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諾卡斯爾(1 / 1)

昨日天河 狗搖尾巴 6065 字 8個月前

諾卡斯爾是一座與眾不同的城市。   說它與眾不同,是因為這裡的貧富差距極大。在城市的正中心,人們花天酒地,甚至不少房屋上都貼著銀磚,打磨的像鏡子一般,太陽照過來將街道映的非常亮。   而出了市中心以後,則是大片的棚戶區,街道上衣衫襤褸無家可歸的人極多。   到處都是如行屍走肉般,漫無目的遊蕩的軀殼,讓人感覺不到他們還活著,同時也對這座城市的活力產生懷疑。   不說北蟄城,哪怕與灰靈鎮相比,這裡都更像是一座銷金窟,是有錢人的天堂,一切的一切都是圍繞他們建立的,平民不過是供他們玩樂的道具罷了。   我和露塔在進城之後,還遇到了許多許多乞討的孩子,他們圍在你身邊,用可憐巴巴的眼睛望著你。可以說隻要被他們圍住,就相當於你的錢袋破了一個窟窿。   此刻找到下榻的旅館,隻想著在這裡睡上一晚,盡早出發,離開這個讓人感到不適的城市。   下午,我和露塔再次來到城南的市場,準備在這裡采買接下來的旅途所需的物資。   出了市場以後,我們倆大包小包的扛著物資。這裡麵的東西,有足夠我們吃半個月的食物,還有用來應對寒冷天氣的衣物與帳篷,和常用的藥品——我可不想在大雪天氣中,生著病往前趕路。   在經過路口拐角的時候,露塔被懷裡的包裹擋住了視線,竟沒看到前方出現的矮小身影,徑直撞了上去,兩人雙雙跌倒,懷裡的東西也散落一地。   “哎呦,對不起,你沒事吧。”露塔下意識的道歉。   我扔下手裡的東西,先扶起露塔,順便也跟著道歉:“抱歉,我妹妹她拿著東西,沒有看清……”   我微微抬頭,呆住了。   雖說諾卡斯爾的氣候還不能稱之為嚴寒,但足以稱得上寒冷了。   早在半個月前,我就已經換上了厚厚的長袍,加厚的馬甲與針織衫,頭上戴著寬簷的圓帽。露塔也換上了保暖的內搭,毛絨長襪,與更加厚重的長裙。   她經常向我吐槽,說覺得自己每次穿衣服都像是看她奶奶編織籃,一根又一根,一層又一層。   然而我麵前的孩子——我隻能稱呼他為孩子,因為他瘦弱的根本分辨不出性別——這孩子身上隻套了一件臟兮兮的長袍,又大又破,一點都不合身。腳上沒有穿鞋,露出的腳趾被凍得發青。   那孩子被撞倒之後,不可自製的猛烈顫抖起來,眼神驚恐的望向我,還不時的回頭看。   順著他的視線,我看到了街角對麵的監視者。淩亂的頭發與不入流的著裝,證明他大概率是某個幫派的混混,那麼他監視這邊的理由我也猜到了。   這孩子可能是拐來的,被強迫上街乞討。   看著那滿街的流浪漢與大大小小的乞討者,這種情況可能並不少見。   而對麵在監視的家夥,注意到我的目光後,轉過身子裝作不認識,用餘光悄悄的關注這邊。   露塔原本也嚇了一跳,被我扶起來之前,還一直向被撞到的對方道歉。   “……”可是看到那孩子的慘狀,她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撿起來!”我突然嚴厲的說。   露塔仰起臉,看到我盯著她,淚水在她的眼眶裡打轉。   我大吼道:“我讓你撿起來!”   小丫頭被吼聲嚇了一跳,默默拾取掉落的物品。   那個孩子也想幫忙,剛伸出顫顫巍巍的手,就被我用腳踢開,然後身子被我粗暴的推到一邊的墻上,發出痛呼:“咕呃……”   “嘿!別拿你的臟手碰我們的東西!”我大聲地嗬斥,聲音大到周圍的路人都向我們投來目光。   正如我所想,這裡的居民對眼前這一幕早已司空見慣了,根本沒人會在意這些孩子的死活。   所以我騰出手拽起那孩子寬鬆的衣領,消瘦的身體直勾勾的從衣領中闖了出來,兩條手臂像兩節枯樹枝一樣擋在身前,低垂著眉眼不敢看我。   我用身子擋住背後的視線,飛快的往他袍子下麵塞入一個東西,然後飛起一腳,看似大力,實則有精神力的拉扯,乞討的孩子飛出幾米遠,撞在墻上,再也爬不起來。   “大爺我今天心情高興,要是放在平時,別想這麼算了!”我惡狠狠的說道。   這樣才符合當地人對待他們的方式吧。我在心中想。   露塔很快就將散落一地的東西收拾好,我伸出手幫她提了提紙袋,徹底擋住她臉上難過的神情,從那孩子身邊經過離開了。   直到我們走後,瘦小的身軀都縮在墻邊,低著頭,捂著肚子,看不到臉上的神情。   還沒走多遠,露塔就小聲的說:“哥哥,剛才那個……”   “別回頭!”我低聲警告她,“那家夥還在看著我們。這個時候你要是回頭,引起了他的注意,那孩子就慘了。”   果然,在我們走遠之後,那名負責監視的混混過來罵罵咧咧的催促著孩子起來,往我們離開的市場方向去了。   回旅館的路上,露塔的情緒都很低落。   看著那麼小的孩子遭到如此對待,整個城市都是欺壓他們的幫兇,就連我心裡都感覺堵得慌。   但我能為他做的不多,一個麵包或許就是極限了。   快到旅館時,露塔突然說:“哥哥,我們能不能幫幫那個孩子。”   她用的是哭腔,說話的同時,霧蒙蒙的眼睛發射出祈求的光,直擊我柔軟的心田。   