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的暴雨洗刷著小鎮街道,大街上空無一人,就連巡邏的糾察隊士兵都被蓋奧斯吸引去了鎮子外麵。 我從屋頂潛入的計劃無比順利。 很快我就來到了蓋奧斯計劃中的第一個地點。 這裡是小鎮西南部的一個教管所,鎮上的囚犯一般都被關押在這裡,每天接受管製教育。 不過我這次進來發現裡麵竟然一個人也沒有,不知道是鎮上的治安良好,還是糾察隊特意放走了囚犯。 沒有發現關押迦蘭朵的地點並不能讓我感到沮喪。蓋奧斯提前說過如果在這裡沒有發現,就去他曾經被關押的鎮政府大樓底下看看,那裡是小鎮上為數不多的能夠當作監牢的地方。 如果還是沒有任何發現,那就隻能靠我自己大海撈針了。 我在雨中的屋頂快速前進,屋簷上灑落的雨水稠密的像是絲線,一如我憂愁煩悶的內心。 我還是有些害怕見到迦蘭朵的,就像我害怕見到露塔,我的心裡依然存在深深的自責。 然而就在我內心動蕩不安的時候,砸在身上略微有點痛的雨水似乎突然停了,我始料未及的抬起頭。 “這是——!這是怎麼回事?” 用驚訝都無法形容我此刻的感受。 所有的雨滴像是被施了魔法一樣懸停在我身邊,並且慢慢開始逆轉向著天空“墜落”。 霎時間,天地似乎顛倒了過來。 “不對!這不是顛倒,是逆流!時間在倒流!”我驚訝的說出自己的發現。 是的,時間在倒流,隻有我不受影響。 雨滴正不斷的從街道上的積水中還原出來,然後原路返回。 屋簷上的水線也不斷倒流回屋頂,最終組裝成一顆顆射向天空的“子彈”。 滂沱的大雨很快將烏雲灌滿,然後天空放晴,風和日麗。 我束手無策的站在屋頂上,看著周遭環境飛速變換,直到黑夜再次降臨,而小鎮的門口迎來了一隊人馬。 為首的是一個瘦弱的中年男人,在他的馬背上馱著一個人,正是我要尋找的迦蘭朵。 我飛奔到他的馬前,用我燃燒的怒火攔住了他們。 “你——!你就是阿裡斯?是你殺了村子裡的大家?!”我用手指著騎馬的人,憤怒的大聲質問。 眼前的這一幕讓我無比憤怒,全然忘記了剛才看到的驚人景象,絲毫沒有察覺這有什麼不對。 騎著馬的阿裡斯並沒有回復我,戰鬥一觸即發。 他翻身下馬,掌心中捏著風暴,隨手一甩便是媲美十級大風的沖擊,周圍的建築在他的攻擊下紛紛垮塌。 可出人意料的是,這些風完全傷不了我。 我三下五除二的便將他打暈了過去,心裡輕蔑的想:這家夥也沒蓋奧斯他們說的那麼厲害,果然還是他們太膽小了。 我將昏迷的迦蘭朵從馬背上解救下來,轉身準備去追那些逃跑的家夥。 “你們這些家夥,一個都別想跑。”我朝著那些模糊的身影大聲喊叫。 可追著追著,我便回到了紅葉村,在我麵前是村子中央那顆正在燃燒的大樹,而囂張的阿爾洛就站在大樹旁邊,手裡不甚鋒利的烏晶刃架在露塔肩膀上。 小丫頭聲音沙啞的哭喊道:“九尺哥哥!快救我!” “小兄弟,你快救救我孫女!”迦蘭朵不知什麼時候醒了過來,也扯著我的袖子喊。 阿爾洛麵目猙獰,“你要是敢靠近,我就殺了她!就像那邊那些家夥一樣。”他指向邊上由屍體鑄造的小山,“這些膽敢忤逆我的村民,我戳瞎了他們的眼睛,拔掉他們的舌頭,用他們的腸子當絞索,勒死了他們。” 我聽完之後暴怒極了,憤怒讓我變得空前強大。 我直接將他握刀的手扯了下來,然後將他吊在空中撕成碎塊。 但這並不能使我滿意。 我又將碎塊拚起來,掛在紅葉樹上不停捶打,想盡辦法的去折磨他,發泄自己心中的憤怒。 直到樹乾從中斷裂,不知生長了多少年的老樹轟然倒塌。 “為什麼……”一聲痛苦的哀怨陰森森的傳來。 我轉過身,看到露塔站在我身後,將頭彎的極低,發出來的聲音模糊不清:“為什麼你不來救我們?” “你、你在說什麼?”我緊張的說不出話來,“我明明……” “為什麼見死不救!!”露塔驚聲尖叫。 她突然朝我沖來,伸出兩條手臂胡亂揮舞,手上是抹不開的濃稠的鮮血,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呆呆的望著我,跑得飛快。 我嚇了一跳,條件反射的後退一步,沒想到竟失去了平衡,身體不由自主開始下落。 墜落感一陣陣襲來,絲毫沒有停止的跡象。 我感覺自己好像墜入了萬丈深淵,就像武俠小說裡寫的那樣。剎那,眼前的畫麵也跟著轉變,就像我真的跌入了某座山穀一樣。 我閉上眼睛感受墜落,呼呼的風聲從耳邊吹過,像是奏響一支轟鳴的搖籃曲。 聽著熟悉的旋律,慢慢的我竟然產生了困意。 半夢半醒之間,我猛然驚醒,睜開眼睛,眼前的畫麵竟然再次變換。 “這是……” 我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的景象,可是心裡清楚的和明鏡一樣。 這裡是救濟院!