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金亮刷視頻，時常看到有網癮少年、叛逆的少年被送去改造，評論區都爆了。作為一個從事教育工作的人，更感到痛心，有時候又感到很無力。 　　學生的心理問題日漸凸顯，青少年心理健康越來越受到社會關注，也有越來越多的人意識到心育的重要性。 　　蘇丹是學校的心育老師，國家一級心理谘詢師。她關心關注學生心理健康，做深入研究並實施有效的心理疏導。韓金亮參觀過學校的心晴小屋，舒適的靠椅，解壓的遊戲沙盤，好玩的益智玩具，進來就感覺很放鬆。他說蘇神你這小屋挺好，蘇丹卻搖搖頭：“很少有學生主動來這裡，他們不覺得自己有問題。”韓金亮道：“那你得經常出診。”蘇丹點點頭。 　　做好學生心理乾預不容易。 　　韓金亮遇到過不少學生，雖然沒有到了視頻裡那些孩子的程度，雖然不是網癮和叛逆，但還是有些特別。 　　有個學生上體育課的時候把一個海綿墊往雙杠上平放，一鬆手就折疊掉下來，他還是反復去做，直到下課。 　　有個學生永遠把灌滿水的保溫杯掛在脖子上，無論是做操、跑步還是跳遠。韓金亮苦勸無果，隻好當他是給自己上力量了。 　　有個學生來上學時常要家長陪著。考試時也要在獨立考場，因為他會突然大聲喊叫。 　　有個男生很沉默，韓金亮問什麼他都不吱聲。同學們說他對誰都這樣，他的聽說功能正常，就是不說話。韓金亮教他三年，沒聽他說過一個字。 　　蘇丹有一刻沉默。她說剛剛去一個初三教室安撫了一個狂躁摔東西的學生，他嚼碎了自己的校服袖口，還把教室裡的窗簾吃了十幾個洞。 　　她還說，收錄在冊的用小刀在自己手臂劃口子的學生有八九個。 　　韓金亮聽得渾身發緊，他撐著心晴小屋的兩個桌麵做了一個臂屈伸接直角支撐，蘇丹俏眼一翻：“心理年齡六歲。” 　　韓金亮想了想：“能不能再大一歲？” 　　 　　韓金亮剪開小塑料袋，幾條小金魚竄出袋口重獲自由，在魚缸裡歡快地遊來遊去。 　　有一天他魚食撒多了，第二天發現小金魚都躺在水麵長眠了，隻剩下唯一一條平時不搶上的小可憐。他又買回來金魚直接放進魚缸，結果小魚因為水溫變化過快又都感冒死了。 　　現在他學會了買回魚來先把塑料袋泡在魚缸裡，等水溫平衡了再把小魚放出來。也知道一定不要給太多魚食，這幫玩意會把自己撐死。 　　韓金亮總結出了養魚和育人的共通點：關愛有方法，喂養需謹慎。 　　最近體育課學雙杠。杠端跳上支撐前擺成分腿坐，前進一次加前擺挺身下，動作很簡單，大部分同學掌握的都不錯。少部分學生上肢力量不夠，支撐時胳膊直抖。韓金亮加強了保護與幫助，又選取了幾個鍛煉上肢的動作，分組練習。 　　修整的時候王子橫坐一杠，雙腳勾住另一杠，後倒做起了超大幅度的仰臥起坐，贏得了同學的贊嘆。 　　一個閃光的東西從他的衣兜裡滑落，韓金亮正要彎腰拾起，王子一個利落的後翻落地蹲身，迅速地抄起揣進衣兜。 　　韓金亮要了半天，王子才拿出來。 　　這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小環刀。形狀很怪異，圓月型的刀鋒，一寸多寬，沒有刀柄，隻有一個圓環，像一個戒指，可以套在手指上，握拳，刀刃向外，正好在拳麵正中。刀麵上刻著一行英文小字“Made in Japan”。 　　韓金亮暗自皺眉，腦海中浮起一個畫麵：一個身影揮臂一輪，拳頭上寒光劃過，鮮血迸射。 　　他把玩了一下：“體育課上不要帶尖銳物品，多危險，你咋就不聽。”王子一臉桀驁，不屑一顧。 　　李澤銘上來摟著王子的肩：“老師王子是個軍迷，尤其是冷兵器。他還有一把瑞士軍刀，特漂亮！” 　　韓金亮心裡一驚，想著怎麼控製那把瑞士刀，平靜地說道：“其實我也喜歡這些東西，我收藏了一把藏刀，還有一對同鞘子母劍，有時間帶你們去我家看看。”王子瞪了李澤銘一眼。韓金亮又道：“王子你別跟個古惑仔似的，成天把這些東西帶身上。你太看低你自己了，你比那優秀得多。”王子指指小刀道：“我防身用的。”韓金亮搖搖頭：“這個指環先放我這兒，我保證，會還給你，不沒收。”王子沉默片刻，點點頭。 　　看著王子走開，韓金亮心思有點復雜。他早聽說王子和幾個職專的學生打過架。這些孩子，在校園是學生，離開了呢？ 　　韓金亮後來陪著班主任一起去王子家家訪。他爸爸媽媽離婚了，他和爸爸生活，可他爸爸在外麵做生意，常年也不回家，他和奶奶一起住。 　　