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荒野的樹林中,猛然升起的亮光宛如一顆璀璨的新星,穿過密林的遮擋,照亮車前崎嶇的道路。 最外層的樹木忽然彎下了腰,抵擋隨之而來的沖擊波,盡可能的保護了林子深處的馬車。但馬車仍舊是調皮的側起了身子,一邊的車輪騰空而起。 我趕緊用精神力從另一麵將馬車推正。 露塔的腦袋從左側的車窗裡鉆出來,艾瑪怯懦的眼睛藏在她肩膀後麵。 望著城鎮上空巨大的塵埃雲,小丫頭的嘴巴驚訝成“O”字形,好奇的問:“哥哥,那是什麼東西?” “某種武器吧,我也不知道。”我扭頭看了一眼,淡淡的說。 看到剛才還身處其中的城鎮被蘑菇雲籠罩,心裡一股說不出來的感覺,是劫後餘生的慶幸嗎?我也不知道。 而露塔知道真相以後,縮了縮脖子,默默關上了窗。 我們現在必須盡可能的遠離諾卡斯爾,但我又不敢直接走大路,隻能從這樹林裡繞來繞去,期望能躲過那些家夥的搜查。 十分鐘後,遠處天邊的雲彩上,出現一抹淡淡的黃,頭頂上的烏陽如同日食復圓般發出燦爛光彩。 新的一天開始了。 而我們也差不多快要走出這片林子。 身後的諾卡斯爾城已經快要看不清了,其上方飄散的煙塵也將消散乾凈,似乎昨晚發生的一切已經過去。 露塔打開座位上方推拉式的車窗,向我炫耀艾瑪身上的服裝:“哥哥你快看,小艾瑪這樣穿是不是很可愛?” 我轉過身去,從窗口裡看向艾瑪。 她穿著一件蓬鬆的白色連衣裙,領口與袖口上點綴著小小的紅色蝴蝶結,害羞的扯著套在連衣裙外的黑色上衣下擺。連衣裙的裙擺剛好超過膝蓋,腿上裹著一雙白色的厚棉襪。 發現我看過來,艾瑪整張臉羞得通紅。 “不錯,很漂亮。”我開口贊揚道,隨即繼續駕著馬車前行。 得到我的認可,艾瑪羞赧的低下了頭。 露塔則拉著她的裙擺,興奮的圍著她打轉,“等我們小艾瑪的頭發再長長一點,會更加可愛的。” 姑娘們的笑聲充斥著車廂。 一個微不可查的響聲從我耳邊劃過,我隻當是風在咆哮,沒有在意,皮毛燃燒的焦糊味卻引起了我的注意。 我抽動鼻子,四處檢查,最終在座位靠墊處發現一個手指粗的孔洞,洞口微糊,正向外冒煙。 正當我暗自疑惑之時,艾瑪在車廂內驚叫起來,撲到與我一板之隔的車廂邊上,瘋狂的拍打墻壁。 我打開小小的窗口,一眼便看到倒在地上的露塔,連忙勒停梅爾羅下車查看。 剛剛來到車尾,那略微有些變形的車門上,手指粗的孔洞一下吸引了我的注意。指尖輕撫上去,餘溫尚存,略顯滾燙,和座位邊上的小孔別無二致。 我回頭望向遠處的天空,一片晴朗,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來臨時的氣息。 顧不得耽擱,我拉開車廂門進去,艾瑪在一旁急得手足無措,見我前來,立刻給我讓出了位置。 露塔躺倒在車廂地板上,歪著腦袋,雙手捂著肚子,隻有一絲神誌尚存。 但是腰腹部的傷口似乎完全抽乾了她的力氣,她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音,隻能忽閃忽閃自己又大又圓的眼睛,驚恐又無助的望著我。 “沒事的,露塔,相信我。”我俯下身子安慰她。 然後我緩緩抬起了她的手掌,粘稠的血液帶起了她的衣服,也給她帶來了更多的恐懼。露塔痛呼出了聲。 我用虛假的左手輕撫她的額頭,汗水浸濕了露塔的長發,“堅持一下,馬上,馬上就好。” 在她手掌之下,我看到一個筆直的洞,直接貫穿了露塔的身體,我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呼吸。 這個洞和穿透車廂門與靠墊的洞一樣,也是手指那麼粗,邊緣並不光滑,有燒焦的地方也有新鮮的血肉,甚至能夠看到細密的血珠從血肉裡滲出來,匯入露塔身下的紅色河流。 