是我在地下城時居住的房間!我回來了! 我看向床邊,索尼婭的身影果然就在那,哼著我曾經覺得無比幼稚的搖籃曲。 “啊,你醒了。”索尼婭笑得很燦爛,一如往常那般溫柔,“剛才你好像做了一個噩夢。” “噩夢?”我慢慢坐起身子,扶著腦袋晃了晃,“好像……是的,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自己離開了地下城,回不來了。” “你為什麼要回來?!”一聲驚雷般的大喝在我耳邊響起。 我吃驚的抬起頭,站在我床邊的人換成了澤巴爾——他在救濟院時總是找我麻煩,看來這次也一樣。 “都是因為你!索尼婭老師回不來了,救濟院不復存在了,我們全都無家可歸了,你滿意了吧!”不等我開口,他便大聲質問,說的都是我意想不到的東西。 “什麼——!” 我被他搞得很混亂,正想起身,一雙大手突然撕開房間的墻壁,像是撕爛禮物上的包裝紙一樣容易,然後一下將澤巴爾握進手裡。 漆黑無頭的怪物渾身被骯臟的長毛覆蓋,向我發出陣陣咆哮。 澤巴爾在它的手掌中一動不動,隻用那充滿了怨恨的眼神看著我。 我奮力的起身,並且瘋狂的大吼:“快住手!” 可低下頭,卻發現自己正趴在地上,渾身上下都傳來難以忍受的劇痛,還有深深的無力感。 “呃,該死!” 我痛苦的呻吟,身上再也沒有一點力氣讓我能夠抬起頭。 就這樣,我的眼睛緩緩閉合。 …… “我……我死了嗎?” 我在心中問出這個問題的同時,我猛然間再次睜開眼睛,隻看到自己仍然穿著露塔的奶奶借給我的衣服,此刻正跪坐在地上。 “呼……,呼……”我劇烈的喘息,然後環視了周圍的環境。 灰撲撲的地麵,灰撲撲的墻壁,灰撲撲的天花板,整個房間裡除了照明的燈具什麼都沒有,隻有我和另外一名有些眼熟的女性。 對方立刻發現了我的舉動,顯得有點緊張,“你、你醒了?我馬上去叫團長。” 她飛奔出了房間,我聲音沙啞的挽留不起作用。 遲鈍的五感慢慢恢復,我感到嘴唇乾裂,喉嚨裡好似著了火,手腕和肩膀還帶著異常的鈍痛。 轉過頭去看,才發現自己的雙手雙腳被一個固定在地上的石質枷鎖鎖著。 “這、這是誰把我鎖在這兒的?”我狠狠的抽出手,隻讓手腕的痛感更加明確。 現在的我還不能很好地分辨現實與夢境,剛才的那份真實,那些沖擊性的畫麵,他們偏激的言語,都化為心潮起伏的百味雜陳,深深刻在我腦子裡麵。 我感到混亂、茫然、不知所措,那些被放大的情緒,仍然在影響著我。 門外腳步聲漸近,我抬起頭,正對上推門走入的烏姆的視線。 “果然是你,為什麼把我鎖在這兒?”我的眼中迸射出憤怒的光芒。 烏姆走到我身邊,冷冷的看著我,一個胖子和之前離開的女人跟在他身後走了進來。我突然想起,那個女人就是從我背上接走露塔的醫療官特裡克斯。 烏姆左右觀察我的狀態,然後才回答道:“這是必要之手段,防止你再次攪亂我們的計劃。” “什麼意思?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不斷掙紮,試圖用精神力破壞枷鎖,卻隻讓手腕擦出鮮血,“蓋奧斯呢?讓我去見他!” 烏姆皺著眉頭,用手指在腰間的黑色指揮棒上一彈,清脆的響聲在我耳畔回蕩,找書苑www.zhaoshuyuan.com 越來越尖銳,讓我的頭感到刺痛。 “唔。”隻一瞬間,我便覺得自己清醒了不少。 “蓋奧斯已經被送上押往王都的馬車。”烏姆將臉湊了過來,我依然忿忿不平的盯著他,“因為你的關係,我們失去了馳援蓋奧斯的最好機會。” 我自信的沖著他們大聲嚷嚷:“不可能!我把迦蘭朵救出來了,讓她來告訴你們真相!” 烏姆失望的收回視線,踱步到我身後,不知道在做什麼。 特裡克斯代替他走到我身前,向我宣告了殘酷的真實:“你什麼都沒有做到,迦蘭朵女士沒能獲救,她今天早上和蓋奧斯鎮長一起被押上了馬車,現在應該已經離開小鎮了。” 烏姆從我身體另一側繞了過來,“我們馬上要去作最後的救援,一旦讓車隊離開北蟄鎮境內,那麼我們將同時麵對糾察隊和其他城鎮的圍剿。救援的風險很大,而成功率幾乎為零。” 我感受到空前的混亂,沖突的話語在我腦海裡盤旋,讓我無法對現狀作出判斷。 “你就老老實實的待在這裡吧。”臨出門前,烏姆轉身說道,“這一次行動是我們最後的機會,也可能是王國最後的機會,若是不能在這裡挫敗俄拉爾的計劃,那麼我們一切的努力都將白費。” “那些反抗軍士兵們頑強抗爭的日子,蓋奧斯維係小鎮安全的日子,紅葉村的村民冤死的仇恨,包括你所重視的一切人和物,都將在精靈的攻擊下灰飛煙滅。” 石門關緊的聲音響起,越來越遠的腳步聲在靜謐的房間中震耳欲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