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同人不同命,造化最弄人(1 / 1)

七月的下旬,三伏天的威力全麵釋放出來。   在這樣的天氣裡,吃酒坐席,實在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但在缺吃少穿的年代裡,體驗愉不愉快,並不重要。   能不能填飽肚子,吃一頓好的,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一大早,窯廠的鼓樂班子就吹吹打打起來。   裡裡外外地搭了不少的涼棚,就這還不夠用的。   村裡有頭有臉的,都接到了給信,紛紛過來吊唁坐席。   靈堂那邊不時傳來支客的唱喏。   抑揚頓挫的聲音,宣告著村裡那些有頭有臉人物的到來。   喬支書祭拜過後,慰問了家屬秦秀茹和倆孩子之後,跟先行抵達的村長老葛頭和李會計湊活到一起。   三人湊頭點上煙後,喬支書吐出第一口煙圈道:“周胖子走得也算風光的了。”   老葛頭點點頭,說話時伴隨著煙霧從口鼻中噴出道:“秦秀茹算對得起他了。”   輪到李會計時,他卻說了句出其不意的話:“這麼些年,周胖子沒少掙吧?他媳婦帶著他留下的錢和倆孩子,找人改嫁,應該不難吧?”   喬支書沒有直接否定,隻說了一句道:“恐怕也不容易。”   李會計卻堅持道:“秦秀茹還是有點本錢的,雖然給周胖子生了倆孩子,可年紀並不大。隻要她願意再生個娃,改嫁又有何難?”   然而,靈堂裡披麻戴孝的秦秀茹,卻並不在意,死去的丈夫風不風光。   自打上次被吳巍拒絕後,秦秀茹不僅沒有氣惱。   反而打心眼裡,高看了對方幾眼。   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珍惜。   秦秀茹心裡琢磨,隻要吳巍能答應,一切都好說。   哪怕真添個一兒半女的,也行!   隻是這些話,得等見到吳巍,才有機會說。   可惜窯廠這邊吹吹打打,直到十點來鐘,頭排席麵都要開始了,吳巍還沒出現。   正當她想找潘矮子問問時,吳秀春帶著吳曦春過來磕頭了。   白事與紅事不同。   家中有男人的,一般都是男人參加,以示對逝者的尊重。   而吳巍寧願被人戳脊梁骨,也不願出麵。   秦秀茹知道,今天指定是說不成了。   與此同時。   吳巍來到城西一戶姓池的家中。   這個主家,是一大早在北關大橋頭碰上的。   畢竟攬工這種事,有手藝就不難。一回生,二回熟的。   實地看了一下工程量,不大,一麵長五米,高三米的十八墻而已。   將這樓上的大房間一分為二,好讓兒子和閨女,都有各自的獨立房間。   而且磚頭,石子和水泥,都備好了。   外加還叫了倆小工過來。   滿打滿算,也就一天的工作量。   吳巍要了雙勞保手套帶上,抄起瓦刀,直接開乾。   起初跟倆小工配合,效率並不高。   等到吳巍抽空給倆人散了根大前門之後,立馬順暢起來。   忙到下傍晚時,天將將黑下來。   這麵墻已經砌完了。   由於主家不需水泥刷墻,吳巍用瓦刀背順便幫人家勾了縫。   這樣顯得美觀一些。   饒是如此,也僅僅收獲了一天的工錢三塊錢,和一雙用開線了的破手套。   連包煙都沒給。   更別提慶功宴了。   當然,吳巍也能理解。   一天的小工程,主家通常是不會管什麼慶功宴的。   能包中午一頓飯就不錯了。   但架不住離開時,聽倆小工把主家一通問候。   吳巍也沒攔著。   說白了,大家萍水相逢,頂多也就抽根煙的交情,真敢攔著他們。   沒準他們覺會著你一天三塊錢的,站著說話不腰疼。   畢竟他們才拿一塊五。   掙錢不易呀!   但好在隻要有手藝,類似的零工不難找。   勤能補拙就好了。   忙累一天回到家中,倆妹妹都還歡天喜地地等著自己。   三妹秀春端出個新碗來,裡頭藏了倆肥嫩嫩的大肉圓。   吳巍一看,沒在意這肉圓,卻先在意這個碗了。   急道:“周扒皮又不是什麼喜喪,你們吃席歸吃席,拿他們家碗做什麼?”   秀春一聽也急了。   她是隱約懂得這規矩的。   短命鬼喪事上的碗再好,也不能往家裡拿,不吉利。   隻有喜喪的壽碗才好拿,寓意一個‘碗’通‘晚’,討個吉利。   可十四歲的曦春哪懂這些?   她隻不過是想幫二哥搶個大肉圓而已。   秀春知道她臉皮薄,能為了二哥豁出去不容易。   所以也沒攔著。   吳巍一看,自己一句話說得三妹愣了,四妹哭了。   當時就明白過來,立馬改口道:“沒事沒事,二哥命硬,咱不怕這些。快去把肉圓熱乎了,弄碗飯來,我這正餓著哩。”   不多時,秀春就端了一碗的米飯過來,上頭鋪著的倆大肉圓都被蒸散了。   裡頭的油水,浸入下麵的米飯中。   聞著就賊香。   至於碗,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早換成了自家的大口海碗。   新碗扔哪兒去了,吳巍也沒問。   吳巍乾脆把散了的肉圓和米飯一拌,嘴巴貼著碗邊沿上,邊刨邊轉著碗。   一方麵是真的餓了。   另一方麵也是長期缺吃少穿養成的習慣。   如此邊吃邊道:“今天你倆去吃席,秦秀茹沒整什麼幺蛾子吧?”   吳秀春搖搖頭:“沒有,秦秀茹一整天都待在靈堂裡,沒怎麼露麵。”   曦春補充道:“中途她回屋休息了會。”   吳巍心裡暗自腹誹。   但願這婆娘知難而退,別總像在床上那般麻纏得緊。   回過神來,就聽秀春話題一轉道:“今天也是肖偉民正吊的日子,周家比肖家排場大多了,大家夥都說,秦寡婦比楊寡婦強多了。”   一聽這話,吳巍當即脫口而出道:“這什麼屁話?周扒皮喪事,秦秀茹能做主。”   “可肖偉民喪事,他父母還健在,輪得上楊巧巧這個小媳婦做主嗎?”   理是這麼個理。   可這幫大姑娘小媳婦湊在一起八卦的時候,才不管這些。   她們就隻圖嘴上痛快。   “都說楊巧巧剛過門沒多久,孩子也沒養一個,說改嫁就改嫁了。”   “不像秦秀茹,拖著仨個娃,就算想改嫁也沒人要。”   “所以秦秀茹是真的傷心,楊巧巧可就未必了。”   吳巍搖搖頭,不敢茍同。   前世楊巧巧懷了肖偉民的遺腹子,終生未嫁。   倒是秦秀茹,周扒皮屍骨未寒的,就把自己招進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