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的過道上已經能聽到那些東西移動的動靜,吧唧吧唧,像是光著腳踩在浴室的地板上,聲音傳得老遠。 我將一段安全繩遞給漢弗裡德,問道:“你去還是我去?得有個人在上麵,拉他們上去。” 他毫不猶豫的接過繩子,綁在自己腰間,爬上窗戶,踩在我們緊急綁紮出來的架子上,木板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吱響聲,隨後他輕輕一躍,抓住了屋簷。 “上去了,上去了!” 眾人見做出來的東西管用,紛紛發出高興的喝彩。 漢弗裡德將身上的繩子解下來,綁在房頂上的煙囪上,將另一頭又扔了下來,“可以上來了。” “讓我來,我先上。”一個男人迫不及待的推開人群。 我擋在他前麵,不容置疑的說:“女士優先。”隨後將露塔從人群裡拽了出來,“你先上。其他人排好隊,一個一個來。” 餐廳裡的人逐漸通過窗戶慢慢爬上房頂,花費的時間相當的長,有些人完全是掛在繩子上吊上去的。 期間,我為了阻止那些東西的靠近,又在過道裡堆放了兩道障礙物。 奇怪的是,他們依然不屈不撓的向著有人的地方蔓延。與傳統意義上的喪屍不同,他們一切的動力好像來自各種液體,看不見,聽不著,聞不到,卻依然可以準確的感知到人的存在。 結合他們本身的特點,我猜想:液體可能才是這些東西的終極目標。 但是,在樓下餐廳時,灑在地上的那攤像血一般的東西,是什麼呢? 找到那個特殊的液體,或許會成為解決這件事情的關鍵。 很快,房間裡就隻剩下我和一個胖胖的男人還沒上去。 窗外的繩子再次甩了下來。 肥胖男人趕忙沖到窗戶邊,抓起繩子就往自己的腰上纏,但肥胖的身體不夠靈活,繩子幾次脫手。 我抓起繩頭,幫他綁好安全繩,男人嘴裡不停地念叨:“讓我先上,讓我先上……我到上麵拉你。” 我沒有說話,詭異的液體已經爬進了房間。 過道上,尋覓過來的異變者越來越多,發出的聲音也越來越近,有的像是打嗝,有的像是嘔吐,還有不斷的水珠滴落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肥胖男人汗流浹背,氣喘籲籲的鉆出窗戶,木板發出的聲音心驚肉跳。 他粗魯的扒在木架上,身上的肥肉勒出痕跡,費力的站起來,努力去抓上麵人伸出來的手。 pia、pia、pia…… 濕潤的腳步聲從我背後傳來。 男人瘋了一樣拉扯別人的胳膊,雙腳亂蹬,“快拉我!拉我上去!” 終於,他身下粗製濫造的木架禁不住重量,哢嚓一聲折斷,接著是固定好的床板,也發出令人絕望的聲音。 房頂上其中一人收手不及,被瘋狂的男人抓住了胳膊,也給帶了下去。 兩個人的體重隻靠一根繩子,再加上重力加速度的作用,顯然是撐不住的。 但他們倆落下去的時候,我就站在窗口,一隻腳蹬在窗框上,左手撈胖子,右手抓瘦子,硬生生接住了兩人。 左邊這胖子估計得有兩百多斤,不過我左手是精神力偽裝的,接他還輕鬆些。 反倒是右邊這瘦子百十斤的體重,抻得我關節一頓爆響。 露塔趴在屋簷上,緊張的叫喊:“哥哥,你怎麼樣?” “我沒事。”我牙咬切齒的說,“拉他們上去。” 房頂上的人一陣用力,先將胖子拽了上去。 “喂,你做什麼?!先讓我哥哥上來!”輪到瘦子的時候,露塔不願意了。 可這裡的人,有哪個會大公無私到將生的機會留給別人? 尤其是切實的看到屋子裡情況的瘦子。 他甚至來不及將安全繩綁在自己身上,直接抓著繩子一跳,就讓上麵的人拉他上去。 