我沉默了一會兒,說:“那我去找反抗軍吧。”   將她和物資送回房間之後,我很快便出了門,第三次來到位於城南的交易市場。   將寫好的紙條小心的放進籃子下麵後,我開始在附近轉悠起來。   畢竟,來到市場什麼都不做也不看,太容易引起懷疑。   前兩次都是帶有目的性的在市場裡穿梭,這一次漫無目的的閑逛,反而讓我發現了更多有意思的事情。   市場裡絡繹不絕的人群中,有不少都是外地來的。   他們有的像我們一樣乘著馬車,一雙眼睛好奇的掃過街道,當地人一些司空見慣的舉動,在他們眼中都相映成趣。   有的像我現在一樣,隻憑著雙腿走來走去,經過攤位或者店鋪的時候,投入興趣盎然的目光,遇到喜歡的東西了還會多嘴問上兩句。   但沒人在某家店鋪前停留太久,往往與老板談不上兩句,便匆匆走開,臉上的表情還帶著一絲不耐煩,似乎著急去某個地方一樣。   急著去哪,卻在市場裡一圈一圈徘徊,這些家夥真的很奇怪。   或許是我表情太過稀鬆平常,一個人把我當成了本地人,朝我走來,“這位先生,很抱歉打擾一下,請問上麵這個地址怎麼走?”   他不動聲色拿出一個鐵質牌子,上麵刻畫著一條被鏈子拴著的動物,嘴巴裡叼著滴血的刀,下麵還有一行小字——血腥的恐慌,競技的賽場。最下麵則是地址,諾卡斯爾鬆行街七號。   大概是某種格鬥比賽吧。   我隨意掃了一眼,便揮手說:“對不起,我不清楚。”   然後在對方怪異的眼神中,我默默離去。   時間差不多了,該回旅館了。我想。乾脆把晚飯一起帶回去吧,露塔喜歡吃什麼呢?   在旅館附近的餐廳選好菜品之後,給服務員一利法爾做小費,讓他幫忙將晚飯送到房間,然後我才回到旅館。   “安吉先生,晚上好。”我向坐在大廳裡的旅店的管家打招呼,“對了,等會極地丁香餐廳的服務生會來送晚飯,您讓他直接敲門放在門口就好。”   安吉先生欲言又止,最終目送我上了樓梯。   嗒嗒嗒,哢噠。   鑰匙插入門鎖並輕輕旋轉,我小心的打開房門,想要嚇露塔一跳。   然而房間裡空無一人。   漸暗的橘黃色天光穿過陽臺上的玻璃照射進來,潔白的窗簾隨風擺蕩,將不大的房間映照成金色的海洋。   我心裡咯噔一下,不信邪的小聲呼喚露塔的名字,寂寥的聲音在房間裡回蕩,隻有晚風從半開的窗戶裡鉆進來回應我。   不會的,露塔不會亂跑的,她一定是躲起來了。我仍然不死心的想。   身體自動的走進房間,下意識的一邊呼喊她的名字一邊一寸一寸的摸索。   走了沒兩步,我突然抬手打了自己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疼,痛感驅散了混亂的精神。   顯而易見,露塔遇到了危險,現在去找她應該還來得及,沒時間在這兒耗下去了。我的理智重新占據了思維的高地。   事不宜遲,我噔噔噔跑下樓去,詢問旅店的管家——安吉先生。   旅館大廳前臺,紳士管家安吉先生不知去向,隻剩下一個幫忙看店的旅館服務生。   “安吉先生在哪?”   “呃,我不知道,他剛剛出門了。”   “嘖,那他什麼時候回來?”   “抱、抱歉,我也不清楚。這位客人,您有什麼事嗎?”   “你下午一直在前臺嗎?”   “呃……不、不在。”   旅館服務生顯得十分緊張,尤其是我提到他在不在旅館時,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額頭上都冒出了汗,顯然安吉那家夥將鍋都甩給了他。   “你知道些什麼?”我加重了語氣。   年輕的服務生感受到壓力,變得更加語無倫次:“我、我、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還什麼都沒問呢。”我冷冷的說。   從懷中錢袋裡取出一枚石幣,順著前臺的櫃沿推了過去,石幣上的人像咧著嘴,似乎是在嘲弄服務生說漏了嘴,“你說出來,這枚萊古就是你的了,不然……”   放在櫃臺邊上的瓶中小船莫名飛了起來,在服務生眼前無聲的碎裂,裡麵造型精美的木船變為一地木屑。   “我、我說!”他趕忙抓過石幣捂在手心,像是捂住了救命稻草,“隻、隻要您別告訴安吉先生……”   “快說!!”我幾乎要壓抑不住自己的聲音。   然而前臺的其他客人看到剛才那一幕,早就慌亂的逃離了,眼下大廳除了我倆空無一人,我也顧不得隱藏身份了。   “之前旅館前麵發生了爭吵,與您同住的小姐出來勸架,然後……我……”他又開始支支吾吾的。   我上半身越過前臺,一把扯住服務生的衣領,“然後怎麼了?”   “這……你、你,要不你去問他們吧,”服務生小心的伸出一根手指,高出前臺一點點,指著旅館外,“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啊。”   他已經快哭出來了,雙腿都在打顫。   旅館斜對麵的街道上,痞裡痞氣的混混手裡拽著數根繩子,每根繩子都拖拽著一個淒慘的孩子,手裡數著孩子們今天賣慘討要來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