我看直了眼,撐在露塔腰間的手感到一陣濕滑,放到麵前,隻看到手掌上一片刺目的紅。 不能慌不能慌,露塔還在流血,我得給她止血。 我直起身子,慌張的翻找急救箱,連艾瑪的存在都給忘掉了,直到她伸出一隻手,拉扯我的衣袖,嘴裡發出“啊啊”的聲音,讓我向身後看——思潮正趴在痛苦呻吟的露塔身上,身子準備往那個洞裡麵鉆。 “喂!你——!”聲音脫口而出,然後我立刻想到,作為納米機器人,它或許會有什麼辦法,於是緩和了語氣,“你能救露塔嗎?” “嗯……,倪們身體中的蛋白質結構與窩的不同,窩沒辦法直接合成,但我可以想辦法,讓這些富含能量的液體不再流失。” “你能幫她止血?”盡管它說話語調很怪,但是我還是聽懂了。 思潮細長的身體上下彎折,似乎是在點頭,然後便流進露塔腹部的傷口裡。 她的呻吟聲隨即變大了些。 之後度過的半個鐘頭,是我穿越以來感覺最為漫長、煎熬的一段時間。期間露塔疼到在地上打滾,我和艾瑪分別去按住她的胳膊,看著她痛苦的扭動身體,我心如刀割。 還有思潮,中途它也突然探出腦袋,要求我們在傷口附近淋上一些水,不然它就需要吸收露塔體內的水分了。 好不容易,露塔安靜了下來,也徹底的失去了動靜。 思潮從傷口中爬出。即使我們有按要求給它淋水,但此刻它的體積相比進去之前還要小。 “怎麼樣?”我迫不及待的問。 “窩想了很多辦法去修補這個洞,但窩分辨不出哪些是有益的蛋白質結構,還一直受到蛋白質與糖類與其他高分子結構組成的復合體的攻擊,最後隻能把那些已經毀壞的相似結構組成的復合體清除掉。”思潮站在露塔的腰上,垂頭喪氣的解釋。 我聽得雲裡霧裡,乾脆趴下來查看傷口,發現創口表麵所有焦黑的血肉都消失不見了,內部光滑平整,能清晰的看到皮膚、肌肉與器官組織的分層結構。 “你幫露塔消了毒,止了血,順便還清理了創口?”我一臉震驚的看著思潮,“太好了!艾瑪,幫我找一塊乾凈的布來。” 我接過艾瑪遞來的衣服,將其撕成長條,小心的纏在露塔的腹部。 昏迷中的露塔五官皺在一起,疼得不時哼哼兩聲。 而思潮跳到我肩膀上,動作變得遲緩起來。 “窩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它像慵懶的貓咪一樣打了個哈欠,聲音越來越小,“窩有點累,該去睡了。” 然後鉆進我的懷裡,打開試管的蓋子又關上。找書苑 www.zhaoshuyuan.com 等給露塔包紮完以後,注意到胸前安放試管的地方濕了一片,我才察覺到它竟然主動鉆了回去。 輕輕拍了拍胸口的位置,我起身,從車尾跳出車廂,凝望著遠方來時的晴朗天空,沉默片刻。 “不管你們發出的是戰書亦或是警告,我九尺接下了!” 聲音響徹大地,方圓一公裡內的精神力都跟著發出了共鳴,好似是整片土地都發出與我相同的怒吼。 怒吼聲沿著地麵轟隆隆傳得很遠,如果那些家夥沒有離開,他們肯定能聽到。 這一聲怒吼不止是給他們的回應,也是對在背後搗鬼的俄拉爾的正式宣戰。 從前我隻是被動的在他們攪合起的旋窩中隨波逐流,而現在我要主動掌握起這場旋渦的流向了。 扭頭回到車廂裡麵,將被褥鋪好,小心的把露塔放在上麵,叮囑艾瑪照顧好她後,我又出了車廂。 給露塔處理完傷口隻是第一步,接下來要度過的難關是更加危險的傷口感染。能做的我們已經都做了,要緊的是趕快給露塔找個醫生。 然而,現在敵人隱藏在暗處,回諾卡斯爾顯然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車上有思潮在,我或許可以拚一拚趕到下一個城鎮,屆時為露塔找最好的醫生。 坐上車夫的位子,梅爾羅不安的扭動身體,不停地搖頭晃腦打著響鼻。剛剛太過著急,忘了給它鬆開皮帶了。它應該也非常擔心露塔的安危吧? 我拍了拍梅爾羅的屁股,表示小丫頭暫時沒事,它才慢慢平靜下來。 車輪轉動起來,平穩前行。