不過露塔占著最有利的位置,不讓任何人幫忙。 我一邊忙著將屋子裡的黏液推出門外,一邊勸阻道:“算了露塔,讓他上去吧,我去找別的路。” “可是……”小丫頭突然愣住了,片刻後不情願的挪開了腳步,“行吧。” 繩子繃緊,男人的身體開始緩慢上升。 我解開窗框上綁著的繩子,清理掉雜物,探出腦袋對屋頂上的人說:“漢弗裡德,這扇窗戶必須要關上,不然那些液體會爬上去。幫我照顧好妹妹,不要一直待在一個地方,早點找到別的出路。” 不等他回答,我便哐的一聲關緊窗子,隨手抓過旁邊的窗簾胡亂塞到縫隙裡,但不管塞得再怎麼嚴實,那些液體一定還能爬上去。 反正在露塔的身邊留得有我的精神力,呼喚我的方法我剛才也通過在背上寫字的方式告訴她了。 至於其他人,就靠他們自己了。 我回身,看著屋內狼藉一片,幾乎所有的家具都被我堆在門口,用來阻擋異變者靠近,但他們身上流出的液體已經到了身前,已經沒了下腳的地方。 好像出不去了,怎麼辦? 我看向倒在門口的衣櫃,從半開的櫃門裡露出幾件員工的製服來,突然有了主意。 將房間裡沒有沾上液體的衣服收集起來,一部分纏繞在精神力上。 我也不知道這些銀白色的液體碰上精神力會有何反應,但我不想冒這個險。 讓精神力像拳頭一樣攥了起來,外麵包裹著衣服,簡短的蓄力之後,嘭的一聲,一擊將衣櫃砸了個稀爛,連帶著將外麵堵著的異變者撞倒。 然後,我貼著屋頂高高躍起,在落地點上準確的丟出一件衣服,墊在腳下。 地麵上的黏液勾起長長的觸須,試圖抓到我,但我已經再次躍起,踏著過道的墻壁連續幾次,左右變換方向,躲開異變者伸長的手臂,再次在落腳點扔上衣服。 重復了幾次之後,我已經來到了一樓的大廳裡。 門口堆積的桌椅已經被推倒,餐廳外麵,還有更多的異變者往這裡聚集。 諾大的餐廳地麵,除了幾處被紅色的液體覆蓋,其餘均是銀白色的,像是鋪了一層閃亮的菌毯,又像是裝修品味很差的地板磚。 這些連接在一起的黏液,似乎智力比單一個體時強上許多。不僅本身移動的速度變快了,就連被他們操縱的異變者都靈敏了許多,開始有目的性的圍追堵截。 手裡當做墊腳石的衣服隻剩下一件,而身上的衣服我又不舍得脫掉,無可奈何之下,我盯上了大廳中間的吊燈。 在丟出最後一件衣服之後,我盡全力抓住天花板上華美的吊燈。 可銀白色液體的成長速度快得令人害怕,“它”居然預判到了我的想法,朝著天花板上“噴射”出了菌絲。 但吊燈隻是我逃離餐廳計劃的其中一個步驟,借著慣性,身體被精神力拖拽到地麵,一個甩蕩,我伸出手指在地麵上一劃而過。 身體蕩到最遠處的時候,果斷再甩出一段精神力,到門口上方的墻壁上,拉扯著我剛好從一個異變者的腦袋上滑出去,平穩落地。 這些異變者和地上的菌毯式黏液都沒能反應過來,我就已經出了門。 然後,將剛剛蘸在手指上的紅色液體放進嘴裡,仔細品嘗,瞬間恍然大悟。 “啊!我知道你們的弱點是什麼了。” 餐廳的房頂上,眾人圍成一圈,向下看去。 “哦,天吶,他一定是知道自己跑不了,去把怪物引開了。這麼好的青年,上哪找啊。”有人虛偽的說。 “親愛的,我可不是嫉妒這位年輕人,我早說過愛出風頭不好,你看到他的下場了。”有人對自己的女伴說。 露塔滿臉怒氣,“你們放屁!我哥哥還不是為了救你們!” 雖然她知道我不會有事,但就是聽不得那些人這樣評論我。 “這……這跟我們可無關。” 嘭! 底下的房間傳來巨響。 “我就說吧!你看,一定是和怪物打起來了。” “天吶,可憐的賈巴爾先生,多麼好的年輕人。