續說道:“我們當時都相信你是最有可能實現誓言的。你總是能在學堂脫穎而出,即使與城中貴族相比,你的學識也不遑多讓,你的膽識則是全城人有目共睹的。但誰又能想到會變成如今這樣。大衛迫於生計去當那規矩繁多的城池守衛;簡雖然開了花店卻再也沒露出如花似的笑容;我雖子承父業卻是虎父犬子,整日消沉買醉;你明明可以過得更好卻為了查理甘願過著半隔世的生活。我知道你選擇過這樣的生活自然有你的道理,你從小就是我們四個中最聰明的,我們也都願意聽你的。” 被烈酒掏空身子,巴頓說一句話喘兩口氣,好在終歸是把話說完了,早知道瑪麗亞會來他是萬萬不可能喝那麼多酒。 “我現在過得也很好,我不認為現在的日子有多苦。” 巴頓放棄翻找,猛地抬起頭,“查理是很好的孩子,在他出生前,我以為我會很討厭他,但事實是我打心眼裡喜歡這孩子。” 瑪麗亞像是聽到天籟之音,嘴角難以壓下。 看著瑪麗亞這般模樣,巴頓有些恍惚,“其實,就算你帶查理到城裡生活查理也不會被人察覺,畢竟黑老頭為查理施過魔法了。雖然我不知道黑老頭到底幾斤幾兩,但想來在魔法師中也不會太差,畢竟他總是嘟噥自己是個傳奇,雖然我不信就是。” 瑪麗亞沒回話,巴頓並不打算見好就收,繼續說道:“城中居民看見你大多是高興的,除了少數善妒之人。” 瑪麗亞還是沒回話,巴頓在想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太多了,精神總是陷入恍惚之境,尤其是在看見瑪麗亞爬滿傷痕的臉後恍惚難壓。 歲月真是惡趣味,總喜歡讓曾經自命不凡的人身陷窘境而後又自甘墮落。巴頓這麼想著。 當然,這隻是對他巴頓而言。世上總有人即使明知前路不盡坎坷還是一往如前,譬如瑪麗亞。 巴頓本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轉頭看見瑪麗亞已經收拾好一張桌子趴在上麵睡著了,鼻息聲若即若隱。 巴頓為瑪麗亞蓋上一張嶄新毯子,沒了繼續翻找的打算,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夜晚大多比白天要短,但對那些難以入眠的人來說夜晚總是要比白天漫長。 抱著糖盒的查理小心翼翼走在大街上,「朗格林」並無宵禁令,但晚上人依舊很少。 查理不知道為何如此,但既然想不到便不想了,何必庸人自擾。 見前方有巡邏守衛,查理熟練走進小巷再從另一邊穿出。如此往復,查理來到一座較巴頓的鐵匠鋪還要偏僻的房屋前。 從外觀看,房屋隻有一層,周遭似有黑煙環繞,給人以不詳之感,不知是什麼怪鳥在嘶叫,瘮人至極。 按理來說,無論如何查理這個歲數的孩子都該害怕,但查理的表現卻與之相反,竟是表現出高興難抑。 查理將糖盒藏進懷裡,走到房門前握住門環敲門。輕敲三下,怪鳥的嘶叫聲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怪鳥口吐人言:“紅毛怪來了!紅毛怪來了!” 鳥叫聲不止,查理聽得有些心煩,“閉嘴啊,怪鳥,長沒長眼睛啊,我的頭發明明是棕色的。” 查理煩這怪鳥很久了,每次見他都叫他紅毛怪,這誰受得了啊。查理本以為這次會和以往一樣,即使他喝罵它也不會停下,但這次這怪鳥竟出奇地真的停下了。 怪鳥歪著頭,三隻閃爍著幽光的眼睛緊緊盯著查理的頭發,或者說查理戴著的紅色發帶。 