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西克裡擦拭長劍,望著眼前的重武裝強盜,他難免感覺可笑,不屑地說道:“大哥真看得起我啊,養在外麵的武裝悉數用來對付我了。” 羅雷一本正經地說:“大少爺眼光極佳,知道少爺不凡。” 如若是其他人這麼說,羅西克裡多半會覺得對方是迫於他的身份而拍馬溜須,但羅雷不一樣,他隻會真誇。因此羅雷的誇贊總是讓羅西克裡十分受用。 羅西克裡將擦拭乾凈的劍歸入劍鞘,殺意凜然道:“有什麼遺言嗎,我會幫你們送達。” “強盜”首領緊咬的牙關鬆開,似要啟齒,卻不料羅雷直接拋出斧盾,狠狠鑿開他的腦袋。 他死前瞪大眼睛,似是不敢相信上一刻還信誓旦旦讓他們留遺言的人下一刻就將他殺死了,真是死不瞑目的最好寫照。 “少爺為人大義,讓你們留遺言,殺死你們隻是在下的個人行為,與少爺無關。”羅雷一本正經地說。 羅西克裡抽了抽嘴角,他的管家總是能十分大義淩然地做出卑鄙勾當,這一點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學會的。 羅西克裡不知道的是,正是因為知道他無法做出如此勾當,羅雷才學著如此。 不得不說,時間確實是很好的老師,教會人們如何將自己揉捏成環境的形狀,更好地適應環境以便於生存。 深深鑿在“強盜”首領腦袋的斧盾好似被一隻無形的大手握住,從“強盜”首領的腦袋中拔出,揮向一旁的“強盜”。 猝不及防之下,斧盾毫無阻礙地鑲進他的頭顱,如同切西瓜般將其切碎。 不多時,無形大手再次揮舞斧盾,將敵人悉數斬殺,且清一色的破腦而亡。 羅雷走到最後被盾斧砍破腦袋的敵人身前,拔出插在腦袋的斧盾,取出手帕擦拭起來。羅西克裡則是開始清點屍體數目,最後得出20具這個準確且整齊的數字。 “看來還有埋伏啊。”羅西克裡深知自己的大哥並不是喜歡個位是“0”的數字。 羅西克裡問:“羅雷,你覺得我們還有必要去找我那親愛的姨媽嗎?” “悉聽尊便,少爺。” “那就走吧,去哈曼德侯爵領” 羅西克裡翻身上馬,用力一蹬,馬匹便前蹄離地,人立起來。他握住韁繩,策馬行進,忠實的羅雷緊隨其後。 無論哪座山脈,似乎都十分在意自己的體重,一天隻進食一次,且每次都忍耐到日落之時,並且還十分節省。 不信你瞧,在日落時順口吞下太陽,便不必自掏腰包購買食物了。 「朗格林」旁的珠寶山脈是如此,哈曼德侯爵領的天擊山脈也是如此。 有傳聞說,天擊山脈之所以得名,是因為其原本是高原但被某個傳奇魔法師用天擊魔法硬生生轟成了山脈。 當然,這個傳聞不辨真假,很難說是否確有其事。 陽光漸漸被遠山斂去,高聳入雲的天擊峰作為天擊山脈的最高點,理所當然率先享用落日。 「哈曼德」作為哈曼德侯爵領的領都,無疑是繁華的,即使太陽的光輝被天擊山脈盡數吞下,「哈曼德」依舊燈火通明。 與「朗格林」一樣,隸屬赤狼西地的「哈曼德」也沒有宵禁。但夜間的「哈曼德」不似「朗格林」空無一人的詭異,夜間的「哈曼德」人流不息,妥妥是一座不夜城。 注意到羅西克裡的發色和馬匹顏色,負責「哈曼德」入城檢查的守衛直接為他疏通道路。 守衛當然不會愚蠢到僅憑發色就認定一個人的身份貴賤,而是看見羅西克裡胯下健壯的紅毛馬匹。 西地盛產的極品馬匹並不少,但要說其中最具盛名的,無疑是隻產自「赤狼」的赤血龍鱗馬。其外觀盡顯鮮紅如血的深紅色,表皮如龍鱗堅硬且分明,體力更是尋常馬匹的三倍有餘,且兇悍無比。但奈何是赤狼公爵大人的私人馬匹,外人根本無法擁有。 紅發的少年,血紅的馬匹,守衛當然知道來者何人,自然是赤狼三少爺羅西克裡大人,也隻有他有理由來「哈曼德」。 羅西克裡向守衛點頭致謝,隨後帶著羅雷策馬入城。 和傳統的領都一般無二,「哈曼德」也采用雙城結構,分為外城和內城。