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院長,我剛才隻是在自言自語。”林遠誌趕緊解釋。 “大家在認真討論,你卻在自言自語,你來這裡究竟是乾什麼來的?”金院長臉色愈發難看。 “大概他有什麼想法,不敢說出來吧。”泌尿科主任開口。 “這個病人的病情跟中醫有半毛錢關係嗎?”神經科主任搖搖頭,嘴角掛著冷笑。 “哎,他隻是個實習生,大家就不要為難他了。他就是個來開會的替身而已。”消化科主任勸說。 金院長深吸一口氣,掃視眾人,正色道:“現在是會診,我們重視任何一個人的意見,就算是實習生也不例外。林遠誌,我給你一個機會,讓你代表中醫科室說幾句你的看法。” 有人帶頭鼓掌,其他人竟然跟著瞎起哄。 “好啊,我們洗耳恭聽。” “確實應該給年輕人一些發言的機會。” “對,這樣才公平。” 林遠誌背上冷汗直流,這幫人看熱鬧不嫌事大,顯然是想把自己架在火上烤。 可是,人家院長都開金口了,自己要是公然拒絕,掃了院長的顏麵,以後還怎麼在醫院混下去……不要等明天,隻怕今天就要被掃地出門。 “咳咳……”林遠誌硬著頭皮站起來,拿起病歷,盯著病歷說道:“這個病人左肺已經間質纖維化,按照常規醫療手段來說,這是不可逆轉的,中醫也沒辦法。之前心血管科和呼吸科的兩個主任也說了,這種情況隻能是進行肺移植,但適合的肺源肯定沒那麼快找到……” 大家露出了不耐煩的表情。 因為“進行肺移植”這個方案,剛才就已經討論過了,病人家屬要是能找到肺源,早就讓病人動手術了,不會等兩年等到現在。 “不過,病人的右肺還剩下五分之一的功能,靠著吸氧還能活下去,而且今年年齡不大,恢復能力強,還是有希望救回來的。” 好幾個主任都笑了。 這實習生凈說廢話。 繞來繞去,不是又回到開頭了嗎? 唯一的治療方法是肺移植,現在又沒有肺源,那怎麼跟家屬說,讓家屬感覺有救回來的希望? 你得拿出治療方案,說服家屬那是可行的,家屬才能產生希望。希望這東西可不是憑空冒出來的。 “那依你看,怎麼救呢?”金院長一針見血。 林遠誌舔了舔嘴唇,抬起頭說道:“病人現階段還可以食用流質食物,胃氣還沒衰敗,我認為中藥應該可以起作用。氣喘氣胸,可以使用化痰下氣的藥方,體虛無力,可以使用溫陽補氣的藥方……具體藥方現在不好說,得親自診斷過才能定奪。” 鴉雀無聲。 林遠誌看到那些科室主任和金院長,一個個臉上都浮現復雜的神情,說不出是玩味還是質疑。 “你要知道,人家治了兩年,知名的大醫院全都看過了,別說西醫,中醫肯定也看過好幾處了,要是有效早好了,你難道到現在還認為中藥能起作用?”泌尿科主任的語氣不太友善。 “能。”林遠誌語氣篤定,“隻要病人還活著,還能喝藥,那隻要對癥下藥,就一定會有效果。” 他內心是崩潰的:我怎麼就是管不住我這張嘴啊,這不是惹火上身嘛,回去後怎麼跟徐主任交代! “你可不要以為人家現在病急亂投醫,死馬當成活馬醫,就可以隨便拿人家做實驗,這病人可是衛生局長的寶貝女兒,萬一病情惡化,別說是你,我們醫院都擔不起這個責任!”泌尿科主任咄咄逼人,“你還是個實習生,初生牛犢不怕虎,我可以理解,但不代表你可以信口開河!” “唉!”金院長忽然抬手做了一個停止的手勢,麵露微笑。“我之前說過,在場每一位參加會診的人,都可以提出自己的看法,林遠誌的看法雖然不夠成熟,有待商榷,但也不是完全沒有參考價值。” 大家這下都蒙了。 金院長怎麼會支持林遠誌的說法呢? 就算是做做表麵功夫,彰顯一下院長待人處事公平公正的態度,也不用做到這個份上啊。 “這樣吧,待會兒散會後……老張,你帶小林去病房看看病人。”金院長對呼吸科的張主任說。 張主任愣了一下,回答:“好……” 金院長又對林遠誌說:“你去好好看看病人,然後給我寫一份中醫治療方案,盡量詳細一點。下午下班之前拿來辦公室交給我。我辦公室就在會議室隔壁。” “啊,治療方案?” “對,治療方案,正式的那種。” 金院長一臉嚴肅,語氣十分生硬,不給林遠誌推搪的機會。 “好了,今天的會診結束,散會!” 因為現在還是上班期間,大家有很多事情要忙,所以很快就離開會議室了。 莊媛嘆了口氣,說:“小林,金院長指名道姓讓你來寫治療方案,那我也幫不了你。” “莊醫生,你誤會了,我發愁的不是寫治療方案,而是沒有遵守和徐大夫的約定……我怕他知道會發脾氣。” “什麼約定?” “就是,不能惹禍。” “事情都發生了……你也不用想太多,讓你寫醫療方案,隻是實在無奈之下,給病人家屬一個答復,如果家屬不能接受,我想最後他們應該會辦理轉院手續吧。” 這時,張主任在門口喊道:“那個新來的,你還磨磨蹭蹭的乾嘛,跟我去住院部看病人啊。” “我這就來。” 林遠誌聳聳肩,和莊媛一起走出會議室。兩人在走廊分道揚鑣。 林遠誌跟著張主任從另一個方向走了。 等到其他人走遠,隻剩下兩人的時候,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張主任才吐露心聲。 “小林,你這下可攤上大事了。你的治療方案,要是讓家屬不滿意,到時候責任全都推到你們中醫科頭上,徐老說不定還被你連累。哎,年少氣盛難免是要犯錯的,隻是你這次錯得太厲害了。我和徐老是多年朋友,真不想看到他晚節不保。” “張主任,沒那麼嚴重吧?” “那病人可是衛生局長的女兒,你可不要忘記了這個特殊身份。胡局長把最後一絲希望放我們醫院上了,要是讓他大失所望,誰知道他會不會借題發揮,找我們醫院的麻煩。” “兩年前,他女兒剛剛犯病那時候,怎麼不送我們醫院來治?” “覺得大城市的醫療水平高唄,而且人家醫保全免,當然是去最好的醫院,最後實在沒辦法接回老家,這才想起找我們廣南。” 幾分鐘後,兩人進入住院部3號樓。 張主任帶著林遠誌來到了118號單人病房。 “就在這裡了。” 張主任敲了敲門才推門進去。 病房裡邊裝飾相當精致,像是高級酒店公寓,各種生活配套的設施和用品應有盡有。 病床上躺著一個身材枯瘦,短發齊耳,穿著藍色病服的女子,她身上蓋著一張棕色的毛毯,口鼻上戴著透明的氧氣罩。 她雙眼合攏,不知道是睡是醒。 一位穿著紫色護工製服的中年婦女坐在床邊,正在給病人按摩腿部肌肉。 張主任指著病人說道:“這就是病人胡天麗,你過去隨便看看吧。我有事先出去了,你不要逗留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