一道蒼老聲音從屋中傳來:“查理來了啊,進來吧。” 聲音消失的同時原本緊鎖的大門如收到命令般自行打開。 查理進入房屋,走上階梯。 在理應不該存在的二樓,一個外貌蒼老,神情更蒼老的長胡子老人正坐在案前用羽毛筆揮寫著什麼。 在角落,一個與查理一般大的赤著腳的女孩正趴在地上,麵無表情地翻滾一塊手掌大小的圓石,翻來覆去,自娛自樂,玩得不亦樂乎。 “晚上好,格格巫爺爺。” 查理向老人問好,隨後又說:“格格巫爺爺,剛才的是傳音術嗎?” 老人停下手中的筆,抬頭看見滿臉皆是好奇與崇拜的查理,笑道:“是的,怎麼,查理想學嗎?” 查理瘋狂點頭,角落的女孩發出不屑的笑聲:“嗬嗬,就你這榆木腦袋還想學魔法,還不如讓城外的綠皮怪學呢。” 聽女孩這麼說,查理也不惱,隻是歡喜地從懷裡拿出糖盒遞到女孩麵前,“琉,原來你也在,給你,這是巴頓給我的。” 按理來說,查理不可能沒看見角落的女孩,畢竟房間並不算大。但就事實而言,查理確實沒能看見女孩,仿佛有什麼阻礙了他的視線。 女孩沒有因為方才嘲笑查理而現在收下查理的糖而感到愧疚和尷尬,“我當然在老師這兒,不然我還能在哪?難不成在你家嗎?” 查理無言以對,無語凝噎。 琉接過糖盒後不再趴在地上,改為坐在地上。她打開糖盒,挑出其中的軟糖放入口袋再將僅餘硬糖的糖盒還給查理。 將一顆軟糖放入口中,“老師,我先下去了。”說完,琉頭也不回走向樓梯,查理屁顛屁顛跟在她身後,還不忘向老人道別。 格格巫笑瞇瞇目送兩人離開,似是想到什麼,忽然表情嚴肅,喃喃自語:“查理已經10歲了,時間不多了。” 即使是他,也隻能藏查理到其18歲,前提還是不被人有意調查。 唉,果然是老了,換做以前他可不會這般不堪,嗯,至少可以撐到19歲。老人這麼想著。 被查理跟著的琉忽然停下,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這一停太過突兀以至於查理直接撞在琉身上。作為女孩的琉沒什麼事,查理倒是直接倒地。 琉一臉鄙視看向查理,查理剛想為自己辯解就被琉塞了一顆糖堵住嘴。這麼一弄查理乾脆就不起來,坐在地上吃糖吃得津津有味。 要知道,這一顆軟糖夠查理吃老久了,軟糖的價格可是硬糖的兩倍,他可不敢像琉那般奢侈一口一顆。 琉見查理絲毫沒有起來的意思,她直接從口袋裡拿出一塊指甲蓋大小的圓石扔向查理,正中查理額頭。 每次見麵都被“虐待”的查理還是一如既往選擇忍氣吞聲,直視琉的眼睛。看著那雙乾凈的眼睛,琉難得覺得自己有點過分了,但隨即又覺得這種想法如此愚蠢,又朝查理扔了塊圓石,還是正中額頭。 莫名其妙禍從天降,查理委屈極了,兩眼淚汪汪。 琉想著查理是她唯一的糖果來源,打一榔頭給顆棗,“那兩塊石頭是你的了。” 查理聞言眼中淚意全無,雷聲尚未聽見雨就停了。 瞧見查理如此,琉單手扶額,“瞧瞧你這出息。” 查理聞若未聞,看著手中兩塊石頭,如獲珍寶。 還差一塊就有十塊了,到時候就能做成首飾了。查理心中滿懷期待。 仍在案前書寫的格格巫“看見”這一幕,笑罵道:“真是敗家子。” “走,我帶你去看看夜晚的「朗格林」,你肯定沒看過。” 查理像是聽到了難以置信的事,瞪大眼睛看著琉,見琉還是如往常一樣麵無表情他才放心,這個絕對是琉本人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