隻不過攔在兩者間的城墻不及「朗格林」的高,看似平民與貴族間的差距相較「朗格林」更小。去過「朗格林」的羅西克裡自然不會真當如此。 在羅西克裡去過的所有城池中,「朗格林」是平民與貴族差距最小的,是物理意義上的一墻之隔,除了隔著那座高墻,就不再有其他了,甚至大多數時候,貴族過得比平民還要束手束腳。 那位外表臃腫笨拙的城主在政治手段上異常敏捷、果斷且狠辣。隻要稍有不慎,一位地位不低的貴族就得跪列祖列宗了。 兩人策馬行進到內城門,內城守衛與外城守衛一樣,立即為兩人放行。 可以說兩人在「哈曼德」的行進順暢無阻。 城中看到羅西克裡的人,無論平民還是貴族,皆向羅西克裡行禮。 羅西克裡知道他們行禮的真實對象並非自己,而是他的父親,偉大的赤狼公爵大人。 進入內城,羅西克裡將馬匹交托給內城門口供馬匹暫停的馬廄。 內城與外城不同,內城是禁止騎行的,無論什麼身份都不行,別說哈德曼侯爵,就算赤狼公爵大人來了都得下馬步行。這可是他自己定下的規矩,想來也沒那個臉皮違背。 兩人步行直往內城中心的哈曼德侯爵莊園,莊園的守衛畢恭畢敬為他們打開大門。 莊園中最大的城堡頂端矗立著一桿深紅旗幟,旗幟上一顆高傲的赤紅狼首躍然其上。旗幟的右下角,有一個類似家徽的圖騰,不過因為太高,常人很難看清。 就像赤狼是赤狼家族的家徽,那個右下角的圖騰便是哈曼德家族的家徽。由兩者合而成之的旗幟無外乎意味著哈曼德家族效忠於赤狼家族。 事實上以前確實如此,但現在兩個家族的關係大不如前,遠遠沒有表麵上那般美好,尤其是新侯爵上任後。這一點從「哈曼德」的外城墻上未掛置旗幟可見一斑。 哈曼德的大管家早已在侯爵城堡恭候多時,“羅西克裡少爺,這邊請。” 大管家行著標準的貴族禮,為兩人帶路。 在侯爵的書房前,兩位管家默契地駐足,守在房門口。羅西克裡推門而入,隨後合上房門,問候道:“親愛的姨媽,別來無恙?”羅西克裡優雅微笑。 “本來一切安好,要是你不來惹人心煩就更好了。”身份尊貴的女人毫不顧及情麵,直言不爽,甚至不打算抬頭看一眼自己的親外甥。 羅西克裡扯了扯嘴角,眼睛像是被光照射的三棱鏡般豐富多彩,有不甘、隱忍、屈辱,但最重的卻是委屈。 “別在那裝委屈了,生在赤狼家不隻是要繼承它的財富,還要繼承其中的仇恨,與你無關又怎麼,誰在乎?隻要你是赤狼的三少爺,你就是仇恨的目標,它們會如同詛咒般纏著你,至死不休。”索拉姆·哈曼德如此說道,盡管她並未抬頭,卻也欣賞得到羅西克裡眼中如彩虹般豐富多彩的光景。 聞言,羅西克裡瞬間收起了原來的“可憐”模樣。 其中確實有真情流露,但想來不會太多。隻能說紅龍帝國的貴族都是如此,不會在他人,即使是親人,麵前流露過多真情實感。就算有,也不過是為達到目的的必要手段罷了。 貴族間的爾虞我詐就像生命的脈搏,從未停止躍動。 現如今,哈曼德侯爵於羅西克裡而言甚至算不上親人,隻是血管裡流淌著相似血液的外人罷了。但現在他有求於人,不得不屈身在先,畢竟他的姨媽可不喜歡有人自持身份與她對話,更何況還是有求於她的人。 隻是這身段還沒完全屈下,羅西克裡就挺起腰桿,左顧右看,找了把椅子坐在哈曼德侯爵對麵,說:“我可不是來探親的,畢竟我對哈曼德的憎惡可不弱於赤狼,都是隻管生不管養的混蛋。” 羅西克裡眼裡閃爍著讓人心悸的瘋狂,語氣卻平靜如死湖,“我是來和你交易的。” 哈曼德侯爵終於肯將視線放在羅西克裡身上,靜靜看著他,等待下文。 羅西克裡頓了頓,繼續說道:“我那絲毫不顧及兄弟情分的大哥應該已經派人和你接觸了吧。讓我猜猜他給出了什麼籌碼,嗯,不會是告訴你,赤狼家還有個流浪在外的少爺吧?哈哈哈,太可笑了!” 想來這件事確實可笑,至少於羅西克裡而言確實如此,畢竟他都忍不住笑出眼淚了。 