奶奶對他的學習和生活基本上不過問。過問他也根本不說、不聽。 　　一個孩子的成長，因為性格，家庭環境，社會環境，校園環境的影響，成就都會有不同吧。 　　王子說：“韓老師，我不想念書了，我想去當兵。” 　　韓金亮說：“你特別有正義感，心裡存著分明的愛憎。不管你將來做什麼，守著本心就好。” 　　高考這個獨木橋，一定要擠麼？ 　　 　　飛機在藍天的幕布上拉了幾條白線，如同稚童筆下的蠟筆畫。 　　女兒考去了外地，國慶節回家了。天氣很好，韓金亮一家三口在家門口旅個遊，去五大道走走。秋高氣爽，讓人的心情也更加明朗起來。 　　五大道是哪幾條大道來著？成都道、重慶道、常德道、大理道、睦南道、馬場道，嗯，正好五條。 　　其實搬家之前，每天上下班都從五大道穿行，卻沒有駐足認真看看。這裡早在1860年便淪為英租界，一百六十多年過去，如今是T城知名的旅遊打卡地。幾條大道靜謐幽深，參天大樹點綴著街區，其間坐落著很多風格不同的別墅洋樓，匯聚萬國建築風情，那是美、英、法等諸國多年殖民統治留下的印記。 　　假日遊人如織，或租借一輛雙人自行車騎行賞景，或拿著相機拍拍青磚古藤，捕捉秋風中飄落的滿地紅黃，或坐在童話般美麗的大馬車上，聽隨車搖動的悅耳的掛鈴，聽馬蹄在樹影中踢踏，踩碎滿地的午後陽光。 　　當年五大道住滿了名流，如今這些保護性建築都改成了幾號幾號公館或者什麼什麼小築，當然更多的沒有名字，也不對外開放。庭院深深，韓金亮也沒得機會進去看看，進進出出的人都是低調地坐在攬勝賓利保時捷裡麵，不好意思輕易人前露臉。 　　外國語學院在馬場道上。校門外兩排法國梧桐，紅磚鋪地，柵欄尖尖。時常有三三兩兩金發碧眼的青年男女進出，穿著牛仔褲，背著旅行包。 　　轉過路口，泡桐換作了銀杏，滿眼金黃。抬頭望去，有幾棵樹葉子較少，枝頭卻掛滿了指肚大的圓果，韓金亮嘖嘖稱奇：“看，樹上結著果子！”女兒駐足仰望：“銀杏果啊，好像葡萄！”媽媽挽著女兒手臂：“是啊，銀杏樹分雌雄的，隻有雌樹才結果，真漂亮。” 　　不光漂亮吧，韓金亮想起白果蝦仁兒裡的白果就是這銀杏果。那菜，嗯，好吃。 　　在承德道一個民國韻味的街角飯店，女兒說道：“爸爸，我還記得上小學的時候有一天放學，看見這裡有拍電影的。” 　　韓金亮笑著點頭，那是九年前，那時他還有一點記錄生活的習慣，在空間裡記過這件事。 　　2014年11月18日星期二晴 　　中午放學，去接女兒。孩子周二上半天的課。 　　天氣晴好，我騎著電動自行車，馱著女兒享受著冬日裡的陽光。 　　老天津城每多民國時期的洋樓建築，穿行時常看見有拍婚紗照的靠著青墻古藤，擺出各種姿態哢嚓哢嚓。今天我們倆遇到一波大的，一個攝製組在拍戲。 　　女兒先有發現：“爸爸爸爸，找書苑www.zhａｏshuyuan.com 老爺車！”我停車轉頭看去，果然看見兩輛黑色的老爺車停在一幢洋樓前。那車是《潛伏》裡餘則成的座駕。洋樓原是一個有一點古意的酒樓，現在卻改掛了“百樂門”的招牌，點綴了四五十年代的霓虹燈。不遠的路邊還停著幾輛卡車，地下堆著很多攝製用的器材，一些工作人員在忙碌。 　　應該是內景拍攝完了，大門打開，裡麵紛紛走出一群男女。有西裝革履頭發油光的紳士，有身著旗袍滿滿舊上海風情的貴婦，有打扮整潔利落的侍應生。 　　我一陣恍惚，仿佛置身到了那個紙醉金迷的老舊時代。女兒也兩眼放光：“哇，穿越啦！”這時有劇務開始喊：“大家換衣服！”“把道具放二號車！”一個“天涯歌女”拿出手機打電話，另一個大腹便便很有氣場的“軍政要員”掏出遙控鑰匙點開了路旁的私家車。我的腦子開始時空錯亂。 　　女兒說：“爸爸，他們需要兒童群演不？我也想去穿越一把。”我笑笑：“拍好了是穿越，拍到空調箱子是穿幫。”女兒也笑了：“還有農夫山泉的水瓶子。” 　　我們繼續趕路。女兒趴在我後背上，我能感到她用手指在我後背劃圈兒：“爸爸，可惜我們沒看見有認識的明星出來。”韓金亮點頭：“嗯。要是能見到，你希望是誰？”女兒想了想：“嗯……黃渤。”嗯，孩子和我一起看《民兵葛二蛋》，正道的光她也會唱幾句。 　　後麵還有一點日誌，韓金亮記得那年的隆冬，一家三口也是如此停停走走，看了看雲南綠色的冬天。那是他這個東北佬第一次去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