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聞聲心頭有些犯難……
趙泗的目光就直勾勾的釘在李斯身上。
李斯能夠意識到，強硬的反對並沒有給這位太孫殿下造成什麼影響。
相反，惡性反彈給了這位儲君不得不做的理由，更加加強了趙泗達成這件事的目的。
從這一點上來看，趙泗和始皇帝是有共通之處的。
吃軟不吃硬，想要達成的事情勢必不會善罷甘休。
李斯知道，就算自己改口說不可行，趙泗也會把這件事敲定。
他已經沒有後退的餘地，出爾反爾的軟弱在思慮過後最終還是堅定的選擇了趙泗。
“可行！”李斯沉默片刻沉聲開口。
而現在，區區一個學室，難道還非要區分到底是不是關中秦人？
“回殿下，臣是秦人！”李斯義正辭嚴地開口回答道。
“回殿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楚國的都城已經被攻滅，楚國的宗室像大秦俯首稱臣，陛下在哪裡設置郡縣，推行秦律，人人守秦法而生，何來楚國呢？
“放肆！”馮去疾聞聲皺了皺眉頭開口嗬斥。
“既然諸卿皆言商君變法，那就自商君變法好好說一說。”
孟西白三姓，家家為之鎬素，人人為之流血？
復又指著芫恭開口詢問。
復再問。
“哦，大秦已經一統天下了啊？”趙泗奇怪的看向芫恭。
說罷，趙泗在臺階之上踱步兩下，復指一個官員開口問道：“你是哪國人出身？”
“若非如此不能勸說殿下回心轉意，臣今日不得不放肆！”芫恭沉聲開口。
“天下已然一統！”芫恭皺了皺眉開口回答道。
可是列國伐交頻頻，乃大爭之世，變則強，不變則亡，大秦，不得不變！
於是才有了商君變法！
大秦概因為商君變法而一統，可不是因為商君到來以後才建立強大的！
而今，大秦吏員不夠，關外秦法推廣遲遲難以進行，法吏把控學室，可是學室現在產的出來能夠供應天下的吏員麼？
不夠，遠遠不夠！
現如今天下吏員，出身學室的最多隻占三成！
昔日大秦能雄於天下，蓋因為唯才是舉，唯軍功是舉，不分到底是不是秦人，商君如此，蒙家亦是如此，呂不韋亦是如此，多少能臣良將，都非出自秦國。
“臣不得不言！”
“殿下，臣是關內老秦人！”
“商君變法之時，流血的是誰？是老公族，老氏族！
太子師尚且受削鼻之刑！
“李相一意奉承，誤國誤民，內史騰妖言惑眾，請殿下治罪！”
“臣關內人！”
“回稟殿下，臣是故楚之人。”
乃至於陛下一統天下，發關內法吏於天下，治大秦於九州！
世代為吏，勞苦功高，卻從未有禍國殃民之舉，從不姑息貪汙懶政之人，關中法吏，於國無虧……
大秦缺吏，固有陳弊，可關中法吏，何罪之有？何其無辜？
殿下為國之心臣心裡清楚，可開放學室，有違祖製，商君之法，七代以來，從無混亂，殿下不能因為好大喜功，而害了大秦啊！”
“不對不對，你是上蔡人，上蔡是哪裡來著？哦對，楚國，你是故楚之人，怎麼能說自己是秦人呢？”趙泗嘴裡帶著陰陽怪氣。
一統天下以後，就打算故步自封，現今所行之事，莫不是步六國之後塵？
難不成以後天下都得分為關內和關外？都得分老秦人還是六國舊人？
言則六國故舊，量則六國舊地，吏以關內為尊，因為地域和群體區別對待而不以才能道德而舉，這難道不是一種分裂？這難道不是一種背叛？
大秦一統天下，又到底統一在哪裡？大秦亡六國，又亡在哪裡？”
老公族老氏族何辜？
太子師何罪之有？
想我秦國先祖，西至關內，篳路藍縷，櫛風沐雨，這關中之地，是老氏族和老公族用血用命打出來的。
“殿下大繆！”芫恭直勾勾的看著趙泗，撇了一眼李斯。
“列位，我大秦世居西隅，何以東出六國，一統天下？”趙泗起身開口。
“李相！”剛剛被處罰的芫恭即刻出列，怒視李斯。
李斯作為帶頭大哥公開背叛讓芫恭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
趙泗皺了皺眉頭臉上露出笑容：“愛卿稍安勿躁，愛卿所言極是，隻是愛卿，言重了！”
商君入秦，諫言變法，昔日之老公族老氏族於國何辜？
他們不僅無辜，在我看來，還是大秦負了他們！
趙泗這才指向李斯：“李相，你又是哪裡人？”
事發突然，而且還是李斯這個帶頭大哥公開背叛，想要對著關中法吏的墻角揮鋤頭，能夠反應過來的人不多，芫恭必須要堅定自己的態度。
今日的朝會果然不是無的放矢，李斯背叛了他們！
“孤還沒問你話呢！”趙泗皺著眉頭叩動案幾。
趙泗復又隨意再指再問。
“愛卿，秦國一統天下了麼？”
既然如此，臣自然就是秦人了。”李斯笑著回答道。
“殿下！”芫恭又往前兩步。
眼下陛下出宮避寒，使殿下監國，不可謂之不親近。
“秦自商君變法以來，學室已成規定，吏必出於關內舊吏，自商君以後七朝，大秦換過不知多少丞相，公卿，朝政不止一次混亂，每每新君繼位，皆乃老秦人於關中法吏尊王敬上！
“回稟殿下，臣是故趙之人。”
“哦，既然天下一統了，那天下人又有誰不是大秦的子民呢？”趙泗又看向群臣。
“你是關中人，那肯定是老秦人。”趙泗指了指芫恭。
爾後又指向另外一個開口回答的人。
“你不是，你剛剛說伱是故趙之人。”
“你也不是，你剛剛說你是故楚之人。”
“你也不是……你也不是……你也不是……”
趙泗挨個指過去然後笑著開口：“奇怪，我大秦的朝堂，怎麼站著一堆外國之人？何其荒謬？”
“殿下，我是秦人！秦人！”
“方才語失，臣乃秦人！”
被趙泗指到地臣子紛紛開口糾正自己剛才的錯誤，口口聲聲言為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