哈曼德侯爵不為所動,依舊淡然地看著羅西克裡。對上這雙平靜似湖的眼眸,羅西克裡勉強止住笑意,說:“你不會想著用查理來惡心羅蘭德吧?” 哈曼德侯爵抿了口茶,平靜地點頭。 “你知道他給你的情報不全,所以你已經派人前往「朗格林」調查了。”羅西克裡敘述式地說著。 哈曼德侯爵點頭。 “接下來,你會收到外派戰士被強盜全滅的消息,然後又非常幸運地在敵人未打掃乾凈的戰場發現與我相關的物件。” 索拉姆眼睛微瞇,終於開始正視這個自己瞧不上的外甥,開口說道:“你的意思是皮尼克斯·赤狼,你的大哥,會截殺我的外派戰士然後把臟水潑給你?” “是的,他的計劃無論成功與否,他都是得利者。如果嫁禍成功,就能讓我和哈曼德家族本就惡劣的關係雪上加霜;如果嫁禍失敗,他也不會有什麼損失,畢竟他早就與哈曼德交惡了,更惡也無所謂了。當然,這都不是他的真正目的,因為他肯定知道我能看穿他的這一步。所以嫁禍大概隻是他真正計劃的偽裝和彩頭。而他真正的計劃應該就是將查理推到你的視線範圍內。如此一來,你便會去試探查理,而情報的不全和搜索被阻會導致你對查理的認知偏差。大哥猜我能猜到他的表麵計劃應該還是他刻意高估我的,但他不會想到我這個赤狼三少爺除去置氣和賭氣還有一些真才實乾。” 羅西克裡向索拉姆要了杯茶,淺淺嘗了一口後緩緩說道:“認知偏差會造成不可逆的後果,其中有一點足以致使哈曼德家族的覆滅。” 也許是前麵羅西克裡分析得頭頭是道,以至於聽到這句話正喝著茶的索拉姆也顧不上保持優雅從容,直接將口中的溫茶噴到羅西克裡臉上。 取出手帕擦拭口鼻,索拉姆殺意凜然,“你是在說一個剛滿10歲的孩子能撼動哈曼德家族幾百年的底蘊?” 羅西克裡不急不忙拿出手帕擦拭臉上的茶水,說:“現在的查理不行,但他身邊有人能做到。我猜皮尼克斯沒告訴你,查理身邊有個很特殊的女孩,她的天賦我們無法準確測出,最後隻能草草評定了個超一等,內置和外放都是。” 索拉姆不以為然,這種天才雖然很少,但卻不是沒有,現在她的莊園裡就有一個正在接受係統教學。 羅西克裡看出索拉姆的不以為意,好心提醒:“她是「無恥與無道之黑手」的弟子。” 聞言,索拉姆頓時神情凝重起來。 「無恥與無道之黑手」是他們爺爺輩時代的人物,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頂多他們的父輩才算真正接觸過的人。他們最多就隻是偶爾聽父輩說起有這麼一個人,但無論他們中的誰,都十分默契地不願過多提及,避之若浼。 索拉姆明白羅西克裡是什麼意思。「無恥與無道之黑手」漫長的魔法生涯中不可能隻遇到一個雙超一等的天才,但以前從未聽說過他有收徒的傳聞。這意味著這是他第一也是唯一的弟子,那麼那個女孩必有她的特別之處。 “那又如何?就算那個女孩站在查理那邊,她也什麼都做不了。天賦在轉換為實力前不過是墻上壁畫,隻能供人欣賞罷了。” “白牙輸了。”明明是句語氣平常的話,在索拉姆聽來卻異常冰冷。 白牙是與「無恥與無道之黑手」同時代的人物,不過與其不同的是,他時常活躍在高位階眼裡,並不是像「無恥與無道之黑手」那般銷聲匿跡。 白牙的實力索拉姆曾親眼見證,無限接近傳奇了,尋常聖域都無法傷其分毫,甚至在大師階都是頂級的。羅西克裡卻說他輸了,且他的意思似乎還是輸給了一個初出茅廬的女孩。 看著不待見自己的侯爵大人豐富的表情變化,羅西克裡隻覺不虛此行。 他繼續說道:“我有個計劃,要不要參考一下?” “說。”索拉姆平靜地說,但是否是真的平靜隻有她自己知道。 “哈曼德侯爵大人不妨親自出行「朗格林」。” 索拉姆在羅西克裡眼裡看見了一團越燒越大的烈火,那團火仿佛能焚燒一切,包括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