你們看他的力氣多大,剛剛一下就接住了裡斯先生和另一位先生。” 肥胖的裡斯先生這時有些頹喪,“我沒想到會這樣。如果不是我浪費了時間,或許……” “我們得找到出路。”漢弗裡德此時站了出來。 被賈巴爾先生提醒了之後,他不準備在屋頂上坐以待斃,必須盡快行動起來。 受了賈巴爾先生的囑托,就一定要辦好。 漢弗裡德熟悉周圍的環境,知道餐廳的左邊是一家美容院,而右邊緊挨著的則是一家高檔服裝店。 平時這些貴婦一般會早早出門,到美容院先做個頭發,男伴則會來到餐廳,點上一杯酒,聚在一起,聽著音樂討論國家大事。 等自己的女伴出現在門口,其中一人便會不舍的起身,將自己的錢和體力耗費在杜克街這個無底洞上,直到肚子裡的聲音吵醒了女伴,才再次回到餐廳用餐。 所以,這時候旁邊的美容院應該是沒有客人的。 但漢弗裡德還是選擇了右邊。一方麵是他不了解美容院的構造,一樓緊閉的大門封鎖了他的視線,更別提盯著女士的背影是極其不雅的行為;另一方麵,是因為美容院是一個圓頂房屋,太危險了。 他招呼大家靠過來,指著對麵服裝店的屋頂,“我們從這邊走。” “你瘋了?”立馬有許多人嗬斥他,“這麼高我們怎麼上去?” 旁邊的高檔服裝店雖然不是圓頂,但也帶著典型的維多利亞時期建築風格,高聳的三角屋頂巍峨險峻,況且服裝店和美容院都是三層建築,其中還有一層墻壁阻擋在他們麵前。 漢弗裡德也不解釋,兀自解開拴在煙囪上的繩子,打了個繩圈,快速的轉動手腕讓繩圈在空中旋轉,嘗試了幾次成功將繩圈套在了服裝店的尖頂上,拉緊繩子,試了試結實程度。 “看好我的動作。” 撂下一句話,漢弗裡德開始往上爬,繩子夾在腋下,整個人像是橫了過來,在垂直的墻麵上移動。 “你在開什麼玩笑?” “就是,這我們怎麼可能爬的上去。” “你該不會是想自己一個人逃吧?” 然而,下麵的人根本不領情,相繼指責他,好像這位餐廳服務生應該救他們的性命似的。 漢弗裡德雙腳一蹬落回房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第一次露出了表情。他不悅的皺了皺眉。 不過,他確實沒有考慮到這些,身後的這些人哪一個不是養尊處優慣了,剛才逃到屋頂上,已經是他們的極限了,這會兒還有人坐在地上氣喘籲籲呢。 漢弗裡德抿著嘴,左右扭頭仔細的觀察環境,尋找安全妥當的地方。 焦急的客人見他這副樣子,紛紛開始發泄著情緒,有的開始互相指責,抱怨今天不應該出門;有的乾脆往房頂上一躺,不願起來了。 與他同為服務生的幾人都來自灰靈鎮周邊的村子,沒見過世麵,平日裡又被店長訓斥慣了,根本拿不出什麼主意。 漢弗裡德的額頭微微滲出汗來。 “我們是不是也可以從這裡下去?”小丫頭站在眾人的對側,手指著下麵。 大家圍了過去,看到一條寂靜的小巷。 這裡是後巷,餐廳的後門就通到這個地方。剛剛他們前往後廚的時候,廚房裡已經被不知從哪出現的異變者給汙染了,到處都是黏液和倒地抽搐的廚師。 但現在這裡一片安靜,既沒有人,也沒有那些惡心的液體。 “這裡路不錯啊,乾得漂亮,這位小姐。” “小姐,你哥哥的事情,請你節哀。”之前躲得遠遠的食客,此時反而一個個湊過來,表達憂傷。 露塔反駁:“你們胡說什麼呢?我哥哥他沒事!” 大家的眼神更加擔憂了。 接下來,雖然花了一點時間,但眾人還是平安的離開了餐廳的房頂,進入了後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